靦颜朝宁间哉。乞赐骸骨归乡里,以全终始。尤望陛下法祖典学,任贤纳谏,审是非,辨忠邪,以养和平之福。”帝衔纪亢直,允其去,驰驿给夫廪如故事。
纪有学识,居官廉静简重。与廷和、冕正色立朝,并为缙绅所倚赖。其代冕亦仅三月。后《明伦大典》成,追论夺官。久之,廷和、冕皆沦丧,纪以恩诏叙复,帝亦且忘之。二十一年,年八十,抚按以闻。诏遣官存问,再赐夫廪。又三年卒。赠太保,谥文简。子渠,进士,太仆卿。
石珤,字邦彦,藁城人。父玉,山东按察使。珤与兄玠同举成化末年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数谢病居家。孝宗末,始进修撰。正德改元,擢南京侍读学士。历两京祭酒,迁南京吏部右侍郎。召改礼部,进左侍郎。武宗始游宣府,珤上疏力谏,不报。改掌翰林院事。廷臣谏南巡,祸将不测,珤疏救之。十六年拜礼部尚书,掌詹事府。
世宗立,代王琼为吏部尚书。自群小窃柄,铨政混浊。珤刚方,谢请托,诸犯清议者多见黜,时望大孚,而内阁杨廷和有所不悦。甫二月,复改掌詹事府,典诰敕。嘉靖元年遣祀阙里及东岳。事竣还家,屡乞致仕。言官以珤望重,交章请留,乃起赴官。
三年五月,诏以吏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入参机务。帝欲以奉先殿侧别建一室祀献帝,珤抗疏言其非礼。及廷臣伏阙泣争,珤与毛纪助之。无何,“大礼”议定,纪去位。珤复谏曰:“大礼一事已奉宸断,无可言矣。但臣反复思之,终有不安于心者。心所不安而不以言,言恐触忤而不敢尽,则陛下将焉用臣,臣亦何以仰报君父哉?夫孝宗皇帝与昭圣皇太后,乃陛下骨肉至亲也。今使疏贱谗佞小人辄行离间,但知希合取宠,不复为陛下体察。兹孟冬时享在迩,陛下登献对越,如亲见之,宁不少动于中乎?夫事亡如事存。陛下承列圣之统,以总百神,临万方,焉得不加慎重,顾听细人之说,干不易之典哉?”帝得奏不悦,戒勿复言。
明年建世庙于太庙东。帝欲从何渊言,毁神宫监,伐林木,以通辇道。给事中韩楷,御史杨秦、叶忠等交谏,忤旨夺俸。给事中卫道继言之,贬秩调外。珤复抗章,极言不可,弗听。及世庙成,帝欲奉章圣皇太后谒见,张璁、桂萼力主之。礼官刘龙等争不得,诸辅臣以为言,帝不报,趣具仪。珤乃上疏曰:“陛下欲奉皇太后谒见世庙,臣窃以为从令固孝,而孝有大于从令者。臣诚不敢阿谀以误君上。窃惟祖宗家法,后妃已入宫,未有无故复出者。且太庙尊严,非时享祫祭,虽天子亦不轻入,况后妃乎?璁辈所引庙见之礼,今奉先殿是也。圣祖神宗行之百五十年,已为定制,中间纳后纳妃不知凡几,未有敢议及者,何至今日忽倡此议?彼容悦佞臣岂有忠爱之实,而陛下乃欲听之乎?且阴阳有定位,不可侵越。陛下为天地百神之主,致母后无故出入太庙街门,是坤行乾事,阴侵阳位,不可之大者也。臣岂不知君命当承,第恐上累圣德,是以不敢顺旨曲从,以成君父之过,负覆载之德也。”奏入,帝大愠。
珤为人清介端亮,孜孜奉国。数以力行王道,清心省事,辨忠邪,敦宽大,毋急近效为帝言。帝见为迂阔,弗善也。议“大礼”时,帝欲援以自助,而珤据礼争,持论坚确,失帝意,璁、萼辈亦不悦。璁、萼朝夕谋辅政,攻击费宏无虚日,以珤行高,不能有所加。至明年春,奸人王邦奇讦杨廷和,诬珤及宏为奸党,两人遂乞归。帝许宏驰驿,而责珤归怨朝廷,失大臣谊,一切恩典皆不予。归,装襆被车一辆而已。都人叹异,谓自来宰臣去国,无若珤者。自珤及杨廷和、蒋冕、毛纪以强谏罢政,迄嘉靖季,密勿大臣无进逆耳之言者矣。
珤加官,自太子太保至少保。七年冬卒,谥文隐。隆庆初,改谥文介。
玠,字邦秀。弘治中,由汜水知县召为御史。出核大同军储,按甘肃及陕西,所条上边务,悉中机宜,为都御史戴珊所委寄。尝因灾异劾南京刑部尚书翟瑄以下二十七人。
正德中,累官右副都御史,巡抚大同,召拜兵部右侍郎。海西部长数犯边,泰宁三卫与别部相攻,久缺贡市,遣玠以左侍郎兼佥都御史往辽东巡视。出关抚谕,皆受约束。帝大喜,玺书嘉劳,召还。左都御史陆完迁,廷推代者,三上悉不用,最后推玠,乃以为右都御史掌院事。御史李隐劾玠夤缘,不报。十年拜户部尚书。中官史大镇云南,请独领银场务。杜甫镇湖广,请借盐船税银为进贡资。刘德守凉州,请带食茶六百引。玠皆执不可。西僧阐教王请船三百艘贩载食盐,玠极言其害。帝初出居庸,玠切谏。及在宣府,需银百万两,玠持不可。帝弗从,乃进其半。王琼欲以哈密事害彭泽,玠独廷誉之。奸民欲牟盐利者,贿硃宁为请,玠不可,连章执奏。廷臣谏南巡跪阙下,诸大臣莫敢言,玠独论救。群小激帝怒,严旨责令自陈,遂引疾去。赐敕驰传给廪隶如故事。家居二年卒,赠太子少傅。
玠有操行,居官亦持正。其为都御史时,胡世宁论宁王,玠与李士实请罪世宁,以是为人所讥。
赞曰:武宗之季,君德日荒,嬖幸盘结左右。廷和为相,虽无能改于其德,然流贼炽而无土崩之虞,宗籓叛而无瓦解之患者,固赖庙堂有经济之远略也。至其诛大奸,决大策,扶危定倾,功在社稷,即周勃、韩琦殆无以过。储虽蒙物议,而大节无玷。蒋冕、毛纪、石珤,清忠鲠亮,皆卓然有古大臣风。自时厥后,政府日以权势相倾。或脂韦淟涊,持禄自固。求如诸人,岂可多得哉。
张廷玉》明史》列传第七十九
列传第七十九
毛澄 汪俊(弟伟) 吴一鹏 硃希周 何孟春 丰熙(子坊) 徐文华薛蕙(胡侍 王禄 侯廷训)
毛澄,字宪清,昆山人。举弘治六年进士第一。授修撰。预修《会典》成,进右谕德,直讲东宫。武宗为太子,以澄进讲明晰称之帝。帝大喜。方秋夜置宴,即彳育攵以赐。武宗立,进左庶子,直经筵。以母忧归。正德四年,刘瑾摘《会典》小疵贬诸纂修者秩,以澄为侍读。服阕还朝,进侍讲学士。再迁学士,掌院事,历礼部侍郎。十二年六月拜尚书。
其年八月朔,帝微行。澄率侍郎王瓚、顾清等疏请还宫。既又出居庸,幸宣府,久留不返。澄等频疏谏,悉不报。明年正月,驾旋,命百官戎服郊迎。澄等请用常服,不许。七月,帝自称威武大将军硃寿,统六师巡边。遂幸宣府,抵大同,历山西至榆林。澄等屡疏驰谏。至十二月,复偕廷臣上疏曰:“去岁正月以来,銮舆数驾,不遑宁居。今兹之行,又已半岁。宗庙、社稷享祀之礼并系摄行,万寿、正旦、冬至朝贺之仪悉从简略。腊朔省牲,阙而不行,遂二年矣。岁律将周,郊禋已卜。皇祖之训曰:‘凡祀天地,精诚则感格,怠慢则祸生。’今六龙遐骋,旋轸无日。万一冰雪阻违,道途梗塞,元正上日不及躬执玉帛于上帝前,陛下何以自安?且边地荒寒,隆冬尤甚。臣等处重城,食厚禄,仰思圣体劳顿,根本空虚,遥望清尘,忧心如醉。伏祈趣驾速还,躬亲稞享,宗社臣民幸甚。”不报。十四年二月,驾甫还京,即谕礼部:“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太师、镇国公硃寿遣往两畿,瞻东岳,奉安圣像,祈福安民。”澄等骇愕,复偕廷臣上言:“陛下以天地之子,承祖宗之业,九州四海但知陛下有皇帝之号。今曰‘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太师、镇国公’者,臣等莫知所指。夫出此旨者,陛下也。加此号者,陛下也。不知受此号者何人?如以皇储未建,欲遍告名山大川,用祈默相,则遣使走币,足将敬矣。何必躬奉神像,献宝香,如佛、老所为哉?”因历陈五不可。亦不报。
宸濠反江西,帝南征示威武,驻跸留都者逾岁。澄屡请回銮。及驾返通州,用江彬言,将即赐宸濠死。澄据汉庶人故事,请还京告郊庙,献俘行戮。不从。中官王堂镇浙江,请建生祠;西番阐化王使者乞额外赐茶九万斤。澄皆力争,不听。王琼欲陷彭泽,澄独白其无罪。
武宗崩,澄偕大学士梁储、寿宁侯张鹤龄、驸马崔元、太监韦霦等迎世宗于安陆。既至,将谒见,有议用天子礼者。澄曰:“今即如此,后何以加?岂劝进、辞让之礼当遂废乎?”世宗践阼甫六日,有旨议兴献王主祀及尊称。五月七日戊午,澄大会文武群臣,上议曰:“考汉成帝立定陶王为皇太子,立楚孝王孙景为定陶王,奉共王祀。共王者,皇太子本生父也。时大司空师丹以为恩义备至。今陛下入承大统,宜如定陶王故事,以益王第二子崇仁王厚炫继兴王后,袭兴王主祀事。又考宋濮安懿王之子入继仁宗后,是为英宗。司马光谓濮王宜尊以高官大爵,称王伯而不名。范镇亦言:‘陛下既考仁宗,若复以濮王为考,于义未当。’乃立濮王园庙,以宗朴为濮国公奉濮王祀。程颐之言曰:‘为人后者,谓所后为父母,而谓所生为伯、叔父母,此生人之大伦也。然所生之义,至尊至大,宜别立殊称。曰皇伯、叔父某国大王,则正统既明,而所生亦尊崇极矣。’今兴献王于孝宗为弟,于陛下为本生父,与濮安懿王事正相等。陛下宜称孝宗为皇考,改称兴献王为‘皇叔父兴献大王’,妃为‘皇叔母兴献王妃’。凡祭告兴献王及上笺于妃,俱自称‘侄皇帝’某,则正统、私亲,恩礼兼尽,可以为万世法。”议上,帝怒曰:“父母可更易若是耶!”命再议。
其月二十四日乙亥,澄复会廷臣上议曰:“《礼》为人后者为之子,自天子至庶人一也。兴献王子惟陛下一人,既入继大统,奉祀宗庙,是以臣等前议欲令崇仁王厚炫主兴献王祀。至于称号,陛下宜称为‘皇叔父兴献大王’,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