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眼睛,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带着心痛离开……
入夜时分,一心等柯桐消息的朱元璋却等到了另一封信。
大太监陆子厚跑进大殿跪倒龙书案前,双手将书信高举过顶:“万岁,边关八百里骁骑兼程送来蒙古王子那都的飞鸽传书,请陛下御览。”
朱元璋闻言起身,又仿佛没有听清,不解地问:“谁?”
陆子厚连忙应声:“万岁,是蒙古王子那都。”
依然等在宫里的文武大臣们互相交换一下眼色。朱元璋抽信在手递到灯下,看着看着眉头逐渐攒结。朱元璋看完将书信扔下来,怒道:“这分明是要挟,要挟!”
刘文炳大着胆子从地上捡起书信,几个大臣也先后过来围观。
刘文炳看罢,沉吟片刻上前奏道:“皇上息怒,这是好事啊,那林一若不过是个搜香研粉的匠人,让他做蒙古的驸马对我大明丝毫没有损失,而且还避免一场战争,挽救数万个危如累卵的百姓家园,这不是很好吗?”
朱元璋怒道:“我大明朝廷的颜面何在?朕的颜面何在?朕的雄师不日就能抵达开平,朕要让这些勇士把这些元虏余孽斩尽杀绝,到时候谁敢提这种荒谬可笑的条件?”
见群臣无语,刘文炳再次斗胆上前低声奏道:“皇上,兵家有云:不战而胜乃为上策,既然有不战而胜的出路,何必要用勇士们的鲜血和性命去赢取呢?皇上,臣有一个办法,既能避免这场战争,也不会丢了大明的颜面,更显得皇上气度非凡,不与偏邦小国斤斤计较。”
朱元璋一怔:“说。”刘文炳没有说话,脸上显出为难之色。朱元璋明白他的意思,向群臣挥了挥手,群臣急忙低首而退。
刘文炳走上前去小声和朱元璋说话。朱元璋听着听着脸上显出不满:“封林一若做钦差安抚使?这不行,绝对不行!”
“皇上,您下一道密旨急召林一若进宫,让他为钦差安抚使去平息两国战事,也可带些银两帮助边城百姓重建家园,这没什么不行的。”
“可这与他做驸马的事毫不相干,蒙古要的是驸马!”
“皇上,这只是让他离开南京的借口,只要到了草原,他还不任凭铁笛公主摆布?就算他誓死不从,难道铁笛公主还有颜面再求皇上下一道赐婚的圣旨吗?”
朱元璋想了想,终于点头道:“主意不错,可是林一若现在在哪儿无人知道,铁笛让朕在三日之内答复,如果找不到林一若……”
“皇上不妨先回信,就说林一若几日之内便可动身,让他们立即停止对我边城的侵犯。再说金兰公主已经答应给皇上答复,说明她必有胜算的把握,就算找不到,我们仍然可以给那边发去林一若已经动身的消息,从南京到草原千里之遥,一路之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这就怪不得我们了。”
朱元璋沉思片刻:“如此甚好,但不可让林一若进宫,这件事除了你,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刘文炳跪伏在地:“微臣谨遵圣命。”
九、最后一件礼物
今晚的星空很美,我坐在木屋门前的台阶上仰看星河流转,莲衣在屋里走来走去收拾着行囊,那一阵阵的脚步声碾过我的心脏,直到让我窒息。
不知多久,她从屋里悄悄走到我的身后。我知道莲衣在看我,也只有我没有看到她的时候,她的目光才是痴的。她坐到我旁侧的台阶上,我们的肩保持着一个缝隙的距离。夜很静,忽略掉那些依旧高亢的虫鸣,我们甚至可以听到彼此心跳的声音。
“能带走的东西,都收拾好了。”莲衣幽幽地说。我的心被狠狠牵了一下,这种疼痛让我明白,属于离别的折磨已经开始。
“什么时候走?”我问。“天亮之前,你呢?”莲衣的声音弱下来。“一样。”我尽量找些简单的话。“哦。”莲衣迟疑了一下,随即缓缓地点点头。
我真的不愿意这么尴尬地忍受离别,突然扭头愣愣地看着莲衣。
“怎么这么看着我?”莲衣不解地问,“难道我很陌生?”
“莲衣,还记得那场花瓣雨吗?” 我伤感地抬起双手,“当初我用它制造那个梦的时候,我以为也可以……制造一个奇迹……”我忍了很久不说心酸的话,然而我找不到更能消解心中愁苦的出口,只能翻动昨天的故事掩盖今天的悲伤,用今天的悲伤遥祭明日将要开始的相思。
莲衣的神情跟着悲伤起来,她怔怔地望着我,一言不发。
“在今天以前,我一直想说一句话,如果你这辈子都不喜欢我,只要允许我跟你在一起,我都无怨无悔,可是这算什么呢?”我继续表白着自己,“现在我很迷惑,很累,也觉得自己很滑稽……”我的声音梗在喉头,由此沉默。
半晌,我走到台阶下摆弄莲花,使劲嗅了嗅行将散去的花香,突然扭头看着莲衣笑了:“莲衣,如果你说让我跟你一起走,你猜我怎么回答?”
“你说过,你的孝期未满。” 莲衣想装作若无其事,但是听来更像叹息。
我故意笑给莲衣看,莲衣似乎不敢看这个惨烈的模样。
“公子,如果你说让我为你留下呢?我又当如何,你可想过?”
“你必须找到你的父亲,这是你的权利。”
我们注视良久,莲衣疲惫地站起身,淡然一笑:“我睡了,明天还要走,你也早点睡。”莲衣说着就要进屋,我突然站起身说:“莲衣。”
“嗯?还有事吗?”
“你来。”我的话音刚落,一阵突起的风吹来,我们的头发和衣袂飘飞。
“起风了,进屋吧。” 莲衣嘴里说着,但是依然走到我近前。
“莲衣,我说过要送你一盒香粉,” 我从怀里拿出一个漂亮的檀木粉盒,“我早就做好了,一直没敢给你。”莲衣犹豫着接过粉盒:“它……真能让我的体味消失吗?”
我认真地点点头:“对别人不起作用,只适合你。”
莲衣淡淡一笑:“如果不是相信你,这简直荒谬绝伦。”
“除了它,我想不出来什么东西更适合你,所以这是我送给你的最好的礼物,也是……”我艰难地说,“最后一件礼物。”
“最后?”莲衣有些疑惑。我无力再说什么,只是狠狠地点头。
十、愚蠢的谎言
我们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房门几乎同时关上,就像两个人的心扉。
莲衣一定在自己的屋里坐立不安,我何尝不是?世上哪有什么让体味消失的香粉?我从没对莲衣撒过谎,更不该在最后的时候骗她,我开始咒骂着自己的荒唐。
烛火突然熄灭,黑黑的房间让我感到身临绝望的深渊,也许是渴望光明,也许是对撒谎的后悔,我决定跟莲衣说个明白。我打开房门,哪知莲衣的房门也同时打开。怎么这么巧?我们愣怔地看着对方,同时不知所措地笑了。
我们同时发问:“有事吗?”我一下子蒙了,把要说的话忘得干干净净,只是讷讷地说:“我……我忘了告诉你,我说的有些话,你也不必完全相信。真的,请你相信。”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莲衣急剧变化的神情,让我后悔不迭。
“我是说……我心里想的好像也不是这个意思。我不知道怎么说了,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不用说了。”莲衣的声音显得很平静,我的心里却很不平衡。
我灵机一动,讨好地说:“我其实想告诉你,该给香粉起个名字,我一直没有想好,有兴趣的话,你想一个好了。”
“名字并不重要,谢谢你。”我以为莲衣说完这句话就要回到屋里,可是她一直站在原地,目光显得很迷离。
“莲衣,你……还有话要说吗?是不是想……嘱咐……我什么?”我暗暗狠了狠心,想让莲衣说她为我留下来,说她想让我一起去草原。
“我……没有什么了,我就是想知道,我走之后你……要去哪里,还有……如果我有可能……回来,我们……我们还能……见面吗?”莲衣说得很艰难。
我听完她的话,心里很悲伤,比我想像中的离别还心痛,但我不想让她难过,于是,换了一个连自己都意料不到的笑容,大着胆子让她看清或者记住。
“莲衣,我想我们肯定会见面的,或许一年,或许十年,不管多久,我都在南京,只要你记住这里还有一个名叫林一若的人就可以,除非你忘了不再回来,除非你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死了!”莲衣的神情也哀伤起来,但是她却笑了:“你确定吗?”
我也笑着说:“当然,如果你能回来,我就会找到你,不管你在哪儿。我若找不到你,我们就打个赌。”
“赌什么?”
“赌我的后世,让我三世不得超生!”
“你相信……人有后世吗?”
“我本来是不信的,为了我们的赌,我……信了!”
莲衣恍惚地看着我:“你希望……我们两个谁能赢?”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摇了摇头。也许莲衣想听我的答复,也许莲衣对我的摇头失望,她定定地看着我,半晌没再说什么,垂下长长的睫毛恬然转身,房门慢慢合拢。
一扇门隔断了我的祈望,我黯然关闭自己的房门,心里在想,莲衣,你知道吗?当你明白过来我对你的欺骗,也许你会惊喜。黑暗中,我希望隔壁房间的烛光下,莲衣正在轻轻开启粉盒试香,若是那样,她一定陶醉在弥散开来的香味中,那时她该相信,除了我,世上再没有人能研出那么让人沉醉的香韵,也会看穿我愚蠢的谎言。
莲衣,我想让那缕为你而生的气息和你融为一体,可我面对你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你在我的门外,我也被你关在了门外!我点燃一支新烛,蜡烛柔弱的火苗被风卷得扑闪不停,但我不想吹灭它,我想让它艰难地燃烧,直到把我的梦照亮……
十一、注定是离别的夜
注定是离别的夜,窗外的风可以为证。
当我在自己的房中辗转反侧的时候,莲衣也同样经历着难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