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女人,多少可以给你一点意见,要不然听你诉苦也没问题。还是你觉得我连当个听众都没资格?”
笃笑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或许是发烧的关系吧。
“我喜欢的人个性有点古怪,所以……”
“古怪?怎么古怪法?”
绪方单刀直入地问。
“他受了伤后就一直躲在家里,我想帮他却无能为力……”
连笃都觉得自己虚伪极了。什么想帮他?简直是傲慢到极点。其实他只想让直己多关心、多爱自己一点而已。他根本就是一个把自私包装在伪善下的伪被害者而已。
“他不出门是他自己心理上的问题啊,你没有必要觉得自己帮不上他。别因为他振作不起来就责怪自己。”
被安慰的感觉真好。
“其实我也没那么烦恼,我比较在意的是他不理睬我。感觉好寂寞。”
因为喜欢才会寂寞,因为爱所以更加寂寞。自己到底在跟这个小女生说什么?绪方忽然握住了他的右手。那手心的温暖让笃吃了一惊。
“我们一起去玩吧。不管是看电影或吃饭都好。只要你寂寞的时候就来找我,我最喜欢玩了,绝对不会让你感到寂寞,也不会让你哭。”
自己什么时候哭了?笃拿下眼睛擦了擦湿润的眼眶,向这个好心的同事轻声道谢。
有事必须回公司处理的绪方先离开了。独自躺在急诊室一角的笃又昏昏欲睡起来,再醒来已经接近下午。打完点滴之后身体状况明显好转,刚站起来虽然还有点头晕,但已经可以走路了。
在等药的空当笃打电话回公司,为自己下午请假的事道歉。听到片仓说“你不用客气啦,我没发现你身体不好才真是不应该呢。公司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好好休息吧。”如此客气,让笃觉得非常过意不去。
打完电话后看了一下医院的时钟,已经是下午五点了。贴心的绪方把笃的公事包一起带过来,让他拿了药就可以直接回去。他把药放进公事包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车票不在里面。他记得早上用过之后就直接放在裤袋里,到了公司之后还拿出来准备放进公事包,后来大概是放在桌上后就忘记了吧。想到既没带车票,又还要走到车站,嫌麻烦的笃干脆选择搭计程车回去。
由于接近下班时间,平常只要花十分钟的车程居然塞了将近四十分,笃回到家已经接近六点。他躺在床上,才想到差不多该准备晚饭就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暗。看到电子钟上九点三十分的字样,他慌忙跳起来去敲直己的房门。
“对不起,我刚才不小心睡着了,现在才起来。你一定饿了吧?我马上去做饭……”
“……不用了。”
直己低沉的声音透过门传来。
“你吃过了吗?”
里面没有反应。直记一定还没吃饭,而没回应多数是在生气。想到让他饿着肚子睡觉就于心不忍的笃走到厨房准备做饭。才穿上围裙就发现餐桌上摆着一个长方形的小车票夹,怎么会出现在餐桌上呢?笃抓起车票直奔直己房间,颤抖着手敲了几下没有反应。来不及等到他应声的笃就隔着门问。
“我睡着的时候有人来过吗?”
门开了。没戴眼镜的直己用右眼俯视着笃。
“一个女人说你忘了车票帮你送过来。”
没想到绪方会找到这里来。笃握紧了手上的车票夹。
“是吗……”
她只是送车票夹来就回去了吗?还是有说过什么话?他虽然知道直己不是那种会跟陌生人攀谈的人,却忍不住揣想。
“他有没说什么?”
直己眯起右眼,沉默半晌才反问“她会说什么?”。
“也不是啦……”
眼前的男人耸耸肩,扭曲着唇角笑着说。
“你的客人我当然要好好款待啊。”
连房门都不出一步,不想与人接触的人会“款待”客人?笃隐约有不好的预感。直己不耐地拨了拨越来越长的前发。
“她一直追问你的事。每天做便当给你的就是她吧?”
“我们只是同事关系而已。”
“但是你知道她对你有好感吧?”
笃无法否定。在无法收拾的沉默后,笃后悔就算是撒谎也应该声称不知道才对,但为时已晚。直己眯起眼睛,叹了一口气。
“我一点都不在乎。”
还以为直己会生气的笃,反倒被他的平静吓了一跳。
“……我真的不在乎。”
他缓缓低下头。
“你就去跟那个女人交往啊。虽然我不喜欢那种型的女人。”
就算关系再怎么扭曲,我们好歹也算是一对恋人,笃无法相信自己会从直己口中听到这种话。
“我搬出去,你就跟他好好培养感情吧。”
“你要搬到哪里去……?”
笃抓住直己右手的手指被粗暴甩开。
“你管我?我可以去租房子一个人住啊。少了我这个负担你也会轻松许多吧?早就应该这么做了。”
“我从来不认为你是负担啊。”
直己靠在门边静静俯视着笃。
“我应该早点发现还是一个人住的好。”
“为什么你不让我跟你在一起?”
“因为你完全不了解我啊。”
直己指着笃说。
“当时我在医院的顶楼就想死了,但你却阻止了我,说要我为了你活下去。但结果呢?有我没我你的人生仍旧没有改变。你可以在没有我的地方愉快地工作,还可以勾引到别的女人。你告诉我你的人生里有我存在的余地吗?”
解开箍咒的抱怨像怒涛般从直己口中涌出。
“每天都想死的我,你却在我身边愉快地诉说着公事,说着那个喜欢你的女人,我一点都不想听好不好?我越听就越想把你的同事全部杀光。”
“那只是我想跟你沟通的话题而已……”
笃被打断了话尾。
“我讨厌自己变成这样。但是在你身边会让我更讨厌自己,更觉得自己悲惨。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在我变成这样之前你绝不说喜欢我,但自从我受伤之后你就一反常态对我百般温柔,还整天把喜欢挂在嘴上。你根本就是在同情我,这根本就不叫爱!”
“不是!”
笃的否定直己充耳不闻。
“你就是那种会因为同情而去收养陌生孩子的人啊,所以这次你也是因为受伤才同情我,每天殷勤地做饭给我吃,就像照顾受杀伤的笼中鸟一样,观察着我什么时候康复。”
他渐渐湿的右眼泛出泪水。
“我也想变得快了起来,离开你的身边变得快了起来。我总是想如果我康复了,能够过普通的生活了的话,你是不是就会放开我、抛弃我。每次一想到这些我就会变得很不安。我不想再这么下去,我想从这种不安中解脱出来。我还曾想过如果我现在死了的话,你是不是还会为我哭泣,我真的曾经很认真地想过。可是现在我也不想再这么想下去了,不想在趁着你还珍惜我的时候死去比较好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再这样想下去的话,我连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抱头的直己用力咬着下唇。
“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会永远都出不了这个房门。唯有离开你,我才能做我自己,才能得到自由。”
“我不是因为同情你才领养你。”
笃抓住直己的双手。
“我不是那么好心的人,完全是因为你是伊泽的外甥,所以……”
直己皱起眉心,不解地歪着头。
“所以我才领养你。”
“我不懂你的意思。撇开隆入我叔叔的籍不谈,你跟我叔叔不是完全没有关系吗?”
这时笃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但说出的话已经来不及收回。
“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笃颤抖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说过的话。
“……他眼中根本没有我。”
直己缓缓动了动嘴唇。那是笃曾经在床上对他说过的话。
“我记得你说过喜欢的人眼里根本没有你对不对?”
直己只是询问,并没有确定,但动摇的笃已经忙不迭地解释。
“那只是我自作多情而已,伊泽他什么都不知道。虽然那只是动机,但现在完全不同,我是真的喜……”
“住口!”
直己的怒吼封住了笃的口。他神经质地用右手乱抓着头发呻吟。
“你在期待我什么?”
笃无法回答。
“我问你领养了伊泽的外甥是在期待什么!”
面对直己的“你说话啊!”怒吼,笃只能颤抖低下头。
“辜负了你的期待,你一定感到很失望吧?”
直己笑着说。
“不管是脸还是声音,我跟叔叔一点都不像啊……”
自己的确是曾经希望他们相像,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笃不想听到直己这么说。
“与其这样,我宁愿你是同情我。你边养育我,边期待着我变成叔叔的样子。……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直己愤怒的拳头几乎快把房门敲坏了,笃被那股激愤震慑得无法动弹。
他颤抖着说。
“对不起、我……”
“你不要道歉!再说的话我就杀了你!”
看到就像一头快要是去理性的野兽般的直己右眼的泪光,笃着才知道自己犯下了多么可怕的罪。领养一个无依无靠孩子的行为,在任何人的眼里看来都是一种充满爱心的行为,没有人会责备。而自己也以能将伊泽部分的遗传因子留在身边而感到满足。没有人告诉他那是一种错误的行为。看到滑落在直己脸颊上的泪水,笃的心就像被撕扯般的痛苦。他当初的确是因为伊泽的关系才收养了直己,但现在不同,他可以肯定地说现在不同。
“你大概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哭吧。”
他自言自语地说。
“我好不甘心,我不甘心到了现在还在怨恨自己为什么不像叔叔……反正你从头到尾都否定‘我’的存在。”
把笃粗暴推开后,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