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下手道:“你说做好一百支洞箫就去集市上卖,而我会在你做的香囊里放上香粉。咱们去换鸭肫、牛脯和老酒。”莲衣想起了她的这个话题,快活且遗憾地说:“好些日子没有做,做到一百个,恐怕要等好久呢。”
我一语双关地道:“没发现我的耐性很好吗?认识你之后,我一直在等。”莲衣突然来了兴致:“公子,想过收弟子吗?”
我没有立刻表态,而是调好了香粉,用手指醮了一些抹到自己的手背上看着,然后故意做出一副师傅的样子:“先拿个香囊过来,还有蓝玉瓶。”
莲衣从我眼神中的笑意里明白过来,快活地起身到里屋拿了一个香囊,又从我的箱子里找出一个蓝色的玉瓶:“公子,是这个吗?”
“对,前些天给掬霞坊试香的时候剩下的。”
“悔愧伊人?”
“莲衣,你知道吗?我说的伊人……就是你。”
莲衣的眼里闪着幸福的光彩,走过来把两样东西放在桌上:“那次你给我的小瓶是紫水晶的,很漂亮,怕被母亲看见,就把它……藏起来了。”
我忽然愣了下来,痴痴地看着莲衣,一把抓住她的手。莲衣温顺地任我握着,我闭上了眼睛。莲衣不解地柔声问:“怎么了?”
片刻,我睁开眼痴痴地说:“我以为……我以为数到三……你会撤回你的手。”
“如果你愿意,可以数到……任何时候。”莲衣羞涩地娇靥绯红,可是又俏皮地把手缩回,“那样你就不能研香了,我也会饿死。”
我惊讶地看着莲衣的转变,心里的感动突然汹涌澎湃起来:“莲衣,我不……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莲衣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不会说的,说不出来的,都不要说了,因为它们都属于过去。说出来的,就要去做,是吗,公子?”
我点头,痴痴地说:“莲衣,我现在想抱抱你……”莲衣不说话,静静地看着我。
我的心怦怦乱跳:“莲衣,我在等。”莲衣低下头:“还记得我的话吗?就在刚才。”我恍然大悟:“你说……你说……说出来的……就要去做。”
我情不自禁地站起身,莲衣却笑着往后退,我的激情被她的笑容点燃,我们开始在屋里追逐。莲衣摘下一个风车,手臂伸直了指向我,像手持宝剑的侠女,我也摘下一个风车,以同样的姿势对付她。两个风车快乐地碰撞、交错,我和莲衣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开心的笑容。良久,两个风车一先一后静止不动,然后相继掉在地上。
九、龙凤香囊
我和莲衣缓慢而用力地抱在一起。我痴痴地看莲衣的眼睛,莲衣低下头。
“莲衣,我觉得你好像快乐了。”
“我也……这么觉得。”
“其实我是个傻瓜,以前,我以为不去跟做香粉的谈价钱,就是远离了铜臭,而现在,我却想用这些香粉换点钱,享受一下简单的生活乐趣。”
“你觉得错了吗?”
“我觉得活着踏实了。因为踏实,才想起来我渴望的东西原来有很多,但这更使我困惑,不知道和我真正想要的生活距离多远?莲衣,我想让你给我这种生活,你能吗?告诉我。”莲衣不说话,却勇敢地迎上我的目光。
“莲衣,如果我给……你想要吗?”
“我……不敢。”
“我问你想不想。”
莲衣刚要说话,外面响起白小酌的喊声:“莲衣妹妹,我来看你了——”
莲衣用愧疚的眼神飞掠了我一眼,快步走到门外,王狄和白小酌已经站在木屋的台阶下面。“白姐姐?”莲衣兴奋地走下台阶,“你怎么知道我想你了?我才说要去看你呢。”白小酌拉住莲衣的手:“妹妹,那天一别,我心里也总想着你。”
我从屋里出来,看到二人的样子高兴地笑了。我逗趣地说:“王兄,来就来,干吗还带着礼物,像走亲戚一样。”王狄掂着手里的东西,快活地说:“小酌买的,今天咱们好好喝一杯。”说着率先进了木屋。
莲衣和白小酌拉着手进屋,我跟在她们的后面。白小酌走到餐桌前,看到那个香囊好奇地拿起来闻着:“林公子,你在研香呀,是不是打搅你了?”
“没有。喜欢吗?送给你。”
白小酌高兴地拿着香囊让王狄看。王狄的眼神似乎很挑剔:“很不错,但是说实话,这只是我看到的最好的手工之一。”
我不服气地道:“我觉得莲衣的手工是天下第一,不是之一。”
白小酌看着莲衣不好意思的样子:“林公子这么直白地夸奖,莲衣妹妹都不好意思了。莲衣妹妹,什么时候教教我,我也想学。”
莲衣快活地说:“我屋里还有很多,我带你去看。”
莲衣和白小酌向里屋走去,王狄依然看着手里的香囊发愣。
王狄把视线转向我,皱着眉说:“林一若,有件事你要帮我。”
王狄下意识地看看里屋:“我们出去说。”
我和王狄走到木屋台阶下面,王狄解下自己腰间的一件东西递给我,我定睛一看,是一个用掐丝金线绣的描龙香囊。我久久地看着香囊,最后感慨地说:“王兄,你说得不错,这才是天下第一,真正的天下第一,太完美了,无可挑剔。”
“可我不知道怎么找到另一个。”
“有什么故事吗?说来听听。”
王狄似乎不满意我的态度,伸手拿过香囊:“南京可曾有个闲得斋香粉店?”
“没听说过,如果是以前的事我可以回去问我父母。”
“杨之哲呢?知道这个人吗?”
“你要相信我,我来替你打听。”
我说着伸手要拿香囊,王狄显得很犹豫。我从他的动作看出这件事情很重要,于是正色道:“王兄放心,我一定妥善保存,也会很快给你消息的。”
王狄终于信任地点头,把香囊递给我。我们又走回木屋,白小酌和莲衣看着一桌子铺开的香囊在笑。白小酌认真地说:“林公子,莲衣妹妹的手工真是太好了,恐怕我这辈子都学不会。”
我也认真地道:“我曾以为莲衣的手工是天下第一,现在看起来是第二了。”
白小酌惊诧地道:“刚才你还说妹妹的手工天下第一,变得这么快?”
我把描龙香囊递给莲衣:“我敢担保,你看过之后会大吃一惊。”
莲衣接过香囊看了一眼,果然愣怔地呆住。我以为她是因为被我的话不幸言中,没想到她突然跑向里屋。我逗趣地大声道:“莲衣,别想不开,你会做第一的。”
半晌,莲衣从里屋出来站在门口,好像极力控制着激动的情绪,摊开手里的那个描龙香囊看着我:“这个香囊从哪儿来的?”
“王兄刚刚给我的,怎么了?”
莲衣没再理我,而是一步步走向王狄,眼里闪着悲伤和冲动的光彩:“王兄,这个香囊……是谁给你的?”
“我的师傅。”
“他姓什么?”
“解,单名一个非字。”
“他……还活着吗?”
“活着,除了思念亲人和孤独,一切都好。”
“他在哪儿?”
“草原,千里之外的草原。”
莲衣不再说话,扭头愣愣地看着我,半晌,脸上泪水横流。
我忽然想起曾经看到的那只描凤香囊,激动地大叫:“莲衣,你找到了吗?”
莲衣点着头,嘴唇颤抖着说:“不错,公子,我……找到我的亲生父亲了。”
王狄的眼神陡地射出电一样犀利的光,定定地看着莲衣:“莲衣姑娘,你说什么?”莲衣不说话,慢慢伸出手,两只手里分别是一龙一凤的香囊。莲衣的手在颤抖,两只香囊也在颤抖中熠熠闪光。
十、语无伦次
什么是兄弟?就是你最需要他的时候,他能够出现。我需要龙轩,他好像冥冥之中有感应,于是在这昏黄的天色中站在我的面前。
整整一个下午,莲衣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两个香囊一语不发,脸上悲伤和激动的泪水不断。我不想打搅她,这时候,她应该独自享受这人间的辛酸和幸福。
我和龙轩在竹林里走着,我也一语不发。
“大哥,你该跟我说句话了,到底出了什么事?”龙轩的话很真切。“我很高兴,不,我不高兴,其实也不是不高兴,我只是……心情很沉重。”我的话有些语无伦次。
“我敢说,你这个样子,肯定又是为了她,我是说莲衣姑娘。”龙轩极力让自己平静,声音听起来有点冷。
“莲衣找到了她的亲生父亲,而她的亲生父亲原来就是王兄的师傅,现在在草原。”我终于说出了原因。
“这太好了,也很巧,为什么要心情沉重呢?”
“王兄没和铁笛公主一起回去的原因,就是要完成他师傅的嘱托,这个嘱托就是找到莲衣……还要带她走。”
“她怎么说?要走吗?她不能这么自私,你怎么办?如果她爱你,应该放弃去草原。”
“为什么?”
“她不能丢下你,你爱她。”
“我……为什么不能跟她走呢?”
“你疯了?为了一个人……抛下……更多的人,这是自私的。” 龙轩停住脚步,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我。
“不说这些了,一会儿跟我回掬霞坊吧。我要把这个消息早点告诉母亲,让她高兴。有件事你更想不到,我母亲和莲衣的母亲是结拜姐妹。”我没有领会他的意思,无奈地道。
“原来是这样,好吧,反正我也要回城。” 龙轩并没多少惊喜,反应很平淡。
龙轩说完转身往竹林外面走,走了几步没有听到我的脚步声,又停住身形。
“大哥,你好像还有话对我说?”
“贤弟,我还有一件事情正发愁,希望你能帮我。”
“大哥有事,小弟自然不会推辞,你说。”
“明天你跟我去一趟栖霞山,那儿的一处悬崖上有朵非常奇异的花,但是太难采到了,靠人力根本上不去,就算上去也会被摔死。”
龙轩非但没有发怵,反而兴奋地说:“用它研香吗?包在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