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椎名熏走进房间里,他才敢在客厅柔软的皮沙发上坐了下来,慢慢地喝着牛奶,温热的牛奶经过喉咙流入他的身体里,温暖了他整个心胸;喝到最后一口时,小巫突然跃上沙发对他叫了一声,他会意过来,没喝下最后一口,将杯子里剩下的牛奶留给了小巫。
小巫喝完牛奶后,意犹未尽地舔着满嘴满胡子的奶渣,然后用雪白的小爪子洗起脸来。
松村雪兔专注地看着小巫洗脸的动作,直到小巫洗完了,喵叫了一声往房间的方向跑去,松村雪兔才回过神来,看见着小巫往唯一有灯光的房间跑过去。
他迟疑一会儿,不知道该不该跟着一起去,讷讷地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没多久,小巫从房间里探出一颗头,对着松村雪兔叫了一声,他才鼓起勇气走过去。
里头是一间很大很大的房间,约三十个榻榻米这么大。房间中央有一对比松村雪兔还要高的音响喇叭,正轻柔地放着刚刚在车上听过的萧邦钢琴夜曲,音效之好,仿佛房间中央就有一部钢琴,多情的钢琴家就在面前舞动着手指弹奏出美丽的乐章。房间里铺着米色的地毯,小巫漆黑的身影就躺在房间的正中央,舒服地倒在地毯上听着音乐;音响的正对面是一张米色的单人沙发椅,上头没有人,只留下一件刚刚椎名熏穿过的深灰色高领毛衣。
浴室隐隐有水声传来,椎名熏正在里头洗着澡。
没多久,椎名熏仅穿著浴袍从浴室走出来,湿渌渌的头发还没有吹干,他一手拿着毛巾往自己头上擦着,见到松村雪兔只是笑了笑,问他要不要也去洗个澡。
松村雪兔有点慌,不知道该不该答应,眼光四处游移,不敢看椎名熏。
「你要回去了吗?」椎名熏问他。
松村雪兔心里一跳,背上刚刚被继父用木棍打出的伤正隐隐作痛。
他咬着唇,坚决地摇了摇头。
「我看也晚了,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在这里过一夜,明天我再送你回去?」椎名熏试探地问,其实他已经看出来松村雪兔根本不想回家。
松村雪兔只是咬着嘴唇不出声。
椎名熏谅解地笑了笑,没有再逼松村雪兔,他从浴室里拿了另外一条干净的毛巾给松村雪兔,「这条毛巾给你用。如果你想洗的话就用我的浴室,想睡的话隔壁就是客房,棉被枕头都有,不用客气。我平常不到下午是不会起床的,如果你早上醒了想回家,不用叫醒我,自己开门离开就可以。」
椎名熏说得客气,松村雪兔听了却有说不出的亲切,他眼中露出感激的神色。
椎名熏径自走向卧室,留下松村雪兔一个人;地毯上的小巫跃起身,脚步轻巧地跟着椎名熏走了出去,一面还回头望望松村雪兔。
松村雪兔看看四周,这间房间比他整个家还要大,他推开浴室的门,不禁微微呆了,里头是一整套的米色按摩浴缸,偌大的浴缸足够他整个人躺进去还能翻个身。左侧是一整面的落地镜,右边则是淋浴室;干净的磁砖地板和经过设计的照明设备,让整间浴室感觉起来舒适大方。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好象真的从最痛苦的人间地狱,突然被带进了豪华无比的天堂。
他缓缓脱去单薄的衣服,在整面落地镜前看着自己布满伤痕的上半身。他想起继父总是一面毒打他,一面骂他是个拖油瓶,早知道当初把他丢进孤儿院算了,省得麻烦;而母亲也早已麻木,刚开始还会劝劝,到最后也懒得劝了,干脆抽根烟坐在旁边观看,只要不出人命,要怎么样都随意!
松村雪兔细瘦的双臂抱着自己,微微地发起抖来。他不要再回去那个家了!不然迟早有一天他会被活活打死的!
浴室里淡淡地飘着熏衣草的香味,微烫的水包住了松村雪兔,他整个人躺在浴缸里,热水不仅松弛了他的肌肉,也安抚了紧张不安的神经。热气朦胧中,他看着冷白的天花板,脑海中浮现出刚刚看过的夜景,那么美丽,真的好象天堂。
为什么这个陌生人要对他这么好?松村雪兔躺在浴缸里想着。
是想要他出卖自己的身体吗?待在少年感化院的时候,他就听那里的同伴说过,有些中年男子会向年轻的少年援助交际,用钱去买他们的身体。
椎名熏会是打着这个主意吗?可是,他那温柔的笑脸却完全没有他听说过的变态和淫秽,只有感受到满满的关心和体贴;还有小巫,那只善体人意的美丽黑猫,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聪明的猫,仿佛听得懂人话一样。
会养着这样灵巧的猫的男人,应该不会是那种只想买春的中年色老头吧?
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会对一个不相干的人这么好吗?
泡完热水澡的放松感,让松村雪兔一躺上柔软的床便疲累地闭上眼睛。总是处于紧张状态的他,因为常常担心继父突然把他揪起来一阵毒打而没有办法好好入眠;但这一晚,他却异常安心的头一沾枕就睡熟了。
一夜无梦,第二天清早松村雪兔不是被隔壁工厂的机器运作声吵醒,而是被胸前一阵压迫感压醒的,迷蒙地睁开眼,原来是小巫缩在他的胸膛上睡着,黑亮的毛闪闪发光,他忍不住伸手去摸。
小巫只是摇了摇尾巴,没有响应,继续睡着。
松村雪兔不敢动,怕打扰了小巫,他仔细打量着四周,这个房间的摆饰简单,但给人一种温馨的感受,米色干净的床单床罩、飘着原木气息的木头地板、同样色系的衣橱,还有一张原木的小桌子和两张椅子,东西虽少,却干净清爽。
小巫细匀的呼吸小小声地在安静的房间里响着,好安详的感觉。
松村雪兔闭上眼,回想起之前,感觉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他心里悄悄地下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决定,为了报答椎名熏昨天晚上收留他一晚的恩情,不管以后椎名熏要求他做什么,他都会答应。
因为当椎名熏开口要带他回家的时候,就等于救了他一命,将他从最绝望的深渊旁拉了回来。
他这条命,是椎名熏救回的。
第二章
椎名熏果真不到下午不会醒来,而小巫也沾染了椎名熏的睡眠习惯,挂在墙上的时钟都已经指在三点十五分,一人一猫仍旧熟睡着,不时发出轻微的鼾声。
松村雪兔把小巫轻轻地放在床上,起身一个人在屋里四处徘徊。屋内到处都是价值不菲的高级家具,除了椎名熏的卧室他不敢进去外,厨房、浴室、工作室和音响间,他全都进去看过了,每看过一间他就在里忍不住发出惊叹,觉得来到一个完全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他心里越来越恐忙,自己到底是来到了什么样的地方?
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快四点了,椎名熏依旧还在睡着,松村雪兔靠在沙发上,看着远方的太阳开始缓缓西沉,天空慢慢地由蔚蓝染上一层层的橘色,舒适安泰的感觉盈满他的心胸;头一次,他觉得活着真好,因为夕阳是这么的美,这里是这么的静谧安详。
「喵……」小巫醒了,带着惺忪的睡眼从房间里踱出来,见到松村雪兔后打了声招呼,随即便往椎名熏的卧房转去。
小巫轻轻地用前脚推了推门,那道木门便无声打了开来,椎名熏熟睡的脸庞出现在门后。
松村雪兔悄悄地在小巫后面看着,他望着小巫一跃跳上椎名熏的胸前,四只爪子轻轻抓着棉被,一面不断地在椎名熏耳际喵喵叫着。
椎名熏翻了身不理它,小巫索性钻进棉被里。只见米色棉被下一阵骚动,椎名熏开始呵呵地笑了起来,最后终于不敌小巫的攻势,他坐起身,翻开棉被把小巫抓到自己身上来玩闹着。
转过头,他看见站在门口有点不知所措的松村雪兔,对他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松村雪兔的心跳得好快,他一直很怕听到椎名熏会问他「你怎么还在这里没有走?」
即使只是随口问问,松村雪兔也知道自己其实根本不该待在这种地方,椎名熏不这样问才奇怪呢。
可是椎名熏没有这样说,他仿佛洞悉松村雪兔在想什么、在担心什么,所以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把小巫放在床上,自顾自的起身梳洗一番。
「吃东西了没?」椎名熏换上一件高领的黑色毛衣和一件深灰色的家居裤,飘逸的布料在他走动时隐隐约约透出结实肌肉的形状。
松村雪兔摇摇头,他根本不敢动屋里的东西,身上也没有钱能出去买东西,而且他知道自己只要一踏出楼下的铁门,管理员就不会再让他进来了。
「那就跟我随便吃点吧!」椎名熏开始在半开放式的厨房里煎起薄饼和培根。
一阵阵的香气激得松村雪兔早已饥肠辘辘的肠胃开始加速蠕动,他咽了咽口水,不敢让椎名熏见到自己嘴馋的模样,就算他真的很饿,因为从昨天晚上逃出家门到现在,他一口东西都没有吃。
「帮我喂一下小巫好吗?它的猫食罐头在这里。」椎名熏从柜子里拿出一罐猫食,放在厨房的流理台上示意松村雪兔过来拿。
松村雪兔走过去拿起罐头,小巫也跟了上来焦急地在他脚边不断地转来转去,睡了大半天的它早已肚子饿了,他才把猫食倒在碗里,小巫的头也马上埋进碗里猛吃。
「吃点东西吧!我就只会做这几样东西,不好吃还请别介意。」椎名熏客气地说着。
这时,电话响了起来,尖锐的单调铃声让松村雪兔没来由的一阵紧张,像是闯空门的小偷突然听到宁静无人的房子传来电话声一样;而椎名熏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也不见他起身找电话,只听电话响了三下,录音机便自动运转了起来。
「阿熏吗?前两天拍好的模特儿相片已经洗好了,看你今天有没有空来看看,挑几个出来给上头试镜。」电话那头的男人似乎已经习惯对着录音机说话,事情交代完后干脆地挂上电话。
松村雪兔有些好奇椎名熏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可以睡到这么晚?不过尽管他想开口问,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