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天风看了石桌一眼,便把目光移到对方脸上,见他一脸得意色,不觉冷冷一笑,说:“凭你这个掌印?你是太没眼光了,狗爪子踏在混泥上也会留下爪印,有什么稀奇,你想凭这个爪印就吓走我,还办不到!”说着话,擎起洒杯干了一杯,随手向外一甩,“拆”一声,杯嵌进了石柱上,然后擎起酒壶,人嘴对壶嘴,把酒倒到口中,又是把酒壶向外一甩,酒壶又是“拆”一声帜进了石桩。
“怎样?不会比你留下只狗爪子印差吧?”冷天风露了一手,对方的气焰全消,刚才的得色换上了一脸诧异,夹杂着悸怯了。他立即改了口吻,道:“朋友,你是什么人?到这里究竟有什么事?”
“这是我的事,你管不了,最好是你别管我,我也不管你。”
“你是不肯说了?”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你说了,我看看你是什么人,若非敌人,或许可以容你在此过夜,你不说,我就只好把你当敌人了。”
“随你怎样想都可以,我不反对,但我可以告诉你,今晚我是不会走的,明天走不走,到了明天再说,你想怎样,你自己打算吧!”
对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两道充满杀气的目光直射冷天风脸上,沉声道:“朋友,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如果你不说出身份,就莫怪我手下无情!”
“谢谢你的最后警告。我可以回答你,你这警告十分多余,简直是放屁!”
中年汉气得浑身一颤,凶光暴烈,手起处,呼的一掌便朝冷天风头上打去。
冷天风头微侧,口一张,“噗”一声,把口中的一根鸡骨吐出来,疾向对方掌心插去。
中年汉也很机灵,急忙撤掌,但也缓了一些,掌缘被擦了一下,皮损血流,痛得失声而叫,人也退了两步。
中年人吃惊了,他知道自己的手掌经过特殊锻炼,普通刀剑也伤不得,怎么给人家一根鸡骨擦伤了?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但却又是事实,原因何在?当然是人冢的内力厉害所致了。
中年人如此一想,不觉心头打鼓,大感不安了。他退了两步之后,站立不动,目光灼灼的注视着冷天风,似乎要在他身上看出他的身份来。
但是,冷天风十分老练,也十分镇定,他坐在那儿动也不动,恍如未有事情发生过一样。
“最好是走远一点,你的本领不过如此,算了吧!你还不是我的对手,何必一定要强迫自己献丑?趁我还没有发怒,你最好滚得远一点,别给我看到,你听到没有?到底走是不走?”冷天风霍然站起来,若有所行动。但对方竟是不走,只是把剑拔了出来。
“出来,我倒要看看你的剑术怎样!”冷天风大踏步走出凉亭,站在亭外空地上。中年人果然尾随来到他面前,双方相距在五六丈左右,一个两手空空,扎撤着双臂,神态悠闲,颇为潇洒,一个握剑在手,神情紧张,在表情看,冷天风已胜一筹了。
对峙片刻,冷天风缓缓拍出一掌,对方点足斜退,旋即扑功。
冷天风心头一动,微退半步,对方一招走空,绕步又进,再发一剑。
冷天风见他绕步再进,微微一笑,略一旋身,斜出三尺,故露空门,对方果然上当,以为有机可乘,不待身形稳定,立即转身反攻,发出了第三招。这一回,冷天风不退不避了,猝然吐掌迎剑,似要空手夺剑,胆大极了,对方似乎末料到他有此胆量,反而凝剑不前,不敢用足,就在这一刹时光,冷天风已经化掌为指,屈指疾弹,“铮”一声把对方的剑弹反了方向,失了准头,指向另一地方。冷天风抬指向对方一指,道:“你是谁人门下?怎会使公孙家剑法,快说明原委,免得自误!”声色俱厉,威势迫人,饶是中年人曾经战阵,也感胆颤心寒,还是不由自己的把姓名与师门都告诉了冷天风。
“原来你是车田心的门人,怪不得江湖上都说他是个坏蛋了!不识其主观其奴,不识其师观其徒,徒弟如此蛮不讲理,师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冷天风当着和尚骂秃驴,直骂得对方脸色大变,由红而白,又由白而青,怒极了,一抖手中剑,刷的便转向冷天风,又快又狠又准,相隔又近,这边厢才抖剑,那边厢已经在剑尖威力下,照理冷天风是很难避得过这一剑了,事实上他却不知用什么身法,只见他身形一恍,对方的剑已经斜出了几寸,由他的胸前闪过,他的衣服一飘一摇,正好是贴着对方的剑锋!奇怪的是他的衣服却完好无损,反而因为招式用老了,被冷天风反手扬袖一拍一卷,对方手腕被击中,痛极惨叫,剑也丢了,人也退后了。冷天风再一抖袖,把卷在袖中的剑抖出来,伸手按住,翻翻覆覆看了几遍,然后插紧剑柄,冷冷地说:“这样的剑也作为上品,实在是丢人,丢了公孙老人家的脸!留着只有害人?还是把它毁了吧!”话未完,手腕半旋,剑向下一抖, “拆”一声,剑身齐柄而折,“叮当”一声,掉到一块石头上,再折为两半。
这时候,静极了。冷天风的目光向对方一瞥,道:“以你刚才所为,本应死罪,看在公孙老人家面上,我以剑代人。饶你一次!你走吧。如果不服,可以再来,我在这里等你二天,三天不到,你就不用找了!走吧,见到车田心,叫他好自为之!”
冷天风占尽上风,随时有可能置对方于死地,既然肯让他走,他当然乐得保命了,一声“你等着吧,三天内我必找你!”也在他跑出了十丈过外才敢讲,胆怯之情,可以想见了。
“罗进,你去找你的师父吧,哈哈,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冷天风目送罗进走后,看着他的背影说了两句,忽然抬头向大树注目道:“朋友,既然来了,何妨下来见见面!不要咬指甲了,请下来吧!”
“好锐利的目光,我想不下来也不行了!”一个头发斑白,看来五十过外的小老头打着跟斗落下来,向冷天风一拱手道:“小伙子,你是打哪里来的?刚才连我老头子也没看出来,你就知道他使的是公孙派的武艺?”
“这说穿了十分简单,因为我是有机会见过公孙派的武艺,所以一看我就认出来了!”
“原来如此,那就怪不得了!”小老头说:“嗯,小伙子,你怎会来到这地方?不会纯是来游山玩水吧?能不能告诉我你想干什么?”
“当然可以告诉你,但我不想害你,所以不说的好!”
“你这是什么意思?好新奇啊!”
“我常听师父说,别把秘密告诉人,免得别人要替你守密,精神紧张!”
小老头两眼一睁,目光如电,直射冷天风,把他上上下下,重新再打量一遍,自语道:“别把秘密告别人,免得别人替你守秘,精神紧张!好奥妙的哲理啊!说得好,说得好!我小老儿总算不负此行,遇到心折的人了!小伙子,你不必说了,凭你这一句话,我相信你不会干坏事,我愿意跟你一起,你从今以后,多一个伴了!”
“多一个伴?唉,我少了一个伴才真!”冷天风忽然暗然地说:“我原是有个伴同行的,可惜中途失散,我落单了!老人家,你有心相助,我十分感激,但我此行,以寡敌众,凶险得很啊!你老人家千万要想清楚才好!”
“你放心,我小老儿活了几十年,还是你第一个如此关怀我,凭你这副好心肠,我就非帮你不可了!小伙子,你年轻,我年老,就是不幸一齐死了,我还是活得比你多,占了便宜呢!你是不是怀疑我的武艺不及你,成为你的累赘?”
“不!这一点我不怀疑,从你刚才藏身、现身,我就知你老人家身手不凡。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老人家,我的敌人绝不是等闲之辈,车田心,在我心目中不过是个二流货色而已,再厉害的家伙还多着呢!所以,老人家,到时我未必顾得了自己,我是随时准备逃跑的,你自己要小心提防,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敌人多时不打,敌人落单了,就把他吃掉!这是我师父教的秘诀,我先说了,省得到时我跑了你跑不了!你要跑时,不必理我,先跑了再通知未迟,我也是这样!我们是一起,但又不是一起!你老人家对此可有意见?”
“没有!没有!这打法很新鲜,我很愿意试试!我想,你师父一定是个很好很聪明的人,我就想不到这个打法,也未听说过!我是我,你是你!我们在一起,又不在一起,先跑了,再想法通知同伴,这想法太新鲜了!我同意,完全同意!”
“那好吧!老人家,我们握握手,大家合作!”冷天风伸出手去,小老头也毫不考虑的伸出手去一握,两个便成为朋友了。但是,老头子叫什么,姓什么,他没有说,冷天风,也没有问,同样,他也不曾问过冷天风。他们你一句老人家,我一句小伙子,算是称呼,连对方的姓名也不理了。
老头子对冷天风说:“小伙子,我还有两个朋友,它们一直都跟我在一起的,它们很聪明,也很忠心,我希望你也喜欢它们!”他不管冷天风是否喜欢,吹个口哨,拍拍掌,一头小猿,一只小鸟便先后来到小老头身边,一个蹲在他肩头上,一个站在他的手臂上,都注视着冷天风。冷天风一见这两头动物就如见到老朋友一样,笑说:“老人家,你这两个朋友很好呀!你跟它们相处多久了?”
“小元跟我有五年多了,小翠也有三年了!它们是很好的尖兵,帮过我不少忙!你喜欢它们?”
“当然喜欢!它们很可爱!”冷天风伸手向小猿,小猿有点怯,向后退,冷天风低声说了几句,小猿突然显得十分兴奋,扑向冷天风。小老头不知原因,吓了一跳,急声呼喝小猿,但只喝出“小元不许……”四个字,下面大约是“无礼”之类的字还未出口就没有再说了,因为他看到小猿并非抓扑冷天风,而是十分亲热地偎在冷天风面额,啾啾咽咽的对冷天风说些什么,冷天风也以同样的语音和它交谈。显得十分老友,看得小老头眼也定了。
小猿说了一会,高兴的飞快跑了,小老头虽叫它它也不回来。小老头可急了!他抓着冷天风道:“小伙子,你跟我小元说些什么?它怎么跑了,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