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乱糟糟的事从小便压在未树幼小的肩上,而且随着他年岁的增长就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在家族中,未树向来是被轻视的,就连在寒冰门上下,也有很多人对他不服。那些人呐,永远就只关注那些不见光的仇闻。他们永远看不到未树本身具有的近乎天才的能力和才干。
未树回忆了又回忆。嘴角浮上一丝冷笑。
没错。所以后来他就渐渐越来越自我,越来越狂傲,越来越心硬如铁。只因为他不想输。只因为他要让世人看到他夏未树是如此屹立于天地。
水那么凉。未树轻轻打了个寒战。擦干身子,换上衣服,快步出门。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是去拜见母亲林玉枝。 夏子德的正室林玉枝,自打生了未树以后,便独居在夏府的祠堂“静园”内。
那静园处于夏府的北端,供奉着夏家的祖先牌位和寒冰门历代掌门的灵位。林玉枝是借口清修养身而住进去的。而这一住竟住了二十年。夏府上下的人都心下清楚,她不过是咽不下谢子怀那口气。
未树对他的母亲,向来是又爱又怜的。夏子德不苟言笑,铁石心肠,自是少有时间与他亲近,于是自小未树便缠着母亲林玉枝。也便是如此,他天天天天地听母亲又怨又怒地指责那谢子怀。他的母亲。他可怜的母亲。他要强却又可怜的母亲。未树一直想着,他一定要成大业,才能让他的母亲抬起头来。 “娘,近来身子可安好?”未树见着母亲,顿首问安。 “很好,很好,起来让娘好好瞧瞧你。”林玉枝面露笑容。这林玉枝当年是八卦刀门下的花旦,极美丽的。便是二十多年后的现今,她仍是风华不减当年。可也便是这么美丽的林玉枝,却偏生抓不住那夏子德的一颗心
未树当下走近,在母亲身侧坐下了,与之谈一些帮中事务,听其意见。那林玉枝不但貌美,而且极有才干。这些能力在夏子德生前未能体现,在现今未树接掌了寒冰门后,她往往帮着出谋划策,倒也解决了不少帮派纠纷。
“那南宗的剑诀,现下可也不知到了哪家手里。”林玉枝忽而说道。
未树没有马上接口。他于救了泠然一事,是对任何人也没有说的。至于告不告诉母亲一节,他也犹豫过。不过思来想去还是没有说的,因为母亲那样恨谢子怀,也不知会对泠然做出什么来。若是泠然有个万一,那剑诀便是万万到不了手的。 林玉枝见未树久未答话,笑问:“树儿,你又在想什么呢?”
未树笑笑,摇了摇头。
林玉枝忽道:“我听说那谢子怀留下一个孽种,叫做什么泠然的,似乎掌有剑诀。”
“是么?”未树淡淡地问。
“可不知他在何处。”林玉枝叹了口气。
“娘,您很想见那人的孩子么?”未树问道。
“或许。”林玉枝低头道,“可不知那人的孩子是怎样一个人。是不是与那人一般,是个最不要脸的贱种。”
“也或许不是。”未树低道。眼前现出那人倔强而又美丽的面容。
“树儿,”林玉枝又道,“虽然那人死了,我仍不原谅他。他把我的一切,都夺走了。”
“……娘。”未树心头一酸,望着母亲的已经不再年轻的面容,又想起母亲那一日日独守空闺的苦楚,轻道,“您放心。树儿会替您把什么都讨回来。”
“讨?”林玉枝笑,“傻树儿,你讨得回什么?” “……终能讨的回什么。”未树沉吟了一阵,低低地说道。
走出静园,已是傍晚,未树信步走着,想着。
可怜的母亲。他心下一阵酸楚。这一世她那样爱着父亲,可竟是连什么也都失去了。那谢子怀,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也像那谢泠然一般,既倔强又可爱么?可爱?未树心里一颤。是何时开始,他竟用这词来形容那个臭小子了?未树有罪恶感,于是狠狠地啐了一口。
回过神来的时候,未树竟是又走到了那谢泠然住着的厢房。他正犹豫是否要进去,只听得屋内传出泠然的声音。
只听那泠然轻问:“小瑾,你父母待你如何?”
小瑾涩涩地道:“待奴婢很好的。家里是欠了巨债,不得以才将奴婢卖进了夏家。卖奴婢那天,娘亲哭得昏了过去。”
泠然半天没了声音,又半晌,才听他说道:“可否告诉我,有娘的感觉是如何?”
未树听得,心下忽然有些难受。原来那个人儿竟也是个孤独的人呢。
只听小瑾轻问:“谢公子,您没有娘亲么?”
“……我,没有见过我娘亲。”屋内那人的声音轻轻的,不带任何情愫,“我娘亲,在生下我之后,便过世了。” “得病么?”小瑾问。
“……被人杀死了。”泠然的声音仍是淡淡。
“什么?”小瑾显是从未接触过这码子恩怨情仇之事,惊问:“被谁?怎竟会有如此恶徒?”
“……那恶徒,我倒是也见过一次。”泠然的话使窗外的未树一惊。见过?他竟是见过我爹爹么?
只听得屋内的泠然继续道:“……—次而已。次日他便死了。”
又许久无声。未树在窗外仍是未动。又许久,只听小瑾轻道:“谢公子,您一定是吃了许多的苦。您的爹爹,现下可知道您这情形呢?”
“我爹?”泠然笑了,“他很聪明。他从一开始便料到有今天。他本就不爱我娘,也就更不爱我娘带来的我。他不传我武功,他笑着将秘密交给我。他一定觉得放着我如此凄惨是他谢子怀对天的赎罪。可他倒也忘了,我从开始也便不愿姓了谢。”
“怎会……又如此狠心的爹爹……”小瑾竟是要哭了,颤道,“公子,您不恨他么?”
“本来无爱,如何生恨?”泠然轻道,“恨由爱生,我不恨他,一如我不爱他。”
小瑾终是忍不了,抽泣了起来:“谢公子,对不起,奴婢不该问这些什劳子事情让您伤心……”
“你又做什么哭了?”泠然看不得女人哭,忙替她拭泪, “别哭了,本来又和你没有什么相干。”
“可是……可是……”小瑾抽搭着还想再说,忽然望着门口闭了口。
泠然抬头,竟是看见了那夏未树。心下想,也不知刚才的那些个话有无被那人听了去。但表面并无表情,只淡淡说道:“你又来此做甚?”
那未树步入屋内,冷笑道:“我家屋子,我爱来便来,怎么?碍着你和那丫头调情了?”
“……你。”泠然心想这人怎生如此地讨人厌,当下不再搭理。
未树看了小瑾一眼。那丫头不过十三四岁年纪,瘦瘦小小的,倒也并不难看。此时小瑾已然怕了未树,微微发抖不敢抬头。
泠然看未树那样子,怕他再对小瑾下手,忙道:“……你,又想做什么?药,我是吃了的。”
未树听得这话,回头对他一笑:“哦?你最近倒真是听话。”说罢,走到床边,伸手搂了泠然,轻抚俏脸,“可真叫我又爱又怜。”说话见,唇已经轻触泠然的白皙的脸蛋。
“你……你……:泠然心慌,想这人怎么可以当着别人乱来。挣来挣去又挣不开。偷眼看小瑾,只见那丫头红了脸吃惊地望着他俩,心头羞愧,大声道:“夏未树!请你自重!”
“自重?”未树觉得有趣,放了他道,“怎么?这不是你喜欢的一套么?又或是说,我的手段不如那侯氏父子?” “你……”泠然气得说不出话,一张俏脸涨得通红,身子微微发颤。
“好好好,我错我错。”未树邪笑,又望了望一边的小瑾,“又或是你怕损毁你在这丫头心中翩翩佳公子的形象?” “……做什么又提她?我说了与她并无关系……”泠然对那人简直是没有办法,无可奈何到极点。
“你这样护着她,我吃醋。”未树笑着,又伸手去搂泠然,抱在怀中,不管那人如何挣扎,只是紧紧搂着。这样娇小柔弱的身子就这样在自己怀中一边挣一边发抖,未树觉着,嘴角轻扬。
而泠然在他宽大的怀中挣着,挣着,渐渐也便静了下来。挣扎又有什么用呢?斗不过便是斗不过的。泠然轻叹一声,顺从地将头靠在他怀里。罢罢罢。这个人,便只是想看自己的糗样。想看便看吧。我谢泠然早已没有尊严二字可言了。
未树见怀中的人儿不动了,心下奇怪,放开他,凑近了问:“怎么不挣了?”
“……随便你罢。”泠然脸上的表情异常平静。他对未树的企图终于是明白了。他是想让自己屈辱。他想要的不过是这个。既然明白了,聪明如泠然便摆了一副冰美人的模样。
未树果然觉得无趣。这人何时这样听话了?这任人宰割的模样反让他兴趣全失,愣了半天,才道:“真贱。天生被人干的命。”
“……”对着未树这样的恶言,泠然竟是嫣然一笑。这笑容若是可以用颜色来形容,那定是七彩的。未树从未见过这么妩媚的笑颜,看得心头一荡,不自禁地握了泠然的手。
“真凉。”未树握了,自语道。泠然听了也只是笑,却不说话。一阵阵的轻笑把未树的心钩了起来。未树按捺不住,凑头去,吻上了泠然柔软的朱唇。泠然也不躲闪,反是迎了上去,探了舌尖与他紧紧纠缠。舌与舌紧紧地缠着,动着,火热地,激烈地,未树头脑一阵发昏,下体便硬了起来。意乱情迷只间,他看着泠然的美丽的眼睛。他忽然发现那凤眼里写满了讥讽。
泠然分明在说着:夏未树啊夏未树,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么?
未树心头一阵厌恶,猛地推开那人。只见那人舔着嘴唇仍是轻笑着,心头顿时生起一团无名业火。狠狠地,他抬手扇了泠然一耳光,只打得那人跌倒在床上。待再抬头,嘴边已流下了殷红的血液。
夏未树仍是不解气,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