石如玉点头同意,陶管家也暗暗心服,自己和许多人都不曾想过这个问题。石如铁再说下去:“你再看,这鹤是首尾同一方向,都是向着太阳这一方,可是水中的鹤却向那一方!对不对?方向是不容许错的,这不是疏忽,这是知识不够,平日不曾好好留意,以致出错,你同意不同意我这个说法?”
石如玉又点头同意,陶管家也再一次佩服石如铁说得有道理,石如铁略为一顿之后果然又说出一番伟论。
他说:“弟弟,你再细心看吧,我敢肯定这幅画不是一个人画的,这双鹤一松是一个人画的,太阳是别人加上去的,水中的鹤影与水,都不是画松鹤的人画的,但它们是同一个人画,或不止一个人画,我不曾细心看,一时不敢说,画成这幅画的,最少是两个人或两个人以上。你看,松的皮纹鳞斑有致,笔劲势疾,可见画时胸有成竹,写得极美,画鹤亦然,因此,有粗旷感,有豪放美。可是太阳是却十分圆,与水、鹤影都十分细致,肯定不是画松鹤之人画的,因为笔法与性格均不同。一个人可能有此不同性格与笔法,但绝不会在同一幅画出现,因为这会破坏整幅画的完整美,正如这一幅松鹤图一样,你再细看自会看得出来。”陶管家对他这理论,心服口服,对这个人的看法也改观了,不过他仍然提出问题,问石如铁:“石壮士,你这话极有道理,但我仍有不明,比如这幅画假如真不是一个人所写,则怎会留下这空位给第二人或更多人添上笔触?不知石壮士对此有何高见?”
石如铁侧脸朝向陶管家,微微一笑道:“陶管家,你是个中高手,你该早已看出来,别再考我好不好?我早就讲过只是故意逗我弟弟的,作不得真,请你放我一马,别考我吧!”陶管家心内一阵惭愧,也暗骂石如铁狡猾,明是答不出来,却不肯认输。当下把心一横,决定要使石如铁出丑,挫他锐气,于是自承实在看不出来,诚心请石如铁解释。
“我知道陶管家你是存心考我,但你既不言放过,我也只好说了。”石如铁道:“依我看,其中最简单的有两点,第一,作者刚画好主题,写上了松鹤,忽然有事,停了笔,忙别的事去了,这个时候,有他的熟朋友到访,不禁技痒,代添上太阳和沏光鹤影,这个说法,你以为有无可能?”
“有!有此可能,第二点又怎样?”
“第二点可能作者本来已经画好了画,送出去或售出去了,却有人自充内行,说应该加上点什么,或者认为加上一个太阳会对主人声利之类的迷信,打动了画主人,于是便请人加上太阳、鹤影了。”
“可是这画怎会恰巧有这空位可以加上太阳和湖水?作者该不会有先见之明吧?”陶管家继续问。
石如铁定着眼看陶管家,道:“陶管家,你这话有点外行了。陶管家,我问你,这客厅的布置你觉得怎样?还欠缺什么吗?”
陶管家想不到他会这样问,马上向全厅扫了一眼,然后说:“我觉很完整,不缺什么了,石壮士,你觉得还欠缺什么吗?”
“不是,我也觉得不缺什么。”石如铁说:“但是,如果我在这里加两个石墩,在这里再加上屏风,这里加一盏笼头拐式的吊灯,你以为碍眼吗?这几上可否加一缸金鱼?陶管家,画也一样,假如要加,在松与云之间,最少还可以加三几只归鹤,水中亦可以加几尾游鱼,这当然也不是作者故意留下空位给我们加上归鹤与游鱼的。陶管家,你觉得我这么说,不太过强词夺理吧?”
陶管家佩服得五体投地,无话可说了,他想不到一个年轻人懂得这许多,又说得这么透彻。石如铁陪弟弟看了一会儿画,又去看范仲文,怕他有什么不良变化,并还替他补上两针,让他睡得更好。
石如铁已经来了许久,外边的客人也增加了,但始终未见庄主亲自出面招待,石如铁心中暗暗称奇,外边的人更表示不满,出之言词了。
庄主不出现,陶管家和包振天两个成了中心人物,有关陶家庄的一切事情,都由他们出面处理与决定。石如铁并不认识陶庄主,也谈不上感情,但此来原是为了刺探陶庄主为人的,所以他出不出面招呼,一点也不在乎,只是感到有点神秘而已。
陶管家对石如铁十分客气,和早先见面时大不相同了。包振天对石如铁也很客气,还称石如铁为石大侠。石如铁对这个称呼亦不加以反对,可是,有的人却看得并不顺眼听得也不顺耳。这也难怪的,他兄弟俩年纪轻,容貌平常,又无特别才能显露过,早先还是坐于末位,不受注意的,一下子升了这许多等级,成了什么少侠大侠,教那些自恃一身武艺过人者,如何甘心?
石如铁、石如玉这两个名字,别说江湖上并无经传,在座中人前此根本无人听说过,这样的一个人,怎能称之为大侠?眼浅量窄的已经忍不住,出言讽刺了。石如玉听了颇不高兴,石如铁却满不在乎,他甚至自嘲,说这是朋友们的戏称,根本不必重视,若果斤斤计较去更正,势必更为麻烦,所以不如顺其自然,任凭大家怎样称呼都一样,比如大侠、壮士等都无所谓,他一样不予反对。
石如铁这话本出自真心,但对方却认为他是说风凉话,更为气愤,大有挑衅伸量之意,气氛变得更加坏了。
突然,有人面对面,单刀直入地说:“石大侠,我想请你指教几招,你不会拒绝吧!”
石如铁一看,对方是一位年在四十左右,身形健硕,满面胡须的粗犷大汉,长得比他高出一个头以上,看他皮粗肉厚,气力必然很大,且属有勇无谋之辈。
石如玉自信有取胜把握,便拟起而应战,石如铁却用眼色止住她,然后向对方说:“大侠之名并非是我自诩的,而且,侠者未必尽是精于武艺者,有的人虽有侠名,却手无缚鸡之力,假如武功超人者便是侠者,项羽应该是万人景仰的侠客了,但他不是,没有人同情他,更无人敬佩他。我自问对武艺一道,所知有限,仅属皮毛而已,可是,我有一颗炽热的心,我也自信琴、棋、书、画郝有相当根基,不怕和任何一位一较高下,而且,谁胜谁负,绝不至于伤人,实在较比武更加安全,不知这位兄台以为如何?能否接纳我的意见,改为文比,不用武比?”
“我不管你文比武比,假如你不敢同我过几招,你就得向我低头认输,叩上三个响头,要不,你就非跟我过几招不可,两者任你择其一,没有第三条路可行了。”
许多人也脸有异色,替石如铁不平。
但石如铁却十分安祥,不惊不怒,不急不躁地说:“你老兄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吧!”
“我想知道你老兄到这里来是为了闹事打架,还是想帮陶庄主一个忙?”
“当然是帮陶庄主,还用问。”
“这就奇了,你是为帮忙庄主而来,我兄弟俩也是来帮庄主的,但你却要向我挑战,先行内讧,削弱自己的力量,到底是帮庄主还是帮敌人?假如动起手来,我给你打死了,你也受了伤,你说,我们能算是帮忙了庄主吗?嗯!”一席话,问得对方是哑口无言,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显得十分尴尬。
石如铁的话十分有力,对方虽然咄咄迫人,使人难堪,但石如铁却不因故而动怒,依然平心静气和对方讲道理,以道理压倒对方,迫使对方扯白旗。石如铁的武功怎样,大家未见过,是一个谜,但他能说会谈,却已为大家所见了。
那个大汉姓庞,他的武功还不及他的身形好,而且思想比较简单,以为石如铁的武功必不及自己,假如不能打倒对方,自己便不易找到第二个又有名又稀松的弱者,但他实在对石如铁并无深仇,所以给石如铁一说,他使感到语塞了。
石如铁也不为己甚,他见对方不出声了,立即岔开话题道:“这儿各位前辈都是为了协助庄主应付强敌而来,愿替庄主出一份力量的,敌人到底是什么样人,我还不知道,不过,古人有一句话,合则强,分则弱;后来有人把它编成寓言,说一支箭易折,两支也差不多,三支呢,稍加一把劲,一样可以折,可是合十支二十支箭在一起,就不容易被折断了。我们现在正是这样,如果各自行动,势难对付强敌,若果再内部不和,那就不堪设想了。所以,我以为我们无论如何不能内讧,必须合力对付敌人,才有胜利希望,若果内部不和,意气用事,只怕敌人来到,我们互相已经打到筋疲力竭,死伤累累了,如何还有能力对付敌人。”
“对!石大侠这话对极了,我们即使相互之间过去有过节,也该以大局为重,暂捐前嫌,先对付了敌人,将来若果气犹未消,再另行算帐好了。”陶管家说。
“好!我们先公后私,有没有人反对的!”有人高声咐嚷,有人赞成,有人不做声,却无人公开反对。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那个大汉便不她意思再找石如铁算帐了。
这件事一定,有人便问:“石大侠,你在内堂,见过庄主吗?”
“没有,我只见到陶管家和范仲文前辈,此外不曾再见到什么人。”
“庄主呢?他去了哪里,陶管家没有提及?”
“没有,我没有问他,他也没说。”
“这可怪了!他是主人,怎可以如此慢客,我们是来帮忙他的,不是来乞求他的,他既然看不起我们,我们又何必强人所难,自找没趣,有谁不满意的,请跟我走。”他说完便起立想走了,忽听得陶管家朗声说:“田大侠,请暂留片刻,我有话说。”
姓田的问道:“陶管家有何指教?”
“我怎敢指教田大侠,我只是希望田大侠别做这种令人不快的事,田大侠要走要留,我不敢说什么,但其他的都是庄主的朋友,希望你不要挑拨大家的感情,因为多你一个少你一个不要紧,但少了一个其他朋友,影响可大了。”
姓田的听得管家如此说,不禁勃然大怒,厉声喝问道:“陶管家,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说得清楚点,若再夹缠不清,指桑骂槐,我可要得罪了,你说。”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