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定安听说三师叔快要来,不禁大吃一惊,焦急得不得了,因为三师叔铁面美人耳目甚灵,年前京师发生之事,她决无不知之理,若果她听了师兄之言,定必举出例证分辩,否定侯定安的说法,这样,庄师叔就会动摇,甚至要追查真相,结果是不难想象的。有此原因,侯定安如何不焦急?但他没有理由反对等候三师叔,所以只好硬着头皮等候,准备必要时就私自偷走,横竖伤已好,武功也复原,再出江湖也不怕吃亏了。
可是等了一天又一天,终于见不到三师叔,只见到三师叔派来的一个人,据说三师叔去了塞外,赶不及回来。侯定安透过一口气了。
两年的时光不算长,但候定安重出江湖,却有无限的感慨。他找到昔日一位朋友,都说这一两年来在江湖上出现不少新秀,但却失去了凌起石的踪影,关于他的消息一点也没有。有人说他受到暗袭,重伤至死;有人说他酒后投江,给淹死了;也有人说他给人用毒暗算死的。传说甚多,却全无真实证据,谁也不曾亲眼看到他是如何死去,谁也不曾看见过他的尸体。不过,有一点却是真实的,那就是两年来他踪迹杳然。
候定安探不到凌起石的消息,既安慰,又失望。安慰是他少了一个克星,今后行事少了许多顾忌;失望是他带了师叔同来,目的是要找凌起石报仇的,找他不到,报仇不成,当然是失望了。
江湖上除了老一辈的人物外,庄靖都不熟识,他们是好人坏人,全由侯定安编排,因此,庄靖出道未到半年,已经毙伤了好些侠义道的人,引起侠义道的不满和注意,要好好对付他。他自己一点也不知道,深信师侄之言,还以为自己做得对,真替老百姓铲除了不少坏人呢。
侯定安有他自己一好朋友,他们在庄靖面前不论言行都十分规矩,所以把庄靖瞒住。
一晚,庄靖独个儿外出,在一家酒楼中饮酒,听到邻桌一男一女在说话。男的说:“玉凤,你真相信凌起石已经死了?”
玉凤暗然说道:“我当然不希望是事实。可是,两年多了,他一点消息也没有,我怎能不担心。”
“我就是不信,他武功高,自己精于医理,绝不这么轻易死去的。”
“但是,他明明两年多没有消息了,你说,这是什么原因?”
“我也想不通这一点,唉!如果他在这里,敌人就不敢那样猖狂了。”
“最近常常向我们偷袭的不知是什么人?”
“不知道!我也……别说这些了,还是快点填饱好肚子上路吧!”
男的向女的打个眼色,她点点头,应了一句:“你说得对,还是吃饱了赶路要紧。”
庄靖偷听了他们的谈话,知道他们是凌起石的朋友,便把他们当作坏人,一股除暴安良的正气陡然涌上心头,更留意他们的举止,见他们结账,也跟着结账,尾随而去。
玉凤已经发现有人跟踪了,便向郊外走,把对方诱到郊外,然后等待对方到来,喝道:“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地跟着我们干什么?”
庄靖倒是大方,屹然站着说:“我向你打听一个人,凌起石现在在哪里?你们跟他是什么关系?”
“你问凌起石做什么?你跟他又是什么关系?”
“我要找他算账,替师侄报仇!你们说了,我不会为难你们,要是不说……”
“不说又怎样?”玉凤插上一句。
“不说嘛,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他说着,已“铮”一声把刀拨出来了。
玉凤姓刘,正是凌起石的义姊,他们曾经一起到鬼王谷去找骆宏道索还镖银,她已结婚,同行男子是她的丈夫,姓谷,名正锋,他们婚后听得谣传凌起石被仇家害死,所以出来侦查真相,准备替他报仇雪恨的。但过了半年多,仍找不到一丝儿线索,正自发闷,不料庄靖却找上他们,道出了来意,难怪他们听后又恨又怒,要加以追究了。
刘玉凤见对方三言两语未毕便是陡然拨刀,心中恨气陡增,不觉也把佩刀握到手中,严阵以待,谷正峰站在一旁,凝神注视对方,表现得非常镇定,连武器也不曾握在手中。刘玉凤握刀屹立,冷然说:“凭你这个熊样也配找凌起石算帐,看来你不是官门鹰犬,就是武林败类,杀死你也是不为过,你送命来吧!”
“好呀,原来你跟姓凌的是一党,这么说,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就是杀了你们,也不冤枉!”声落招发,一缕寒光,恍如疾电,激射向刘玉凤左肩。刘玉凤经过两年来的磨练,对于临场应敌,远非昔比了。她凝站不动,目注对方,直到对方招式用尽,不易转变了,才猝然转身还招,刀光直指庄靖腋下的“期门穴”。庄靖赞了一句“来得好!”刀锋陡卷,就奔敌人上盘,用招甚怪,也甚狠,刘玉凤若不撤招回避,便有断颈之虞。她自然不愿相拼,刀光一闪,双手倏分,竟然多出了一道刀光,变作两柄刀了,左手刀短,用以招架,右手长刀,继续刺向庄靖穴道。
庄靖想不到她会有此突变,也暗吃一惊,同时想起了一个人,刀光一圈一卷,身退两步,喝道:“鸳鸯刀郭晶是你什么人?快说!”
“你原来也知道我娘的名号,害怕了?”
“嘿,笑话,我什么人也不怕,我不过可惜她一生的英名,就要丧在你手中,念在她是个女侠,我也不为难你,放过你一遭,但也只是一遭,下次若再碰在我手中,就别怪我刀下无情!”庄靖说来倒似十分认真,但听到刘玉凤耳中却已变了质,误会他害怕自己亲娘,故作好人,所以不但不领情,更冷冷地说:“这个情我不愿领,你也是不必等到下一次,来,我们拼个明白。”说完话,抢先发招了。
庄靖暗暗叹息一声,喝道:“你既然一定要拼,那就来吧!”展刀相迎,光芒四射,劲风激荡,较之早先发招,更为劲锐凌厉,刘玉凤也凛然心惊。
但是,她并不怯退,她的双刀展开,也是长短刀互相配合,攻守互备,非常慎密而稳健,可惜功力不如对方,几招过后,便为对方刀风所震,手腕酸疼了。站在一旁观战的谷正锋发现妻子常为对方震斜,就知她气力不足,当下挺剑叫道:“玉凤不要慌,我们一起对付他!”声出招到,剑气如虹,疾射庄靖胸前。
“好呀,你们还有多少个人,一起来吧!”庄靖舞动钢刀,劲风激荡,实在非同小可,谷正锋的青锋剑也无法抵御他的刀势,不敢和他硬拼,这样就吃亏许多了。
庄靖在内力上是占尽上风的,他凭一口钢刀,力敌谷正锋夫妻,不但毫无败象,简直是仍占上风,把谷正锋夫妻迫在刀光之外,无法迫近。
这样打了有三十五招,使听得有人声了。庄靖大声嚷叫道:“定安,我在这里!”
庄靖叫了一声没有人回答,便再叫一声,果然听到有人回答的了,但并不是侯定安,而是一双中年夫妇和一个小孩子,他们来到现场,男的冷冷地说:“谁是定安?你鬼叫什么?”女的看到刘玉凤,诧然惊叫:“咦,你不是刘玉凤妹子?”她一叫,同来的男子也注意刘玉凤了。
刘玉凤听得有人叫她,偷眼一望,脱口就叫道:“俞前辈,俞大娘,你们来啦!请你们先歇一下,待我们收拾了这厮再陪你们说话!”
“刘姑娘,他是甚么人?你们怎会跟他打起来的?”
庄靖冷然说:“这不关你们的事,给我滚!”
“你是甚么东西,敢这样对我说话!”俞剑平忿然说,嘱咐妻子照顾儿子,使要出手了。
俞大娘问:“刘姑娘,凌起石呢?他怎么不在?他去了哪里?”
“我也不知道,我正要找他!”刘玉凤说。
“好呀,你们也是凌起石的朋友,那就一起上吧!”庄靖又向俞剑平夫妇挑战。
“刘姑娘,你们歇歇,让我对付他,我倒要试试他有什么斤两,敢这样说话!”俞剑平长剑随手一抖,剑花错落,已经指向庄靖七处大穴。庄靖是个识货的人,当然知道对方是个高手,再也不敢轻敌了。因为谷刘两个都退了,他无后顾之犹,可以悉心应付俞剑平,便封出一招“绵帐千层”,以守为主,先挡来招,再图后进。双方只用了一招,大家都心头一凛,知道碰上劲敌,一点也不敢大意了。
俞剑平绰号长白山狼,他精通的长白山剑法独创一格,与中原各家各派剑法都不相同,他的年纪与庄靖相若,功力也相若,所以打起来大家都非常小心,阴招也不敢轻易用,所以打来很是缓慢,旁观的都有点不耐烦了,也有点莫名其妙,觉得这样打法就是打三日三夜也未必能分出胜败。所以各人都希望他们改变一下,狠狠的恶战一场,胜也好,败也好,都有个结果,可惜这只是他们旁观者的看法,俞、庄两个都不作这样想。他们继续以缓慢的手法交手,一招一式都看得十分清楚,化解得十分精彩。
俞剑平与庄靖两个都打得暗暗心惊,生怕一个失神会伤在对方手中,特别是庄靖,他孤军作战,处境十分不妙,假如对方不顾江湖道义,一齐动手,他就决活不成了,而他知道,在黑道邪派人士来说,围攻实在是太普遍了,只要略一思索,马上就可以举出许多例子,过去如此,目前更多这类例子了。他既认定凌起石是个坏人,他的朋友当然也不是好人,那么,他们不顾江湖道义,联手围攻敌人是十分自然的事,庄靖有此想法,自然是感到不安了。因此,他老是想办法逃遁,连再斗下去的心情也没有了。
高手较技必须沉着应战,冷静判断,庄靖情绪不安,已犯了大忌,打下去当然比较吃亏!在心神恍惚中,陡觉寒光一闪,俞剑平的剑尖已指向心窝,他这才大吃一惊,慌忙撤刀拂袖,还了一记“披荆斩棘”,既挡开来招,又迫使对方退避,确是好招!
“师叔!师叔!你在哪里!”侯定安的叫声传来了。
“我在这里,定安,我在这里!”庄靖给对方回答,很快就有人来到了。
“师叔,他们是……”
“他们都是凌起石的朋友,你看着他们,别给他们都跑了!”
“师叔,你放心,他们都跑不了!”侯定安大言炎炎地说,似乎真有把握,怎知谷正锋忍了一肚子气无处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