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国家也应该有这样的全局思维,不能老跟在人家后面嘛,咱们也应该建一个自己的基地,去找外星文明,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红岸”!这虽然是一步闲棋,可是意义是很重大的。我想过几天找郭老、学森同志他们开个会,讨论一下这个事。你看怎么样?”
“主席啊,好是好,可是预算方面……”清矍老者面露难色。
高大老人不以为意地说:“我也知道财政困难,不能大搞,这样吧,先拨个一亿你看行不?”
老者苦笑了一下,将手中的一份文件递给了高大老人:“主席,你先看看这份财政预算报告吧。”
高大老人接过报告看了起来,慢慢地,他的笑容凝固了,僵硬了,最后变成了一声叹息:“唉,到处都要钱,五年计划要钱,军队建设要钱,两弹一星要钱,连江青搞样板戏都跟我要钱!偏偏这件事上拿不出钱来……这样,你看把这几个厂子的建设缓一缓行不行?”他指着预算报告上的几行字说。
清矍老者皱起了眉头:“主席啊,现在国家工业发展很需要用电,这几个厂子是急需的啊。”
“这样啊,那我再看看……”高大老人叹了口气,把财政预算报告翻来翻去,想找出什么地方可以省下来的,却怎么也找不出来合适的。
清矍老者看着有点不忍,说:“主席,你要搞外星探索基地就搞吧,少了那几个厂子中国也不会转不动,等人大讨论以后,我让国务院重新做一份报告。”
高大老人却没有点头,又低头思索了半天,却猛然一挥手:“算了算了!总不能为了都不知道有没有的外星人耽误国家的工业化嘛,这样,基地就先不搞了。那几个电厂一定要好好办起来!”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报告的最下面一行字上,那里,“娘子关火力发电厂”几个字正赫然在目。
【1969年新疆生产建设兵团】
屋子后面的空地上,放着一个盆子,盆里放着半盆清水,一个穿着绿军装的年轻姑娘站在边上,小心翼翼地从手里的一个墨水瓶里倒了一些墨汁下去,顿时,清水被染得乌黑一片。太阳倒映在水盆中,仿佛是黑暗中的光明,变得一团苍白,只能维持自身的影像,却怎样也照不进黑水去。
“这黑暗的时代啊……”叶文洁暗自叹息着,忍不住又想起了两年前惨死的父亲,心里一阵酸楚,赶紧收敛心神,聚精会神地盯着盆里的太阳看。
她正在盯着盆子出神,忽然有人从后面拍了她一下,叶文洁浑身一颤,回过头去,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正站在她背后:
“文雪!吓死我了,你怎么一声不吭站在我后面?”
“姐,他们在找你呢,你不上工,一个人躲在这里干什么?”
“嘘,”叶文洁忙把妹妹拉到一边,“别跟别人说,我在观测太阳黑子呢。”
“什么?太阳黑子?”叶文雪叫了起来,“你不怕别人说你是——”她压低了声音,“恶毒攻击伟大领袖啊!”
“所以我才一个人在这里观测嘛,照理说,今年还没有到爆发周期,可是你看,最近黑子活动特别频繁……”
“行了行了,你还以为你是天体物理的研究生呢?”叶文雪不以为意地说,“在这鬼地方,连起码的仪器都没有,用一盆墨水能观察出什么来啊?再说,就算观察出来也没用,这年头,知识越多越反动!爸爸就是个例子,你别惹麻烦了。”
说完,她一脚把盆子踢翻了,墨汁水流了一地。
“文雪,你!”叶文洁恨恨瞪了妹妹一眼。叶文雪见姐姐真的火了,一扭头跑了。
叶文洁望着地上的一片黑渍发怔,仿佛太阳黑子落到了地上,它越来越大,似乎要将整个大地吞噬……
叶文洁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四十五度角仰望苍穹,喃喃自语说:“除了神,谁能来拯救这片被黑暗和肮脏玷污的土地呢?”
【1979年越南凉山】
炮火声在远处隐隐响起,硝烟和火光照得天际微微发亮,但是这片黑暗的丛林却仍是一片寂静,战争如同发生在另一个宇宙一样遥远。远处信号弹的强光也无法透入林中。
事实上,对于这只褐蚁来说,战争就是在另一个宇宙,它的世界仅限于一百米范围内这片丛林的一个小小角落,除此之外世界其他的部分对于它来说都是不可理解的。
如同能用人类的情绪来形容的话,那么褐蚁可以说很高兴,因为在刚才的夜间巡逻中,它刚刚发现了一只死去的蜜蜂,够它的族人吃两天的了。现在它正匆匆赶回它的王国,去通知同胞们来享用这顿丰盛的宴席。当然,事实上它并无情绪,只是依照本能,被一股盲目的生命之力推动着匆匆前行。
就在这时,一个它不可想象的巨大物体忽然压了下来,将天空和周围的一切都遮蔽住了,但褐蚁并未感到太大的压力,它恰好在那个巨大物体的一条缝隙处,没有被直接压到。它继续前行,很快用触角感觉到了前面异样的“地面”,但它没有多想,随即爬了上去。
“地面”移动了,带着褐蚁继续前进,动一下,停一下。褐蚁感觉到了“地面”的奇特震动,它的神经结发出了危险的信号。它不安地四处乱爬着,希望能找到一个地方下去。
但还没有等它找到可以离开这个物体的方向,从旁边已经传来了一个虽然压低了,却仍然清晰可闻的声音:“大史,你说前面真的有敌人么?”
“闭嘴!”他所在的那个物体简洁地回答道。
“这黑咕隆咚的——”
一记尖锐的枪声回答了那个问题,也中止了那个声音,那个旁边的物体哼也没哼一声就倒下了。
“操!”那个叫大史的物体发出了怒吼,朝着对面的方向开枪了。一刹那,不知道从哪里扔出来一个照明手榴弹,强光和爆炸中,旁边和对面的十几个物体都从黑暗中浮现了出来,他们纷纷开火,枪声顿时响彻了整个寂静的丛林,将这里变成了一个子弹横飞、硝烟弥漫的修罗场。
中越双方的各一支小分队,在这里短兵相接。
不知过了多久,枪声渐渐稀疏了下去,敌人的火力被压制下去了。剩下的七八名战士们一步步推进,端着枪围住了一处半人高的灌木丛,那里传来了一些可疑的悉悉索索声。
“诺松……诺松……排长,那句要他们投降的越南话怎么说来着?”大史问。
“诺松空叶,牙得以!”
“对对,诺松空叶,牙得以!”
战士们叫喊了几句,并拿手电筒来回照着。终于有回应传来,对方发出了表示投降的声音,并举起了手。两个物体在灌木丛中向外移动着,很快就出来了。很奇怪,那是两个白色的物体。
如果让褐蚁来判断的话,那两个物体只是一种黄中带着黝黑的颜色,有的地方还有些淤青,但是从战士的角度来看,它们却非常洁白,白得耀眼,白得夺目,白得几乎令人停止了呼吸:
那是两个高举双手,一丝不挂的裸体女人。虽然瘦弱,虽然肮脏,但显然是年轻的姑娘。
一只手电筒掉在了地上。年轻的战士们目瞪口呆。
只除了大史,女人的裸体对他来说只是一种视觉的障碍,他一直在留神观察后面的情形,忽然他端起冲锋枪,朝着那几个女人身后的灌木丛一阵扫射,随即,几声惨叫传来。
其他几名战士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另外两名利用裸体女人遮挡自己,企图趁间隙伏击的越军枪手被干掉了。
大史刚才没有时间分辨和避开那几个女人,她们也中了枪,躺在地上呻吟着。鲜血从她们身上汩汩冒出。
大史还不放心,走到灌木丛的另一侧去搜查,战士们拿这两个受伤的女人束手无策,商量了几句,最后只好决定先当俘虏带回去。但这时候,一个胸部中枪的女人抽搐了几下,已经死了。另外一个女人似乎也昏迷了,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一个小战士犹豫了一下,低头去检视她。
那个女人的腿忽然一扫,毫无防备的小战士便跌倒在女人身上,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女人已经从他手上夺过了冲锋枪,对着他就是一枪,小战士愕然倒下。女人靠在地上,已经毫不停留地对其他战士们扫射了过去,胜败易主,猝不及防的战士们纷纷倒在血泊之中。
女人带着复仇的血腥快感,兴奋地站了起来,其实她只受了点轻伤,身上的血污都是同伴的。但她立刻感到了身后的不祥动静:还有一个漏网之鱼,大史扑了上来。女人身子一闪,想躲过去,但还是被大史压倒在了地上。两个身体扭打在了一起。大史想夺下女人的枪,但女人死死地抓住,不肯放手。
这是生与死的较量,但从远处看来,却像是爱的缠绕。
忽然,一声枪响,大史的身体颤抖了一下,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血从他的肚子下渗了出来。
女人大喜,想要推开他,但一时却推不动。大史没有像影视作品里那样马上死去,而是慢慢掏出了一把匕首,缓慢而沉稳地对准了女人的喉咙刺了下去。女人惊慌失措,竭力挣扎,却被像山一样的大史压着,动弹不了。她又乱开了两枪,把大史的肚子打得稀巴烂,她甚至能感到大史的肠子淌到了她身上,但大史还是没有死去,他的手颤了两下,似乎已经拿不稳匕首,但随着一声虎吼,最后还是将那把匕首狠狠地插入了女人的颈动脉。
顿时鲜血狂喷,女人的眼睛瞪视着大史,似乎想说什么,但已经说不出来了。过了一会儿,她的头别向一边,死去了。
大史也没有能再站起来,那一刀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在这个减少了五公斤的宇宙中,他已经不可能再多活一分钟。他不可能再结婚生子,不可能在二十年后的大都市里追捕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不可能在三十年后夺下斯坦顿上校的雪茄,制定出举世震惊的“古筝计划”,不可能陪伴罗辑飞向美国的联合国总部,更不可能在冬眠两百年后,成为罗辑的第一个听众,聆听那广漠宇宙中的深层奥秘。
不知怎么,大史觉得一阵轻松,似乎卸下了许多艰巨的任务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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