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年幼力微,在荒山野岭里不辨路径,饿了采摘野果充饥,累了相依而眠,许是上天保佑没有遇到野兽袭击,如此乱走了好几日,终于出了荒山。向北远远望见一片城池,两人激动不已。沿着土路走了一阵,汇入大道,没想到这大道之上竟然有不少普通百姓。
在山林中行走多日,李系舟和春生都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本来觉得不好意思,结果看看旁人都是状如乞丐一幅逃难的模样,他们倒是一点也不扎眼很快融入人群。
从这些人不经意的交谈中,李系舟和春生渐渐明白他们在山中这短短数日,夏昭两国已经正式开战,桐城被夏国大军紧紧包围,耿大人坚守不降。桐城附近百姓四散逃逸。原本在桐城附近的夏国人,无论经商还是探亲访友遭逢此变故,都想方设法渡江逃回夏国避祸。夏国此次出兵的理由很简单,指责昭国借贺寿之名派刺客刺杀夏国元帅,那个刺客已经被擒供认不讳,现在夏国元帅重伤昏迷,军中指挥由副帅魏克接掌,挥军南下誓为元帅报仇。究竟是哪一国玩的阴谋谁也说不清,只可惜了当日为贺寿而去的那么多桐城头牌,至今仍被羁押在夏国大营,倘若夏国元帅不治身亡,那些头牌都要为他陪葬。
春生听后倒吸一口凉气,暗自庆幸跟着游儿哥逃了出来,他知道那些头牌就算不陪葬,两国开战,他们留在敌国军营也绝对不好过,说不定就被那些夏国士兵欺凌蹂躏而死。
李系舟和春生随着人流北行,日暮时分已经到达城下,抬头看城门牌匾,是三个古篆字,这三个字可比银票上的那些繁体数字复杂许多,李系舟那点墨水根本认不出来。听人说这是高家渡北面的一座要塞大城,叫云轩城。
大家满心欢喜走到城门口,以为可以进城安顿,却见城门紧闭,重兵把守。走在前面想要入城的人都被士兵赶了回来。有个守卫头领模样的人骑在马背上高声呼喝,说是守城督统早已接到前线飞马快报,逃难的流民中混有昭国奸细,意图不轨,边塞大城自今日起一律紧闭城门外人不得入内,有强行入城者格杀勿论。
消息一传开,逃难的人群中立刻炸了锅。有的人在云轩城有亲戚叫嚷着要进城,可以让亲戚证明自己不是奸细,有的则发泄牢骚不满跟着起哄,怂恿众人逼迫守卫开城门放大家进去。究竟这些人里有没有昭国奸细,一时间根本无法分辨。
李系舟和春生原本只想找个落脚的地方,举目无亲哪里都是一样,所以退在后面不参与争执,远远观望,只存了侥幸心理,或许守卫能大发慈悲开了城门,到时他们能跟着进去。毕竟大城市里面更容易生存,也好兑换银钱。
李系舟看到一个年纪和自己相仿的少年,叫嚷着向前挤去,可惜身材瘦弱,落在后面。那少年一身文士打扮,眉清目秀,比其他难民显得斯文许多。李系舟仔细一听,那少年喊自己是夏国天佑十年秀才,进城寻找同窗,他有夏国专门颁发给秀才及以上士子的通关文书,可以随意出入夏国各大城镇,守卫无权阻止他入城。
李系舟苦笑,天佑十年就是两年前,那少年不过十二三岁就中了秀才,应该是个神童了,可惜碰上这兵慌马乱的时候,和那些粗莽的士兵有理也说不清。
毕竟都是夏国人,守卫们虽然与难民争执但没有动刀枪,双方纠缠不清的时候,难民中忽然有个人亮出兵器,刀光乍现,血花飞溅,一个守卫应声倒地。说时迟那时快又有几个难民模样的人抽出藏在身上的兵刃,加入攻击守卫的战团。
守卫们也不是吃素的,挥砍相迎,双方分不清敌友夹杂着大量无辜的百姓,乱打一通,场面越来越混乱。
百姓们纷纷逃逸,李系舟和春生见事态有些失控,拉起手来也随着人潮奔逃,可惜他们势单力薄,不一会竟是被慌乱的百姓冲散,李系舟身不由己被人群夹带向东而去,离春生越来越远。守卫们挥舞着兵刃追击,百姓们不敢回头,生怕下一刻刀就落在自己身上。
守卫们追了一会儿驱散了人群,就退回城下,不过此时谁要敢靠近城边,等同于找死。
李系舟身上有伤,体力完全透支,没有了春生扶助,他根本跟不上其他人的脚步。但是他在穿越前有过春节挤火车的经历,除了没有刀光剑影,与刚才的情形也差不了许多了,他心中并不慌乱。他打算先休息一会儿再折返回去,说不定能碰上春生,他想春生体力比他好,又是重情义之人,绝对不会弃他而去的,定会回来找他。
不过等李系舟恢复了力气,四周已经是漆黑一片。火折子在刚才的混乱中挤丢了,他摸着黑凭着感觉向来的方向走去。走了一阵仍然不见人声,仿佛荒凉的原野上就只有他一个活人,他莫名的感到害怕,云轩城似乎只是远方黑洞洞的一团影子,遥不可及,而春生更是不见踪影。
正在此时,李系舟突然感觉左脚腕一紧,似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他浑身一激灵,背后凉气直窜,吓得动也不敢动。
第003章 桃花运
上
“救救我……”虚弱的男子声音断断续续地喊出来。
幸亏李系舟有深夜独自看鬼片的胆量,听出是个男子声音,并非什么妖魔鬼怪,他心中的恐惧之情也就淡了下来。他回过头借着星月之光定睛一看,地果然趴着一个人。
那人似乎是因刚才的动作和喊叫耗光了力气,还没等李系舟问话就又昏迷了过去,原本抓住李系舟脚腕的手也松开了。
李系舟探了探那人鼻息,虽然气息微弱,却是活人,俗话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李系舟没有高尚到普度众生的境界,但是见死不救他做不到。
李系舟不懂医术,他唯一能做的是先看看这人到底怎样了,是受伤还是病患。他在那人身摸索了一下,找到了火石火镰。有了火光照亮,李系舟这才看清,此人竟然是那个神童秀才,只是头发散乱,背上的长衫破了一道口子,凝着暗红的血水。恐怕这位仁兄是在刚才的混乱中受了伤,无亲无故无依无靠地倒在荒野。
李系舟掌握的急救之法只停留在用止血带和纱布包扎小伤口的层次,还好他身上带有自己用的外敷金创药,于是慌手笨脚地给那神童秀才处理了一下伤口。等折腾完了,李系舟也累得不行,躺在那人身旁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李系舟的身体恢复了一些,那神童秀才仍然昏迷不醒额头滚烫。李系舟站起身四下打量了一番,云轩城进不去,这附近也看不到村落,只好先将那神童秀才扶到一处背风的土坡后面。他想自己力气小,背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肯定走不远,倒不如自己先到附近走走,说不定能碰上别人,一起搭救那神童秀才。
云轩城的守卫李系舟不敢招惹,他朝着来时走的那条大道方向而去,看样子那条路应该是城镇间的主干道,他想着大白天的怎么也能遇到个人。也许是李系舟运气太差,他沿着大道走了半天非但没遇到人,天公还不作美下起雨来。这雨虽然不大,却恼人的很。李系舟身上的伤已经快要痊愈,但淋了雨也不好受,更何况那个伤重昏迷的神童秀才。李系舟权衡了一下决定还是折返回去,他费了很大力气找了个废弃的草棚子,把那神童秀才连拖带拽地弄进去避雨。
两人满身泥水窝在草棚里,李系舟的心情有些沮丧。他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做才好,身上带的干粮不多了,等雨停了他必须在附近找到人烟,即使不是为了救人,也要为自己打算。李系舟明白这个世界没有手机和卫星定位,就算春生有心来找他估计一时半刻也遇不上,如今又摊上这个半死不活的神童秀才,李系舟除了叹气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外边的雨一直没停,到底过了多久,李系舟没有概念,就在他闲得无聊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身旁的神童秀才忽然有了声息。
“……水……好渴……”
李系舟赶紧接了些雨水喂进神童秀才的嘴里。看他样子高烧未退,忽然清醒过来不会是回光反照了吧?李系舟心中打鼓,轻柔道:“这位兄台,你感觉好一些了么?在下不会医术,只是简单帮你包扎,等雨停了再做打算。”
神童秀才喝了几口水似乎清醒不少,他虚弱道:“多谢这位仁兄救命之恩,可惜,可惜我恐怕是撑不住了。”
李系舟道:“别这么说,我刚才虽然没找到人,但是估计这附近应该有人家,要不我再出去找郎中来。”
神童秀才叹了一口气:“云轩城进不去,最近的村子在城东边,步行来回至少要三个时辰,更何况外边下雨,道路泥泞不好走啊。”
“那等雨停,我背你一起走。”李系舟嘴上这样说,心中却没有多少诚意,他又不是武功盖世的大侠,实在是能力有限普通人一个。
神童秀才却感激道:“你我非亲非故,你肯把我救起,帮我包扎,这等恩情,我李溪定会铭记。”他说道这里顿了一下,喘息了一阵继续道,“我出生的时候有高人批过命,说我十五岁前定能中秀才,但是随后会遭遇大劫,失亲离友我自己也多半应劫而去,倘若劫后余生,必是富贵荣华。自从天佑十年我中了秀才,村子里就开始闹瘟疫,一年多下来,村人们没死的也都外迁,我父母双亡,家道中落村子里没有依靠,原想着去投奔在昭国桐城经商的远房表舅,谁知遇到战事,没到桐城又跟着难民逃回夏国,依稀记得在云轩城有位同窗,可惜进不去城还落得如此下场。这都是命啊,恐怕我要应劫而去了。”
李系舟赶紧劝道:“李兄千万别这么想,就算眼前是劫,守得云开见月明,挺过这一劫日子不就好过了么?”李系舟边劝边暗暗感叹,眼前这人明明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这样的年纪放在现代社会初中还没毕业凡事都不用操心,而李溪就已经经历人生大起大落,难怪有着超出年龄的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