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二十五辑)》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短篇小说(第二十五辑)- 第3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一个痞子。”

  “一个什么?”

  妈妈这几年体质每况愈下,心脏病越来越严重。我总认为,几十年为这个家担惊受怕,

了妈的青春和健康。

  妈是四川那个大军阀的三小姐,49年进华西医大读书,解放军一入川,妈就和全班同

一道参军了。可是没几天,十九岁的妈妈就被关了紧闭。说是刘湘的女儿打进共产党的队伍

肯定没安好心。“疲劳轰炸”式的审讯使年轻的妈妈说了不少违心的话。结果“问题”越闹

大。她痛苦,绝望,几度欲轻生而不能。但是,一次偶然的的事情,却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


  一次妈被押着去小解,迎面碰上军首长,也恰恰在这时候,妈用手撩开了散落在脸上的

发,露出天生丽质。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往往是,一蹲一站,一颦一笑,便会改变一个

的命运。这位军首长后来就成了我的父亲。

  父亲入朝后才得知妈妈怀了我,写过一封信回家,妈就是靠那封信渡过了最难熬的日子

  妈妈的冠心病很严重,已经到了离不了输氧的地步。听见她叫我,我倒了一杯开水给她

了过来。

  “妈,这会儿还好么?”

  “这胸口堵得慌,像,像谁一只脚踩在上面。”

  我大惊失色,这是心肌梗塞的先兆!

  三不并两步我来到客厅,拨通公务班。接电话的是公务班头儿冯胖子。

  “哪家?”

  他明知故问,我去过公务班,那儿墙上有五盏小灯,代表五个院领导,谁家打电话谁家

灯亮。

  我忍住气,“是萧顾问家,我妈心脏病犯了,请快派辆车来。”

  “萧顾问去吗?”

  “是我妈有病!”我提高了声音。

  “哎呀,轿车都预定给其他院领导了,现在只有拉蔬菜的中吉普,”

  我“啪”地挂断了电话,眼泪“唰”就下来了。冯胖子最可恶,常常以这种方式欺负我

这些“失势”的人家。我知道妈宁愿“死”在家,也不会去坐那拉菜车。

  周伟强“呼”地一下,站了起来,“还愣着干什么?伯母在哪儿?”然后不由分说冲进

妈房间,抱起妈就往外跑。

  那次妈倒是救过来了,但从此再没回过家。周伟强几乎天天到医院陪我服伺妈,几个月

一日。

  弥留之际,妈神志很清楚,她望着伟强,用微弱的声音说:“杉杉和她爸,我就交给你

。”

萧 杉∶
        “我总觉得对不起克明,她那么崇拜你,喜欢你。”
        “可是我只崇拜你,喜欢你呀!”
        “你就是嘴上喜欢。”
        “我身上别的地方更喜欢。”
        “你坏,我打你!”

  大强活得很累,无论做什么,都要做到“天衣无缝”。毕业后分到考古所,为了出人头地

,命都豁上了。首先是“梳拢”那几个学术权威:几个老头的所有杂事,他都包了。如果一

出差,老先生们可能除了吃饭上厕所要“恭亲”以外,所有其他事,都有大强“伺候”。业

上,他也刻意求全,常常是通霄达旦地查资料,写文章。有了勤奋的基础和权威的支持,他

快就连连在权威杂志上发表文章,虽然仍常常需用某某老先生的名字作“包装”。好几年前

就“破格”提为副教授,而且先后两次东渡日本讲学。

  在我家,他也是个好丈夫好女婿。为了照顾父亲,他不惜“倒插门”搬进我家,而且只

他在,我们爷俩就能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连我那些女孩子的东西,他都比我清楚。

  “大强,我的丹碧丝用完啦?”

  “哪儿的事,在你梳妆柜右手第二个屉子里看看。”

  前几天,大强被“团中央”誉为“跨世纪社会科学家”,评上一级补助金。他的下一目

就是院士了。瞧,他这样事无巨细,“跨世纪”要管,我的“丹碧丝”也要管,能不被累死


  临行的前一天晚上,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已经十二点多了。心力交瘁的大强和我依偎着

倒西歪地跌坐在客厅的长沙发上。

  “杉杉,三个箱子我又理了一遍,写了一个清单,每个箱子里是什么都写的很清楚。我

单子放在你的随身挎包里的夹层……。”

  我用手堵住他的嘴,“大强,没有你,我怎么办?”

  “净说傻话,你的业务和生活能力都挺强,绝对没问题!”

  “我怕爸爸他……”

  “爸爸有我呢。去了以后,要常写信回来。吃东西要杂一些,要锻炼身体。还有待人要

和,说话别太冲。”

  “大强,我不想走了。”


  “又说傻话了,为了爸爸,为了你的事业,也为了咱们这个小家,你都该去外面看看,

闯。”

  “我真的不想去了。”

  “去了看看,感觉不好就回来,这儿永远是你的家,我永远都等着你。”

  突然,我悲从中来,痛哭失声。

  第二天到机场,我又恢复到以前的麻木中。临进海关时大强又给我了一个小本子。

  “杉杉,这是你我的朋友同学在美的通讯录,没准会有用。”

  我木然地接过本子,嘴巴张了张,什么也没说。

  我走了,离开了爸爸,离开了大强,离开了生我养我的祖国。

  我想起小时候用刚买到的《小学生字典》查“天涯”一字的意思。“天涯”——远离家

的地方。

萧 杉∶

  我的邀请单位是美国Z大学教学医院外科部。

  五年前,该部主任约翰·钱伯斯在协和讲学,老吴头让我给他做助手,兼义务导游和中

教师。

  一日我们在颐和园长廊里散步,约翰问我:

  “萧杉,中文中‘美丽’怎么说?”

  “美、丽!”我一字一板教给他。

  他练了几遍,然后指着我说:

  “你,美丽!”

  “不,不,”我大声抗议。

  “啊,对,对!从现在起,我把你叫美丽。”

  天那,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英语里‘胡说八道’怎么讲?”

  “BULL,你问那干什么?”

  “你要叫我‘美丽’,我就叫你‘BULL’。”

  “好,好,一言为定!” 他哈哈大笑。

  从那以后,他见到我便不大自然。离京那天我和老吴头送他,一路上他默默无言。

  “哎,‘胡说八道’,要回家,你不高兴啊?”我问他。

  他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说了一句我听不太懂的话。

  我只知道其中有一个词是“fibralation”是“心脏纤颤”的意思,一种挺

厌的心脏病。可另一个字是什么“crush”,心想回家查查,后来什么事一打岔,就忘



  Z大是我联系的最后一所学校,开始我总觉得要凭自己的“真本事”出去,不想求约翰

助。总觉得那样做,让他低看我。无奈好学校不接收,差一点的协和又嫌“丢份”横竖不批

万般无奈,才给约翰写了信,回信很简洁,也很痛快。

萧杉博士
协和医院
北京,中国

尊敬的萧杉博士:

    Z大教学医院外科部热情地邀请您来我部参加研究工作,为期一年。

    ……

    您在美的所有费用拟由我部承担。

    ……

    Sincerely yours,

    约翰·钱伯斯,医学博士
    主任

  五年来我和约翰的交流很少,最多每年寄张圣诞卡。然而在我们这行,他可是鼎鼎大名

人。美国权威杂志《外科手术》每期几乎都有他的或介绍他的文章。记得上期短讯第一条就

道他当选了本届全美外科协会主席,还说他是70年来协会最年轻的主席。真不知见到他会

怎么一番情景。

  约翰没有来机场来接我,待我把三个大箱子在行李车上放好,办完入境和海关手续,然

推着车,正式踏上美国国土时,几乎成了这趟班机的最后一个旅客。候机大厅空空如也,没

约翰的身影!我一时没了主张。说好接我的呀。

  一个高大的黑人冲我走来。我不由生出几分恐惧。在国内这些年听说了不少关于美国黑

“杀人放火”的骇闻,早就有了警惕性,没想到一下飞机就让我碰上了。

  那黑人咧嘴冲我笑起来,好白好白的牙!

  “你好?”他说。

  我不知如何应答。

  “你就是萧博士吧。”

  见我还犯傻,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白纸,上面用中文写着:“接萧杉博士。”

  原来人家是来接我的呀!

  “你,约翰?”我结结巴巴地说。

  “约翰来不了。我是布莱恩(Brian)。”

  用“风驰电掣”来形容布莱恩驾车是恰如其分的。时值华灯初上时分,远远的,霓虹灯

的Z城像神话中大洋彼岸的水晶宫。而眼前身后的各类汽车则汇成一片流动着的灯的海洋。

莱恩的黑赛车在车群中左钻又窜,像一条挺进着的挲鱼。大约半小时以后,我们进入一片欧

建筑群,布莱恩又三拐两拐,灵巧地把车泊在一座颇为别致的大楼前。

  “这儿叫国际学者宿舍,你就住这里。”布莱恩告诉我。

  国际学者宿舍始建于本世纪20年代初,专门用于接待短期来Z大求学和工作的外籍学

,上下共四层,约近千套房间吧。这里有供应三餐的饭厅,娱乐室,健身房,影视厅。房间

约有十二三平米,带盥洗间,家具有一张折叠沙发床,一个书架,一张书桌,两把椅子。

  “这里一切费用都由医院承担,这是你本月的就餐卡。”布莱恩一边说一边递给我一个

色的卡片。

  “噢,有什么其他事,尽管打电话找我。”他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