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4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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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4年第6期-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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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速回到各自的岗位上,赶紧小鬼一样跳跃着,踩大头菜。郁磊清楚地看到,皮带抽向储玲芳头上的时候,她举起双手,护住了自己的脑袋。一阵哇哇乱叫声中,不知道有没有储玲芳的惨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郁磊也不知所措。他只是感到心一阵紧缩,他担心金属的皮带扣,会像毒蛇的芯子一样咬到储玲芳。他好像是分辨出来了,惨叫声中,有一声最惨的,就是储玲芳发出的。他的心像是被蛇咬了一口。郁磊敢肯定,这皮带如此用力地抽到储玲芳的头上,她的头皮一定会被打破。一定会有血从她的脑袋上淌下来。郁磊终于愤怒了,他用他训练有素的男高音,大喊了一声:“不许打人!”他的声音之大,把行凶者吓了一跳。他们暂时住了手。当他们看清,在窗子外头,站着一个文弱的、头发打着小卷卷的年轻人时,他们狞笑着将皮带向窗子外抽打过来。郁磊听到皮带舞出呜呜的风声,听到金属的皮带扣与钢筋碰出很响的声音,仿佛还撞击出了火花。两个恶汉疯了似地向郁磊这边挥舞皮带。几次,那蛇芯子似的皮带扣,都差一点咬到了他。他的鼻尖上,甚至有一次都已经感到了皮带扣的凉意。恶汉身后的储玲芳,着急地向郁磊挥手。她的动作幅度很大。他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让他快走,要他尽快离开这里。就在她挥手的时候,他看到,她的手上,鲜红的血正在往下淌。血像一条红色的蚯蚓,在她的手臂上蜿蜒。显然,刚才她以手护头的时候,手被打破了。 
  郁磊退后了几步,离开了窗子。他在地下寻找。他终于找到了一块碎砖,比拳头略小,但是拿在手上,还是能感到它沉甸甸的分量。他觉得,把它当做武器,显然十分称手。他又后退了一步,他使自己略为镇定,然后使劲将手中的碎砖向那个窗口掷了过去。 
  这块碎砖击起了一声惨叫。这声叫,是一个男人发出的。它告诉郁磊,目标被击中了。一股愤怒之后的快意,像礼花一样升上天空。这包含着紧张和兴奋的快意,冲昏了郁磊的头脑,使他变得麻木,看不清眼前发生的一切,也判断不出将要发生什么。他只是站着,感到有一点晕眩。 
  一条狗从右前方的墙角处,突然蹿了出来。它冲向郁磊。它的出现,令郁磊突然清醒了。他推起自行车,就要飞身上车。可是,就在他跨上车的那一刹那,狗将他的小腿咬住了。钻心的疼痛让他没命地踩动自行车,他能感觉到狗在他的身后猛追,他于是将车踩得飞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回过头来看看,狗不见了,村庄也不见了,四处都是桑树,自行车在桑田间的小路上慢了下来。这时候右腿的疼痛,变得更真实了。他低头看,裤管上全是血。想到那条黑毛大狗也许已经将狂犬病毒送入他的体内,他感到恐惧。他于是重又将自行车踏得飞快。他不顾嗓子口的干渴,不顾小腿的疼痛,不顾呼吸的窘迫,没命地踩着。他要尽快赶回学校,让皇甫卫星和华觉民,立即将他送到卫生院,去打一针狂犬病疫苗。 
   
  事故处理 
   
  郁磊骑着自行车,摇摇晃晃地进入校园。这时候正是放学时分,学生们像潮水一样涌出来,郁磊就在这潮水里头倒下了。由于他是倒在几个学生的身上,因此也就没有摔疼。不过,疼不疼对那一刻的郁磊来说,已是一件无所谓的事了。因为他昏了过去,暂时失去了知觉。 
  学生们没有将郁老师扶起来抬走。他们只是去校长室作了汇报。校长和教导主任赶来,看到郁磊不省人事,而且裤管上都是血,非常紧张,同时也大为感动,觉得一名教师,出去家访,为了将辍学的学生动员回来,竟受此重伤,其精神感人至深。校长说,自行车抬到老师办公室外的走廊上去;郁老师呢,就把他抬回他的宿舍去吧! 
  在被抬回宿舍的途中,郁磊就醒了。学生们七手八脚,不具备起码的抬病人的知识,颠来倒去,还差一点脱手把郁老师摔在地上。郁磊一醒,就大喊“停”!起先学生还不肯停,抬着他继续往前走。郁磊就挣扎,像是遇到了绑架一样。于是学生们就把他放了下来。当然是放在地上。人声嘈杂,大家听不清郁老师在说些什么。于是又把校长叫过来。校长将耳朵凑近郁磊的嘴,这才知道,郁磊是强烈要求去医院。 
  其实郁磊并不知道自己的伤势重不重,他只是出于害怕,才主动要求去医院打狂犬病针的。到了卫生院,把裤管剪开,伤口上缝了两针。郁磊又痛又怕,嗷嗷乱叫,惹得护士医生都笑了。他还不断提出要求,让医生赶快给他打狂犬病针。这一针不打,他是不会安静下来的。后来,针打下去了,他的脸色恢复了红润,四肢也舒展了,身体不再是紧绷绷的了。打针的护士叶青笑着对他说,郁老师,这下你放心了吧?不会有问题了!郁磊也报之以微笑,对她说了“谢谢”。 
  叶青说:不用谢。你在这里住两天,很快就会好的。 
  这位北垛卫生院的护士叶青,身材姣好,皮肤白皙。五官呢,也还过得去。但她的缺点却也是明显的。她有着一脸的雀斑。雀斑太多了,挤在她的脸上,就像芝麻饼。谁见了她,都会作如是想:要是能将她脸上的雀斑去掉就好了!是啊,要是叶青没有这一脸的雀斑,她一定是个少有的美人。这位美中严重不足的护士,与我们不紧不慢的故事,很快就挂上了钩。在此她是第一次出场,很快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让我们等着吧。 
  但现在我们还没有闲情逸致来过多地谈论叶青。因为在校长室里,校领导们正在进行严肃的磋商。鉴于本校老师郁磊前去卢家村对辍学学生进行家访,却遭遇恶人恶狗,差一点儿以身殉职,学校决定要与有关方面进行交涉,以确保教师的安全和学校的尊严。校长认为,这事儿应立即向县教育局汇报,并请示上级领导对此事的看法。教导主任却说,若是教育局态度冷淡呢?校长成竹在胸地说,他早已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一旦教育局的反应冷淡,做出一些不痛不痒模棱两可的批示,那么,他就立即向当地派出所报案。 
  校长说,一定要让恶汉和恶狗都受到应有的惩罚。逮捕恶汉,诛杀恶狗,这两条一样都不能少! 
  校长室的会议正在严肃紧张地进行,有消息传来,说咬伤郁老师的恶狗,是卢家村大头菜厂放出来的。而卢家村大头菜厂的厂长,就是本校学生卢小丽的父亲。 
  听到这个消息,校长愤怒地站了起来,同时在他的办公桌上拍了一掌。他当即命令,去把学生卢小丽找来!好像这一切都是卢小丽的过错,好像狗正是她放出来咬伤郁老师的。 
  大部分学生都已放学回家。而卢小丽却还在教室里誊抄一篇作文。班里的作文园地又要更新,皇甫卫星当然不会放过这个作文才女。一般同学,能在园地里发表一篇作文,已非易事。而卢小丽,却要放进去两篇。誊抄两篇作文,把卢小丽累得手和脖颈都酸痛了。 
  总务主任闯进卢小丽的教室,像是前来捉拿犯人。他声若洪钟,对卢小丽说,走,到校长室去一下! 
  卢小丽满心疑虑,跟着总务主任走了。 
  校长室的空气,由于卢小丽的到来,几乎凝固了。大家神色严峻,不发一言。连校长嘴角的半支香烟,都停止了冒烟。卢小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紧张得脸都发白了。 
  这个可怜的女生,看到校长的眼光里,满是愤怒和焦虑,还有谴责。他们对视良久,两滴泪水,终于从卢小丽的眼睛里淌了出来。 
  校长终于发话了,眼泪并没有让校长的口气变得软一些。他告诉卢小丽,郁老师前去卢家村家访,在大头菜厂,被你父亲放出恶狗来咬伤了,现正在医院抢救。校长厉声说道,我们要立即把你父亲叫来,要立即处理这件事情。你说,怎样才能立即找到他? 
  卢小丽抽泣着说,给他厂里打个电话就行,他要是不在,就叫别人去喊他。接着她说出了电话号码。 
  卢厂长于傍晚时分赶到了。他驾一辆摩托,风驰电掣,火速而来。可怜天下父母心,像卢厂长这样的人物,在卢家村,在大头菜厂,甚至在整个乡里或别的地方,是极其傲慢骄横不可一世的,但女儿的学校叫他来,他却不敢有半点儿怠慢。 
  教导主任把情况扼要地向卢厂长一说,卢厂长惊诧莫名,说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他可是一点儿都不知道!他当即表示,一定要严惩凶手,而那条恶狗呢,也会杀了煮狗肉吃。他转而对女儿说,小丽,你哭什么?这事儿不怪你,跟你一点儿没关系的。快别哭,跟爸爸回去,看我怎么给那两个逼秧吃辣虎酱!不要哭,我们家明天吃狗肉! 
  卢小丽听父亲这么说,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她哭得那么响,如丧考妣。她那一肚子的委屈,已经憋了很久,现在终于爆发出来了。她这一哭,把校长室里的几位校领导,也都哭清醒了。他们突然明白,这事儿,跟卢小丽确实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把她叫来校长室,给她脸色看,对她说了这么些过头的话,还让她站了一个多小时,对她真是不公正。校长是个知错就改的人,他立即和颜悦色地劝她不要哭,对她说,卢小丽同学,这事儿与你是一点都没有关系的,这只是你父亲厂子里的事,这不是你的错。我们叫你来,不是批评你,一点都没有怪你的意思,我们只是请你帮忙,叫你父亲来解决这件事的。你不要哭了,你是一名好学生,这是我们都知道的。听了校长的话,卢小丽就不大哭了。她抽抽搭搭,只是她哭的尾声。 
  校长又转而对卢厂长很客气地说,卢厂长,久闻大名了!你有空来我们学校,深表欢迎啊!这件事,是你厂里的两个工人不好,回去处分一下就行了。卢厂长你这么忙,还把你请来,真是打扰你了!来,来来,请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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