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现在根本没法继续拜堂,他想见那个人,什么答案也好,他都想要。没了杀无赦,没了傅宗书,他究竟还要怎样才会满足?
“啊,对了,楼主说了,他只等半个时辰。”惟恐天下不乱,灰衣人笑地像只狐狸。
“红泪,对不起。”戚少商惭愧地别过头,不敢看她质问的眼神。他大步走出了门,在这么多宾客面前。
“戚少商!”她的泪隐忍在眼眶中,不甘,怨怼。她为了这个男人等了这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个结局?是他以为她会原谅他一次又一次?还是他已经不再在乎她是不是会原谅他了?她不想哭,反而觉得很好笑。
这样让人始料未及的结局,这样的自己,不好笑吗?
戚少商,我放弃了,不等了。这场仗,无论如何我都是输家……
戚少商心急如棼,不知燃在胸臆里的是焦急还是怒火。赶到对月亭的时候,就看见那个青衫的人悠闲的坐在亭中。
“说吧,你的目的。”他直白地问,寒霜满面。
那人正在下棋,和自己对峙,“目的?你可以把它理解成是我这个不幸之人看不惯别人幸福吧,遭人嫉妒。”
“你究竟在玩什么花样?”他走到他面前,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恼怒。
“我从不玩花样。”顾惜朝手捻一枚黑子,眼睛看着棋盘,根本不抬头看他一眼。只是淡淡地说,“怎么,今天不是你的大喜之日么,还有工夫陪我这个闲人下棋?对了,我的大礼你收到了吧。”
“你那份大礼我收不起,黄泉楼主。”戚少商冷笑,开门见山。
这般直爽的性子,似乎是从来没变过。一子落下,他摇头,然后扬眉抿唇,笑地坦然,“大当家的脾气还是该一该的好啊。”
“不要提醒我当年的事!”他看他的眼神一如当年,“我放过你,是因为我以为你会改邪归正,没想到你却还在做着伤天害理的勾当。我真后悔没有杀了你。”
本来还要笑的,他听惯了的。可看着戚少商一派大义凛然的样子,他真的看够了他的大仁大义。顾惜朝突然晃神,然后一个蹙眉无比厌恶,“伤天害理?多大的罪名。我黄泉楼做的是公平生意,买卖自由,何来伤天害理?”
“黄泉楼所收的也包括人命?性命是可以做交易的吗?”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黄泉楼和六扇门是敌对的,他难到要重复当年,还要一幕幕重演?
“不可以么?”擒着笑,顾惜朝像在看个陌生人。
又是那种表情,就好像在看一只让人厌恶的虫子。戚少商生起一把无名火,他冷冷地说,“我倒忘了,别人的命在你眼里不值一文,我又何苦对一个冷血无情之徒白费唇舌。”
真是尖酸,但他不恼。比这更难听的话他多听过。只是,从这个人口中说出来,却像根卡在喉上的鱼刺,难以吐出又咽不下去,哽得连胸口都在作痛。可他还是一笑至之,“他们是自愿用命来换的,既然对有些人而言情报比命还重要,我又为何不成全?不过我承认,我是冷血奸邪,这一点,你大当家比谁都有资格这么说。”
他难道非要把他们逼到绝路才会罢休?戚少商表情挣扎,“顾惜朝,我不想再杀你一次你明不明白?”
他低下头,定定望着棋盘上的黑白子,像是没有听见。
“但是你却又给我一个杀你的理由。”他没得选择,“死在你手上的人太多,我不能装作看不见。”
“你就不觉得老天真的很不公平?”顾惜朝突然抬头,一脸困惑“我要的一切,为什么你能轻易得到?而我,却连个小小的愿望都实现不了。”
“当初,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让给你,是你自己放弃了。”
抿唇,顾惜朝低声笑了起来,眼神冷凝,“你给的东西,我不稀罕。”
“连傅晚晴都为你而死了你还执迷不悟什么?!”汹涌而来的怒火让其少商口不择言。话一脱口他就恨不能再吞回来。
顾惜朝突然巨颤了一下,就像看到什么可怕的景象。他的手猛拍在棋盘之上,棋子飞溅开来撒落一地。而另一只手则紧紧捂着双眼。
他的样子让戚少商惊慌失措,他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说什么也不放开。
“放开我。”松开捂着眼的手,一双阴狠如修罗的眼瞪着他,“不要再碰我!”
手被狠狠甩开,戚少商又急又恼地问,“你怎么了?”
他却笑了起来,那笑声却让人不寒而栗,“你说的对,晚晴,是被我害死的……连她都死了,这世上,还有谁会与我一起看花灯,守在家等我回来?……再没人……哈!你们都希望我早点死是吧……可老天你到底有没有长眼!为什么不让我死了!”
“不是!”戚少商脑中一片空白,他突然抱住这个发了疯一样的人,喃喃在他耳边说,“还有我,还有我……”
顾惜朝怔住了,忘了挣扎。片刻后,他向回了魂一样猛地挣开哪个温暖到让人眷恋的怀抱,脸上冷漠种带着狠绝。轻巧的匕首已经抵在戚少商的动脉。他微微眯起鹰眼,似乎满是困惑。
可困惑的又何止他一个?戚少商也不明白,自己是种了什么邪?
侧头扬起眉梢,他恢复成以往那个运筹帷幄的顾惜朝。带着讥讽的笑,他歪正头,“你也疯了吗?说些什么废话。”
“我是疯了。”戚少商被他一会疯癫一会讥嘲搞到欲哭无泪。
收回匕首,顾惜朝轻踱着步,“着世上很多人都是疯子。”
“放弃黄泉楼吧。”明知道他不会答应,但他还是要做最后挣扎。
夜正浓。可惜,今夜无月。他偏着头的时候表情像个孩子,仰起脸时却自负骄傲,“也许会有那么一天,在我达成愿望之后。”
“你的愿望?”
神秘地一笑,他说,“你会知道的。”
话说完,这个青衣书生挥秀走出对月亭。那翻飞的衣袂像是带着夜风离去,指掌间,天地色变由然作云。
被留下的人,低头看着散落的棋子,弯腰捡起一颗,紧紧握在掌心。
当戚少商回到六扇门的时候,宾客已经全都走光了。
是啊,一场婚礼,却没了他这个新郎倌,天大的笑话。而他竟留红泪自己承受。他难道不是个混蛋吗?
大堂里一片狼籍,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
那个装有让他心惊胆寒的三样东西的礼盒也翻倒在地,尸骨不全。连三弦琴都被砸个稀烂。他苦笑。
突然一个人影向他袭来,他本能地闪过。
那破空一脚见没有击中目标,变带着澎湃的气势重重落在地上。来人红衣白衫,眉宇之间透着股不驯的孩子气。
追命爱笑的脸上写满了不爽,双臂交叠在胸前,“戚大哥,你这么做不觉得太过分吗?”
长叹一口气,戚少商仰起头又低下,他说,“我知道。”
“那你还……!”追命要说的话却被刚来的人打断了。
“好了追命。”铁手拉住他,然后走到戚少商身边,拍拍他的肩,说,“息大娘走了。应该是回毁诺城了吧,要追还来的及。”
“追?”戚少商苦笑一声摇摇头,“我还有脸见她么?我欠他太多,许了太多,最后都没有力气还给她了。你说,我要怎么追?”
“只要你有心追再困难也能追得到,除非,”他带有深意地看着他,“你根本就没有那个心。”
“没有心?”戚少商还没开口,追命就不服气地推开铁手凑了过来,“为什么啊?你不爱她了吗?你们不是生死与共此情不移的吗?一定是那个什么楼主搞的鬼,鬼鬼祟祟的不安什么好心!”
“你能不能安分点?戚少商是已大局为重,你不知道黄泉楼在江湖是个很尴尬的存在吗?有一点信息都不能放过。”铁手把他拽开,为戚少商解围。
“我们是朝廷的人哎,会怕了他吗?一百个黄泉楼也灭了他。”追命得意洋洋晃着脑袋的样子像个小孩。
铁手一边把他往外领一边说,“是很想灭他,可我们连黄泉楼在哪都不知道,要怎么灭?”
“不是有个什么组织是卖情报的吗?我们问他们卖啊!”
这小子平时都在干麻?什么都不知道。“那就是黄泉楼。”
“我们可以向黄泉楼买黄泉楼所在的地方,然后一举歼灭!怎么样,好主意吧。”小孩扬眉得意到不行,他都佩服自己,实在太聪明了~!
“……”||||||
看着这两个人离开,戚少商在大堂的地上坐了下来。他望着锦绣河山图的礼盒忡愣,想起了和那人初遇的情形。不知是喜是哀。都是注定的。
杜鹃醉鱼……他就是那条被杜鹃香醉了的鱼。而顾惜朝就是那钓鱼之人吧。他输了。
“如果让我再也得不到红泪是你的报复的话,那么,你赢了。”戚少商苦笑,眼前仿佛又看见那个惯穿青杉的人蔑视天下的笑。
“咚!”一声,他的拳头重重地,重重地砸在了地上。鲜血淋漓。
他有一间木屋,名为惜晴居。门外有棵枯树,夜夜都燃满了花灯。
他总是会在门前树下,望着一树花灯抚琴。如招魂一般的曲,凄绝悲凉。他在为她招魂,愿她听见曲中相思。
吾妻你听见了么?我夜夜为你招魂,只求你能入我梦中。
琴音停歇,他双掌置于琴上。一抬眼,满面伤痛。他的悲,只留给自己。
为什么,晚晴,你竟没有一次托梦于我!是你还在恨我怨我,直到黄泉奈何也不肯再见我?还是你早已喝下孟婆汤,将我们的一切都忘了?
双目一寒,他敛起所有情绪。声音冷漠如飞雪,他似自言自语般问,“事情查的怎么样?”
一黑衣人如鬼魅般悄然出现在他身后,单膝跪地,“禀告楼主,一切如您所料。”
勾起唇角,料事如神的他倒是有些讥嘲那些愚蠢的江湖人。他说,“你退下吧,有事再向我禀告。”
“是。”如来时一般,黑衣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夕照啊,夕照。没了你,我可真的就想失去了右手一般。”扬扬眉,他想起皇城一役,那把断成碎片的夕照剑。
自从失去了它,他的手就再也没拿过剑。
不过就快了,很快。
顾惜朝突然想到那个人若是知道了,不定会恼成什么样子。他莞尔,笑地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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