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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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粉-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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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金小轿被一匹马撞翻,长公主摔出轿外。宫女们跑过来要扶长公主,长公主摆手拒绝且坦然起身,随手掸了掸衣衫:
“蓝玉,我敢跟你打赌,你会为今天的事后悔的。我们走。”

二、活在女人的嘴唇上
    南京城里有很多风月之地,风月舫便是最大的一座声色船舫,软语花腔和丝竹之声整日整夜绕梁而飘,茶客们每日
每夜品茗听歌兼赏司乐的美貌女子,好不逍遥快活。
    一个异域装扮的武士走进来,犀利的目光扫视司乐的女子过后在一张空桌前坐下,顺手把一柄镶着玛瑙的钩月弯刀
放在桌上,他就是后来成为我朋友的蒙古将军王狄。
    女倌瓶儿看到他之后走过来刚要笑着开口,看到那柄镶着玛瑙的钩月弯刀,不禁神色一凛,颤着声腔小声问:“爷,
您喝点什么?”
    “既是风月舫,自然要喝花茶。”王狄的脸上没有表情,“花”字却说得很重。瓶儿愣怔一下随之笑了:“爷的话
很有意思,奴家这就去给您端来。”
    瓶儿刚要转身离开,王狄一把将她的手抓住:“你去问,有谁知道一首叫作《莲花落》的曲子?”
    瓶儿急忙说:“爷稍等,瓶儿这就去。”瓶儿离开,王狄看了一眼司乐的十几个女子,慢慢拿过刀鞘抽出弯刀看着,
且用拇指试了试刀锋,仿佛这刀也是一件能发出声音的乐器。
    半晌,歌乐停止,瓶儿端着茶壶走到王狄近前:“爷,奴家问过了,姐姐们不会,连名字都是第一次听说。”王狄
沉吟片刻道:“我问你,闲得斋香粉店在哪里?我怎么找不到?”瓶儿没说话却笑了,姿势优雅地斟茶。
    王狄淡淡地说:“我的话好笑吗?”瓶儿俏皮地放下茶壶,把壶嘴扭向一旁:“南京城一百八十家做香粉的店铺,
奴家个个都了如指掌,根本没这一号。”王狄紧锁眉头,突然盯着瓶儿:“现在南京城谁研香的手艺最好?”
    “掬霞坊的林一若。”
    “林一若?我倒要见见他。”
    “奴家天天想见他,可是天天见不到。”
    “哦?很神秘吗?”
    瓶儿用手擦拭一下嘴唇,崇拜地道:“他像胭脂水粉,活在女人的嘴唇上;又像一个谜,活在传说里。”王狄不屑
地笑着拿起弯刀:“难道见他比见朱元璋还难?”瓶儿惊慌地扭头看看众人,小声说:“爷,您把奴家吓死了,那是皇
上的名讳,可不能乱说。”瓶儿没有听到王狄的反应,回头时桌前早没了人影。

三、义结金兰

    淡淡烟雾笼罩着的街道,那是父亲试的金合欢茶的香韵。王狄从远外走过来,他显然闻到了香味,无意抬头看到掬
霞坊门前骑在马上的蓝玉,眼睛陡眯之间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羊皮上画的是蓝玉的头像。王狄拔出钩月弯刀在羊皮上
蹭了蹭,又慢慢把弯刀插入鞘中,随即换了一个坦然的表情,掖了羊皮向掬霞坊走来。
    掬霞坊前的线香燃尽,一截香灰掉落香案。李沫大叫:“时辰已到,先给我拆下掬霞坊的牌匾。”父亲刚要说话,
两名将官已走到门前跃起身形。
    “谁敢——”龙轩断喝之间,手上两条水袖像两道水箭射出,腾空的两名将官被卷落地下。李沫见状仗剑跃向龙轩,
哪知龙轩身形飘动之间却到了蓝玉的马前。
    蓝玉勃然大怒:“什么人?”龙轩并不在乎蓝玉的神色,沉声说道:“苏州龙家戏班的少班主龙轩,林一若义结金
兰的兄弟。”蓝玉不耐烦地看龙轩一眼,眼中强压愠怒。王狄走到人群后面又往前走了几步,紧紧盯着蓝玉。父亲脸上
露出一丝惊喜,他听我说龙轩的名字不止一千次。
    龙轩朗声道:“你既然找我大哥做香粉,便是有求于他的绝世才艺,怎可这般无理霸道?就算他在这儿,他那两个
雷打不动的规矩,你也未必符合条件,还是知趣走开为好。”蓝玉不屑地问:“你倒说说看,都有什么规矩?”龙轩傲
慢地说:“第一,我大哥只为美人做香粉。”李沫大声道:“我家小姐有沉鱼落雁之容,堪称南京第一美人。”龙轩撇
了撇嘴:“第二,我大哥为美人做香粉时必让她半褪罗裳露出肩头,黛妃娘娘也不例外。你的女儿……肯让我大哥在咫
尺之间看她的肌肤吗?”蓝玉显得有些意外:“这……这是什么规矩,分明是轻薄放浪。”龙轩得意地:“那只好请你
走了。”
    蓝玉思忖片刻:“好吧,就依他的规矩。他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到将军府,多给他八百两,够吗?”蓝玉说着
把手一挥,几张银票啪地射到香案上,然后气恼地调转马头而去,李沫和几位将官上马喝叫着随后紧追。王狄看着蓝玉
离开有些失望,但身形一动不动,凝目看着掬霞坊的牌匾。龙轩露出得意之色,走向长吁一口气的父亲。父亲高兴地说
:“龙少爷,今日之事多亏你了,早听若儿说起你们义结金兰的事,只是没有福气见到你。”龙轩急忙道:“伯父,您
老千万别客气,叫我轩儿好了。”父亲又说:“若儿说你们从上次见面有一个多月了。他呀,想你想得快睡不着觉了。”
龙轩脸上有些羞涩,但是很快变得异常开心:“真的?我早上已然见过他了。”
    父亲扭头看了一眼林蝈蝈:“蝈蝈,少爷到底去哪儿了?”林蝈蝈突然拍了拍脑袋:“哎呀,我真是糊涂。少爷说
了,他今天就是要去蓝大将军府的。”
    我的一袭白衣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醒目极了,我知道人们不仅仅是因为它的颜色才盯着我,而是我身上独一无二的
麒麟香味。我的得意已成习惯,我不去看别人的目光,甚至不在乎人们的惊奇,只是走着的时候随意用手拨弄着旁边货
郎架上的纸风车。
    威严的蓝将军府大门口,两个兵卒叉枪拦在前面。我淡淡一笑,用手把两杆枪隔开:“对我客气点,蓝心月呢?叫
她出来接我。”两个兵卒闻到我身上一股奇香,不由耸耸鼻子:“您是林一若林公子?小姐不知您什么时候来,刚才到
庙里上香许愿去了,您先在客厅稍等片刻。”
    “不必了,我随便走走。”如果没有我雷打不动的几个研香规矩,如果不是蓝心月一大早去寺里上香,我此生将会
和一个女孩失之交臂,根本不会知道她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一切都来得那么巧,没有任何征兆。
    蓝府大到远远超出我的想像。当我在空旷的深院里走烦的时候,眼前出现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幽径。我随意在幽径上
走着,走到尽头,我的头顶遮满了葱郁的修篁,没有风,竹叶一动不动。我被湿漉漉的竹叶上一只七彩昆虫吸引,刚伸
出手去捉它,突然又想到它的世界是如何的无声和寂寞,我觉得该给它些声响,这时就听到了一泓玲珑的笛声。那笛声
很别致,湿漉漉的宛若微甜的雨珠滴落在湿软的唇边。我突然觉得渴了,想找到那泓笛声的源头。
    笛声汩汩流进我的耳朵,我的眼睛盯着幽径尽头一座挂着红灯笼的低矮、孤立的耳房,脚步不由自主移动起来,而
且越来越快。我跑到耳房前面,门楣边的“莲”字红灯笼随着笛声悠扬地轻摇。我双手轻轻一推,两扇门扉豁然洞开。
屋内一片漆黑,笛声戛然而止。
    “只有心静如水的人,才可以吹出这样像水一般忧伤的曲子。”我愣怔地站在门外,很是感慨。
    “水是不懂忧伤的。”良久,一个柔软的声音在屋里说。
    “它若有一颗心,为什么不会?我从未听过如此美妙的曲子,请告诉我它的名字吧。”我的心被那个柔软的声音逼
得也柔软起来。“为什么要给它名字?没有名字,我就不知道想的是谁,它躲在笛声里,我也躲过了悲伤。”那个柔软
的声音有些伤感。我皱眉体会着她的话,小心地走进门去。
    屋内一片昏暗,除了我带来的香味,空气中飘浮的都是老旧衣物的霉味。我闻得出来,在这些霉味当中有一丝略苦
的荫气,应该来自于屋中某一个角落里几枝开败多时的小叶迎春。我不知道房间里为何如此漆黑,等我习惯了它的昏暗,
首先看到几片青莲叶子在白瓷花瓶里一动不动,房间里吊插的各式纸风车也一动不动。我寻找着那个柔软的声音来处,
看到一个女孩坐在桌前的背影,从门外透进来的光映得她很消瘦,衣裳上一朵朵鹅黄淡雅的莲花绕着她的身子羞羞惭惭、
半闭半合。
    “你真是个很奇怪的人。在你这里,事理都变得很奇怪。”我对着她的背影说。
    “比你还怪吗?只有女人才用香粉,而你比女人还香。”她的声音越近越显得柔软,衣裳上的莲花瓣在说话时轻摇。
    “因为我是林一若,可曾听说过?”
    “那又怎么样?很特别吗?”
    “不,但是喜欢香粉的人都知道。”
    “我从不用香粉。”
    “女人不用香粉有两个原因,一是美得根本用不着香粉,二是根本不配用香粉。”
    “这两种人我都不是,我憎恨它。”
    “是吗?可我喜欢你的笛声。”我不以为然。“那好,我再吹一曲,听完之后替我把门关上。”她柔软的声音降低
了温度。
    “你怎么知道我会走?”
    “你会的,因为这首曲子叫作……《陌上别》。”
    “哦?你居然会吹《陌上别》?”《陌上别》是我三年前写的一首笛曲,也是我梦想着有一天赠给知音的倾心之作,
想不到她居然要在我面前卖弄,我刚要对她说明我便是这首曲子的主人,门外陡地响起一个严厉的声音。
    “你干什么?滚出去!”我回头看到一张中年妇人愤怒的脸,刚要答话,她拿着一卷宣纸突然冲进门来。我有些不
安地想走开,她突然闻到了什么,意外且有些惊恐地看着我,下意识捂住鼻子,宣纸掉落地上。“怎么了老人家?”我
走过来要捡宣纸。“你是谁?从哪儿来的?为什么在这儿?”她下意识地向后退着,碰倒了那个白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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