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纯白的衫已经变淡粉的颜色。
风少晖战战兢兢的捧着折好的衣服到双城的眼前,那件衣服已不见了原色,只有那红梅更红更艳。
「双城,对不起,这件衣服洗不回原来的颜色了......」风少晖生怕刺激到他似的,说得非常小声。
双城的反应却只望了那件衣服一眼,便再也没说什么。风少晖似是松了口气,将衣服放到双城的床头前,此时却听得了双城开口。
「少晖......你也觉得,我是怪物吗?」双城那无力的声音,有一丝明显的震颤。
风少晖似是应对不过来,着实愣住了,过了一阵,方才明白过来双城的话,也不管双城此时病弱的身体,大吼道「你这臭小子说什么!!我风少晖在你眼中竟是这种人吗??!!我告诉你,你一日是我的兄弟,便终生是我的兄弟,即便是你将来生出的孩子,也当是我的亲人!」说完,竟红起了脸。
双城被他那震耳欲聋的吼叫吓了一跳,却也万万没想到,风少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抿抿唇,别过了头,视线正好落在床头那年衣服上,正是雨知秋最喜爱的衣服,双城扯乱了折得整齐的衣服,表情有些呆滞,口中似在呢喃的道「少晖,有的事早已经会不去了,我也的确,不再是当年的自己了......」
那眉目间浓浓的惨苦,宛如也渗进风少晖的心头,令他一时无语。
双城也不再说话,只傻傻的望着手中的衣服,缭绕于心头的,竟处处是雨知秋的无情。
「双城,」风少晖终是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明白双城的感受,唯一能做的,只有保全着双城,他对双城道「好好的休息,你已经动过了胎气,因此身体会比软虚弱,必须好好休息和补养。穹苍已经去了为你配药,你......你安心的在这里住着,有我一日,不会再有人能够伤害你。」
知道不会有响应,风少晖低着头离去了。
双城呆盯着那衣服许久,才微动了动,紧紧的拥着那件衣服,苦涩的泪水犹在眼眶中打转,却始终流不出来。伤心只因未忘情。
无计可消 下
风少晖轻轻的关上了房门,回头时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程穹苍。程穹苍温和的眉头上,也难得出现了一道皱纹,眼神担忧的望着风少晖。
「程兄,有事我们往书房说。」风少晖压下声量道。
书房以青竹建成,行进房内便有阵阵淡竹清香,但此时雅致的书房却堆满一堆堆医书。
程穹苍仔细的关好了门,从书案上拈起了一本深黄|色的书,那书面上写着是「百年奇症怪病」。
「就是这本书了。」程穹苍把书交给风少晖,并指出书中的一段。
「男有娠,因体中有妇之产子器官,又与男人交媾,其有娠状与妇同,腹鼓,唯孕期极长,且不能从娠道中取出,需剖腹取胎。体虚者,难以渡过,多两者不保,无碍者廖廖矣。但此举终是逆天,天地不容,产后者多体虚多病,早逝。」
风少晖眉头紧蹙不语,只觉那双接着书的手在微微发软。
「程兄......可以把孩子拿掉吗?」好一会,风少晖才问道。
程穹苍并没有回答他的说话,反问道「风兄,你会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吗?」
风少晖一怔,激动的道「那只是雨知秋强迫之下出来的孩子,根本就不是双城想要的孩子!」
程穹苍突然惊讶的看着风少晖,道「你难道到现在也看不出来,双城是真的爱着雨知秋的吗??」
「什么?」风少晖顿了顿,接道「可是那封信中,不是说双城被雨知秋禁闭了,还被迫受辱吗??」
「你真傻,那分明就是有人想陷害双城而写来的信。如果没有那封信,我们也许就不会去霜城要人,那么双城根本不会被雨知秋揭发,也许今天的情景就会不一样了......」
风少晖听后深感内疚,想不到救人竟变了害人,他愤怒的问程穹苍「到底是谁作出这样的事?!双城虽是年少气盛,但对待人总是真心诚恳的,到底是谁要这样害他?!」
「不知道,也许双城看了信后会知道是谁,可是他的身体实在是虚弱,那个孩子......虽然知道不太可能,可以我还是试试去劝一下他吧。」
「不用劝了!」门忽然被推开了,那说话的声音无力,语气却极为坚定,只见双城软软的倚在了门边道「孩子我一定要生下来。」
「双城......」
「少晖,难道你是骗我的吗?你不是才说过孩子若生下来你会当他亲人般的吗?你现你却叫我杀死他。」双城喘息着说,边踏着蹒跚的脚步逼近风少晖。
风少晖顿时哑口无言,只好望向程穹苍。那程穹苍瞄了他一眼,摇了摇首,缓缓的叹了口气,走上前扶住了快要倒下的双城。
「双城公子,你必须很清楚坚持的后果......」
「程门主,我很感激你的提醒,可是,我是那种一但确定了,便不易改变的人,请你原谅我的任性。」
程穹苍默默的望着他,忽然微笑了,他轻轻的道「我扶你回房间,秋天正在最浓的时候,很容易着凉的。」
风少晖恍惚的跟了上去,屋外,秋叶片片寒意深,却是人情最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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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内放了两个大火盆,劈劈啪啪的烧着一堆炭火,与屋外是两重截然不同的温度,彷佛是一间处于春夏相接之处的温暖。
那张靠墙的大床上,鼓起了一个圆圆的弧度,不时微微的转动着。
程穹苍从门口走进屋子,手中拿的是一碗味道浓烈苦涩的补药。似乎是闻到了药味,双城撑起了身子,厚厚的兽毛包住了他,只露出一张苍白近灰的尖脸。
「你身上的药差不多干了,你先把这药喝下去,然后把身上的药洗下来。」程穹苍摸了摸双城身上那层厚厚的兽毛,又问「会不会觉得难受?这药虽然用药温和,可是要让皮肤变软的,会有一定的痛楚的。」
双城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我没事,药先让我喝下吧。」
喂完了药,程穹苍仔细的为双城擦了嘴,然后拉过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扶持着双城去准备好的浴桶中洗身子。那本应是婢女的工作,可是双城的状况非常虚弱,稍有风吹草动都对他有所影响,只好由他来负责。
「穹苍。」双城把头靠在了桶沿,低声叫道。
「什么?」程穹苍挽起双城的长发,用一条巾子包住,然后卷起手袖替双城洗去皮肤上的药。
「为什么最近愈来愈冷了?是不是冬天快来了?」
「都已经到冬天了,外面已经开始下雪了,庭园中的树都已经变得光秃秃了。前几天风少晖还亲自去买来了一张厚厚的大红绵被,说晚些再冷些的话就给你用,他都不知道,那是成亲的人用的龙凤被,我就骂他笨,他还狡辩说他自己买东西看的是实不实用,管他是不是成亲用的。」程穹苍温和的笑着,双目弯弯的。
「穹苍,你跟风少晖的故事,到底是怎样的,告诉的好不好?」
「哪有什么故事,不过是我比较宽宏大量而已,明明差点被他偷走圣令,却还是把他人留下来了。说起来,似乎我也挺笨的,呵呵。」程穹苍低声笑着,那声笨,好像是在骂自己,又好像是在说风少晖。
「穹苍,」双城转了个身,而向程穹苍「你比我幸福多了,你要好好珍惜......少晖这有点牛皮灯笼,你不妨把话说明白一点,有的东西,你以为很远,其实他就在你伸手可及的地方。
「而我,正正跟你相反......满以及不过伸手间的距离,现在才发现竟是那么远......」
第十章流水
几番云雨沧海枯,多年冷风破霜天。
何欲忘怀千千愁,却是梦中情丝细。
那暗红的大门前,忽有一白骑骏马,穿着单薄的长衫的骑马人,犹豫不决的拉着强绳,脸色犹豫的坐在马上,那黑蹄白马不甚耐烦的晃动着马首。
雨知秋的脑海中,紊乱不堪,有一丝隐隐的喜悦,有一丝凉凉的惧怕。他一生人中,从未试过如此害怕去见一个人,自小到大,他从来以为没有什么人会让自己感到恐惧,但如今却踟蹰于门前。
从昨夜到今日的现在。
风愈刮愈大,天色吐白了,周围是灰白的颜色,已有一些店铺的晚灯灭了下来,准备新的一天。
然后,那道暗红的大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小厮侧着身子从不大的门隙中出来,看见雨知秋的时候微微愣住了,随即便向着雨知秋鞠了个躬,问道「这位公子这么早到访不知所谓何事,我们门主还睡着呢。公子是门主的朋友吗?要不要进去坐着?」
雨知秋似乎有些慌乱,一时忘了答话,过了好一会,小厮再一次的叫唤了他一声,他方才如梦初醒的望着那小厮,反问道「你们府上,是否有一位叫双城的客人?」
那小厮看着他,也不回答,只问道「请问公子到底是什么事?」
「我是找那位叫双城的客人的。」雨知秋的声音中带了一丝虚心,并徐徐下了马。
「请公子你先进去等着,门主大概过一会就会醒的。」那小厮接过雨知秋手中的强绳,领了他进门内。
苍翠门内的守卫并不森严,只因大气所至,有恃无恐,那程穹苍的武功到底有多少底,仍是没人能够摸透。
雨知秋跟着那小厮走,脚步踏在枯叶上轻声作响,粉碎片片黄叶,他垂着头跟着那小厮的脚步走,但走到一半,小厮规举的脚步忽然停下了。
只听他轻道「小人见过双城公子。」
雨知秋混身一震,抬起了头,只见那庭园中的亭台上有个人的背影,瀑布似的长发垂在凭栏处,一丝一缕纠缠在栏下的植物之上,不过数月的时间,便已长了很多。
却见双城毫无反应,他提脚行近些许,看见双城垂着头,露水打湿了他鬓角的发丝,贴在了苍白的脸上。雨知秋轻唤了他一声,却见双城的的眼睛紧紧闭着,呼吸很轻很细,就像是从前好几个夏日的下午一样,他趴在桌子上熟睡了,等着自己微笑的把他叫醒。
「这里很凉,你快拿件大衣来!」雨知秋转过头,低声吩咐那小厮。
那小厮也稍微知道一点双城身体状况不好的事,一时间也没说什么,跑去了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