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老族长也干脆地点头,“原本是要挪出正屋给九殿下住的,但屋子老旧,只怕对贵人不敬,前几年家里儿孙孝顺,专门给在后头修了栋小偏院,地方虽然小一点,但里面的摆设都是新的,收拾收拾就能住人,只能委屈九殿下暂时将就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
杜老夫人站起身来抹了抹衣袖,“那我就先回了,等着老族长的消息,咱们再议。”
“九弟妹好走!”
老族长起身送客,在坐的几名老者也跟着站了起来相送,“回头我便让人领着宁六爷与秦大人过去,就劳烦九弟妹好生招待着。”
“那是自然。”
杜老夫人点了点头,扶着刘妈妈的手离去,只是转过身来时脸色不觉沉了沉。
边境战事已是这般吃紧了吗?
也不知道杜伯宏两口子境况如何,眼下宁湛来了,或许能够借机打听一番。
再不济与宁湛交好几分,也能指望着他回到秦岭边防时多照看着杜伯宏他们夫妻几分。
杜老夫人打着这样的算盘,这才爽利地应下招呼宁湛与秦致远的事,当然也有从前与宁湛结的善缘。
一啄一饮,皆是天定。
杜老夫人感叹了一声,刘妈妈不由轻声叹道:“也不知道二老爷他们如何了,军中都缺粮草,那老百姓们……”都不敢往下去想。
“老二这人性子拗,梁氏被他给拘着只怕也不敢报忧,如今听了这消息我心里也着急,有心想给他们送些粮食去,又怕半路遭了劫。”
杜老夫人也摇了摇头,步伐亦加沉重了起来,走到一半又顿住了,不禁失笑道:“瞧我真是晕了头了,既然有心想让宁湛照顾他们,自然也能顺道捎些东西去,跟着军队捎去的东西难道还能出了错去?”
“是这个理!”
刘妈妈也是眼睛一亮,赶忙应道:“回去奴婢就让人将厢房给收拾出来,定让宁家六爷与秦大人住的舒舒服服的。”
杜老夫人回了家后便将几个孙女招来了跟前说了这事。
杜延云与杜延玉都有些吃惊,“军中的粮草一向都是足够的,怎么眼下竟是缺了?”
“还不是羯罗那边打得太狠,只怕也劫掠了一些粮草,不然宁家也不会到处征粮,”杜老夫人抚额轻叹,偏面色又极其郑重,“这粮怎么着也得给的,若是边境都守不住了,被羯罗给冲破了去,吃苦受难的还是老百姓!”
萧怀素跟着点了点头,又问道:“外祖母,那秦大人与宁六哥要在家里住多久?”
“只怕要等着这事解决才能走了。”
杜老夫人眸色深深,又看了杜延云一眼,好似不经意地说道:“这秦大人是管着粮草的从六品军需官,算是半文半武吧,从前咱们还去秦家做过客呢……”
这缘分兜兜转转的,原本要说亲的两家人却告了吹,没想到眼下竟还遇到了正主。
秦致远看年纪也不小了,不知道他们两家说亲不成,秦夫人再给他寻了亲事没有,人看着是稳重,年纪大点也没关系,就是他们家没这个福气啊。
杜老夫人在心里叹了一声,其实也怨不得秦家,趋吉避凶,明哲保身是人之天性,秦家人扎根在西安,对宁家这尊土皇帝有所敬畏更是难免的。
见杜老夫人的目光扫了过来,杜延云不由红了脸,只低垂了眸子道:“在秦家也见过一面,不过没说过话。”
“喔?”
秦老夫人颇有些兴味地直起了身子,片刻后想到了什么又耸搭下了肩膀,淡淡地摇了摇头,“宁湛他们俩人暂住在咱们家里,我已经嘱咐刘妈妈多照顾着,你们也要懂分寸识礼数,千万别与他们有所冲撞,知道了吗?”说着目光扫向了几个孙女,特别在萧怀素的身上顿了顿,这是老夫人还记着从前她逗弄宁湛那一次呢。
萧怀素似有所觉,抬起了头来给了杜老夫人一个灿烂的笑容,“外祖母放心,孙女有分寸的。”
杜老夫人这才缓缓点了点头。
“祖母,那九殿下歇在何处?”
杜延玉好不容易插进了话来,对这位天皇贵胄她也知之甚少,只是看模样很温和的样子,应该不难相处吧?
杜老夫人看了杜延玉一眼,“九殿下身份贵重,咱们这又没有单独的小院给他住,只恐怠慢了贵人,还好老族长家里新修了个小偏院,里头的摆设都是簇新的,也只能让殿下在他那里将就些时日了。”
杜延玉喔了一声,面上的神情若有所思。
萧怀素却是眼珠子一转,又有些担忧道:“外祖母,二舅舅他们那边的事只怕瞒不过三表哥……”
毕竟是亲生父母,若是杜伯宏他们有个什么,杜延林这个做儿子的自然着急,人伦亲情,怎么样都抹不掉的。
宁湛他们若是与杜家几个兄弟住在一个院子里,要知道他们为何在这里的原由也是不难,就怕杜延林会担心自己的父母而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
杜老夫人眉头一皱,想到杜延林那个性子,不由点了点头,“回头我会与延昭说一声,让他多看着延林几分,这事总要解决,可由不得他胡乱闹腾。”
萧怀素这才放心地点了头。
只要宁家军还驻扎在那里,只要秦岭还没有被攻破,杜伯宏他们夫妻应该就是安全的,但少不得日子要过得清苦些,那样的边境之地,谁也不指望能呆在那里享福。
“我乏了,你们也下去歇息吧。”
杜老夫人打发了几个孙女离开,又唤了刘妈妈来,问过外院安置的情况,得知宁湛与秦致远都已安顿妥当并准备来拜见她后,这才想了想,推辞道:“今儿个天色已晚,让他们好好歇息一晚,有什么事情明天再细说不迟。”
刘妈妈应了一声,又侍候杜老夫人歇下,这才静静地离去。
萧怀素窝在床榻上却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外间值夜的巧儿听到动静赶忙披衣趿鞋起了身,点亮了桌上的羊角灯,小心翼翼地站在帐子外问了一声,“小姐可是要喝水,或是起夜?”
萧怀素叹了一声,缓缓将盖过头顶的被子抹了下去,嘴上咂巴了两下,有些不情不愿地撑坐起来,素手撩起床帐,吩咐道:“给我倒杯温水吧!”
她是想睡来着,却是怎么也睡不着,许是知道宁湛就住在外院里,仅仅与她隔着一道门一座院子……他竟然就这么巧地住进了她的家里?
巧儿睡觉前便烧了壶水,又被暖布给包着,此刻正是温热,便用甜白瓷杯给萧怀素倒了一杯。
喝完了一杯水,可萧怀素还是没有睡意,只一双晶亮的眸子瞅着窗棂那方,外间已是一片漆黑,只有廊下挂着的灯笼散发着一点微弱的橙色光芒,在冷风中飘摇摆动着。
“小姐,您还不想睡?”
巧儿试探着问道,一双眼睛里满是好奇。
萧怀素向来是心宽的,很少有忧愁的时候,似乎万事到了她手里都有解决的办法,她们几个早就崇拜地不得了,也为跟了这样的主子而欢喜。
“睡不着,咱们聊聊吧!”
萧怀素瞅了巧儿一眼,见她穿得单薄,便指了指床角,“上来榻上暖和些。”
巧儿犹豫了一下,还是爬上了床去,理出被角搭在身上,骤然便觉着暖和了不少,双手抱在膝头上看着萧怀素。
“今儿个前院里来了客人,你可知道?”
萧怀素轻声问道,目光却是淡淡地垂下,长长的睫毛挡住了她眸中的神色,让人看不真切。
“怎么不知道,奴婢还去瞧了一眼呢!”
提起这个话题巧儿也感兴趣,兴奋的眸光闪呀闪的,“一位是宁府的少爷,一位是……好似是位年轻的大人,姓……姓秦!”
“那外面可是热闹?”
萧怀素又轻轻地问了一句,手指有意无意地在锦被上打着旋,显然心情是极好。
巧儿却是没有留意,只眉飞色舞地说道:“怎么不热闹,来了好多人呢,听说一大部分护卫都去了老族长家里住下,是为了保护什么皇子,余下的歇在咱们这了,虽然人多,可他们都不闹腾,来去都安安静静的,倒是比咱们看热闹的人都清静……”说到最后嗓音小了下去,显然有几分不好意思。
萧怀素清浅一笑,这才抬起了眸子,黑眸中闪着一抹晶亮,整个人都显得神采奕奕,“那你是见着宁六爷与秦大人了?”
巧儿连忙点头,“见着了,宁六爷就是从前帮过咱们的那一位,上次在雨中见着还有几分骇人,今日见着虽然还是那张冷脸,可整个人也不是那么难亲近……倒是那位秦大人,不声不响地就站在那里看天,倒是把人吓了一跳!”
“喔?”
萧怀素微微挑眉,“不声不响地望天……”
她倒是听杜老夫人说了秦致远是军需官,难不成这军需官还要看天吃饭,管着粮食收成好不好?
这人倒有些意思。
萧怀素低低地笑了两声,旋即又想起了杜延云,也不知道这俩人能不能成事,或者秦致远在这一年中早已经娶亲了?
倒是宁湛还是那副模样,她也不奇怪,这人不爱笑,若是经常带着一张笑脸那才叫吓人呢。
不过他能来到杜家村里,不知道怎么的她心里隐隐透着股欢喜。
萧怀素胡思乱想了一阵,听着外面的梆子敲了两下,估摸着已是二更了,这才打了个呵欠预备睡下,还不忘记吩咐巧儿道:“明儿个让小菊早些来寻我,难得贵客上门,我要安排一番好好做点吃食招待客人。”
“好咧!”
巧儿欢喜地应了一声,萧怀素又要下厨,那她们也将有好东西吃,心里自然开心,小心翼翼地放下了床帐,这才美美地去了外间掩了被子睡下。
前院里,杜延昭住的正屋,原本杜延意与杜延林各占据着东西厢房,眼下有宁湛与秦致远来了,杜延林不情不愿地让出了屋子,暂时搬了去与杜延意同住。
西厢里,秦致远已经歇下。
宁湛倒在床榻上,一双黑眸却是久久地盯着头顶深青色的帐幔,唇角不觉渐渐浮起一抹浅笑。
没想到错打错着他们竟然还住进了杜家的老宅子,这样应该可以时时见到她了吧?
不过内院却是不能乱闯的,明儿个去拜会杜老夫人,想必能够瞧见人。
这一趟因公而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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