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路。
塔深人少,那脚步踩在一级级石阶上都似乎隐有回声,萧怀素不由深吸了一口气,袖中的手缓缓收紧,被关在这样的地方恐怕想要不疯都难。
“平日里不是都说关押人犯的地方都会有哭嚎,怎么这里这般安静,什么都听不到?”
萧怀秀一边走一边问道,她的心情也很紧张,因为她根本想像不出关在这里是个什么滋味,那么黑,那么可怕,若是没有人陪着她一起来,怕此刻她已经要忍不住尖叫了。
前面领路的小吏只是轻笑了一声,头也没回地道:“这里刚来的人也是要哭嚎的,可长久下去莫不是哭哑了嗓子,反正外面的人都听不到,也没有人会理会他们,久而久之又安静了下来,”说罢清了清嗓子,一顿又道:“再说了这里关押的是宗室重犯,宗人塔也不会常开,上次也就是高邑县主被送进来时开启了一次,也已经是好几个月前了。”
“那他们平日里用膳怎么办?”
萧怀秀反射性地问了一句,难不成没有人给送饭,会不会饿着冷着?
“送饭的厨子与倒夜香的都走的是塔底的小侧门,平日里也就他们进出塔里了,不过都是些聋子哑巴,要听什么听不到,也说不出来。”
小吏嘿嘿一笑,倒是让萧怀秀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由更加攥紧了萧怀素的手。
好不容易爬到了第五层,走到正中的一间囚室面前,小吏这才停住了脚步,一指这间囚室道:“县主就关在里面,不过不能给你们开门,就在这隔着窗户看一眼吧。”说罢便让开了。
萧怀秀已是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只透过那三寸见方的小窗户向里张望着,口中急切地呼唤道:“母亲,我是怀秀啊,我来看您了!”
萧怀素却是退后了一步,目光在四处一扫,高邑县主这间囚室的位置倒是正好对着塔身上开的一个窗户,白日里倒是能够透进些许光线,晚上还能看到星星,倒是比其他囚室的位置好得多。
萧怀秀叫了一阵却是没有人上前来,她不由心急地转头道:“怎么没有人应了呢?会不会不在了?”
“不会!”
小吏立马斩钉截铁地道:“县主每天的吃食都是用尽了的,看起来胃口还是良好,怎么可能不在?!”
“那怎么会没有人应我?”
萧怀秀越来越担忧,只一脸恳求地看向萧怀素,“三姐……”
“石娟,你来看看有没有人!”
萧怀素对石娟吩咐了一句,她立马点头上前,袖中光芒一闪,已是多了一样菱形的镜物握在手中,再探进囚室里一番查探后,这才回了萧怀素,“县主正窝在门边的墙角,她是背对着咱们的,一个人在那里也不知道在弄些什么!”
听石娟这一说,萧怀秀顿时傻眼了,只摊手道:“不可能,我叫了她那么多声,她怎么会不理我呢?”
萧怀素也觉得纳闷,又看了一眼那小吏,此刻他正老神在在地站在一旁,连手都抄在了袖中,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看了便让人讨厌。
萧怀素眼神一黯,问道:“这位大哥能否为咱们解惑?”说罢给石毅使了个眼色,石毅立时上前塞了一锭银子进他怀中。
小吏立时便眉开眼笑,袖子一抹便将银锭子给收好了,拱手道:“郡主有所不知,这些关在宗人塔里的重犯们因为受不了这种生活上的落差,又加之不见天日,长久下来不是死了,就是疯了……只怕县主也有些神智不清了。”
“你是说我母亲疯了?”
萧怀秀一脸地不信,只摇着头道:“不会的,不可能……”
“小的倒是有办法让县主靠过来,就怕吓坏了郡主与萧小姐。”
小吏卖了个关子,萧怀素正在思忖之时,萧怀秀已经迫不及待地点头,“快,将我母亲唤过来,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说罢便要取下手腕上的绞丝金镯给他。
小吏看了眼萧怀素骤然变得深冷的脸色,那要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只讪然地摆手道:“瞧萧小姐说得哪里话,郡主已经给了小的赏,再不敢多要!”这好歹是太后老人家的义女,小吏虽然平日里惯会看碟下菜,但此刻也不敢做得太过分,推拒了萧怀秀之后,这才从腰间取出了一个铜哨子,凑进嘴里一吹,立时响起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
这个时候就听到整层塔内都响起了大小不一的嚎叫声,犹如恶鬼的厉嚎,震得萧怀素都不禁打了个颤,便见囚室内跌跌撞撞地晃过来一个人影,发丝覆面看不清样貌,只是凑过来的脸上黑乎乎的一团,嘴里好似还叼着只露着半腿的蟑螂。
萧怀素一看便觉得恶心,胃酸直往上冒,却硬是拿帕子捂住了,只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那小吏,“这真的是高邑县主?”
“千真万确,小的怎敢欺骗郡主?!”
小吏连连拍着胸脯保证道:“县主被送来时就关在这一间的,没有特别的事绝对不会更换囚室,这确实是县主无疑。”
小吏话音一落,萧怀秀已经哭喊着扑了上去,想要将手探进去,却被小吏一把给阻止了,“萧小姐莫要这样做,当心县主会咬你的!”
萧怀秀吓得瑟索了一下,却还是收回了手来,两只眼睛都哭成了桃瓣一般,只不信地摇头,“母亲,您真的不认识我了?我是怀秀啊,我是怀秀……”
高邑县主这才抬起了头来,脑中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但眼神依旧有些茫然,突然,她瞧见了萧怀秀身后不远处的萧怀素,瞳孔却是猛地一缩,厉声喝骂道:“杜伯姝,你也来笑话我,你也敢来笑话我?!”说罢一口吐掉了嘴里的半截蟑螂,欺身上前道:“你做人时我都不怕,现在变成鬼了我也一样弄死你,弄死你!”说着便将手伸出了窗框那里,张牙舞爪地向萧怀素抓去。
萧怀秀惊叫一声,赶忙向后退开两步,却还是被高邑县主的长指甲划伤了脖子,只捂着伤口,一脸的不可置信。
萧怀素本就在萧怀秀身后,见着她退后,自然也就退了两步,任凭高邑县主怎么往外抓都碰不到她分毫。
不过高邑县主如今这份模样也算是凄惨至极,竟是连自己是谁都不知了吧?
从高高在上的县主到如今疯疯颠颠的阶下囚,萧怀素想着想着不禁摇了摇头,这便是一报还一报。
“三姐,我母亲怎么会……”
萧怀秀一脸的伤心欲绝,她一心想要见的母亲怎么会变成了这般模样,人不人鬼不鬼的,连她都不认识了,还在那里胡言乱语……
想到这里,萧怀秀不禁有些心虚地看了萧怀素一眼,若是他们所说的都是真的,难不成真是她的母亲害死了萧怀素的母亲?
一时之间萧怀秀心里浮上了百般滋味,那么她从前所做的一切又算是什么?
那些对萧怀素莫明其妙的恨与怨……明明该被人憎恨和厌恶的人应该是她啊!
“好了,人也见过了,咱们走吧!”
萧怀素抿了抿唇在心里叹了一声,又轻轻拍了拍萧怀秀的肩膀,她能有的安慰只限于此,此刻对着萧怀秀她甚至说不出更加温情的话语,特别一旁还有个不停叫嚣着有如疯魔了一般的高邑县主。
“咱们……就这样走了?”
萧怀秀嗫嗫了两声,又转头看了那在囚室内仍然难掩凶像与厉色的女子,实在不敢相信那是她的母亲,赶忙回过了头来闭眼不看。
“怎么,难道你还想留下来陪她?”
萧怀素唇角一翘,萧怀秀立马摇了摇头,迟疑道:“三姐,你能不能借我两锭银子?”说罢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又拿一双小鹿班比的眼神看向萧怀素。
从前在家里萧怀秀哪里愁过钱花,可上京城时她却分文未带,母亲留给她的嫁妆还在萧家放着,她眼下当真是连使的银子都没有,只能用首饰打赏。
萧怀秀对着石毅点了点头,石毅便如同变戏法一般地又摸出了两锭银子递给了萧怀秀,萧怀秀道了声谢,转头就塞进了小吏的怀里,“劳烦你好好照顾我母亲,千万……千万不要冷着饿着她了……”言罢已经哽咽了起来,更不敢再看那囚室里的人,只包着一眶热泪沿着石梯往塔下跑了去。
萧怀素一个眼色过去,石娟赶忙跟了上去,只留下石毅守在萧怀素身旁。
小吏捧着手里两锭沉甸甸的银子,想要收下,又不得不看了看萧怀素的脸色,讪笑道:“这萧小姐非要给,郡主您看……”
“你收下吧,今后对县主……”萧怀素摆了摆手,想要说什么关照的话又实在说不出来,便改口道:“尽本分就行。”
小吏连声应是,这才喜笑颜开地将银锭子给妥当收好。
萧怀素言罢又看了一眼已经停止吼叫的高邑县主,只见她目光痴傻,满脸的脏污,只依稀能见着从前的几分模样,不禁在心里摇了摇头,看来这辈子高邑县主也算是毁了。
若是杜伯姝在天之灵真的能够看到,是不是也觉得高邑县主这样活着比死来得好,至少她要活着承受这样的惩罚,一直到她生命终结的那一天,是不是比死还要更惨?
在进入宗人塔之前,萧怀素已经有过各种设想,她以为看到高邑县主凄惨的模样心里会觉得快意,其实不然。
她甚至忽略了高邑县主,只留意到了萧怀秀的痛苦与心伤。
萧怀素迈着沉重的脚步步下了石阶,也许这次是她做错了,她不该带一个孩子来见证她母亲这般落魄而凄惨的一面,这对萧怀秀的影响和打击一定不小。
可如今一切都已经发生,她也没有能力让时光倒流,再回到这一幕没有发生之前,日子还要继续,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第【197】章 偶遇
萧怀素原本以为出了塔后会见到一张泪流满面的可怜小脸,却发现萧怀秀已经情绪镇定地站在树下等着她,不由给了石娟一个问询的眼神。
石娟则是轻轻地对萧怀素摇了摇头,她也以为萧怀秀会痛哭一场,却没想到她还恢复得很快,根本不用人劝,只哭了小半会儿功夫便自己收了泪。
“三姐!”
见着萧怀素出了宗人塔,萧怀秀这才走了过来,红红的眼眶看得出来是哭过的,只是情绪已经恢复到了正常,“咱们能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