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皇上派他去是让他做蒙古国的驸马,那个蛮横无理的铁笛公主的驸马。”
不知何时,莲衣端着茶杯站在门口:“蝈蝈,你说的是……真的?”林蝈蝈又大声说:“我也这么问刘大人,他说不假。”莲衣手里的茶杯掉下来,瓷片碎了一地。
莲衣静静地坐在桌前,她的眼里是空洞的,除了流出的泪水,什么也没有。
这是一个沉重的夜晚,跳动的烛火映照着莲衣苍白的脸,她的手边放着六副包好的中药,素儿难过地站在莲衣的旁边,时不时偷眼看一下一脸怒容的林蝈蝈,因为突然而来的变故,三个人都不知所措。
良久,莲衣悲哀地说:“我知道我为什么能活着从大理寺出来了,是因为公子答应了皇上去做驸马,一定是这样的。”林蝈蝈似乎在生我的气,大声地道:“他一直喜欢你,为什么要答应?就算逼迫也不能答应,软骨头!”
莲衣哀声说:“这不能怨他,因为要赦免我的罪让我活着,也因为那天晚上……我离开了他,让他感觉到了绝望。”
林蝈蝈听罢,又把气撒到莲衣身上:“他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离开他?他就是对你绝望了,才答应做那个狗屁驸马的。也许他根本不想这么做,也许他是在跟你赌气,不管怎么样,他是因为你才走的,他心里肯定特别恨你!”素儿用力地拉了拉林蝈蝈的衣袖,林蝈蝈又用力把素儿的手甩开。
莲衣的心里何尝不是这样想,她无声地哭了起来。林蝈蝈听着哭声心烦意乱,忿忿地道:“哭有什么用,晚了,少爷要一辈子回不来,他就得恨你一辈子。掬霞坊盖起来了,没用,还不如没有,这都是你的错!”
莲衣哭得很伤心,尖尖的指甲把中药包抓破,手上的指铃颤抖不止。素儿不满地扯了扯林蝈蝈的衣裳:“你别说了,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林蝈蝈气道:“不是晚了,是完了,什么都完了!”
莲衣泣不成声地:“蝈蝈,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也很难过!”
林蝈蝈大声道:“我不恨你,我又没有为你做什么,我是为少爷不值,他喜欢你那么久,就连去了草原也没听到你一句真心话,他亏不亏啊?”
莲衣突然止住哭声,喃喃地说:“我要去找他,我要亲口告诉他,就说我那天晚上离开他以后就后悔了。后来我在溪边见过他,我想喊却说不出话,说我本来想告诉他接受他的感情,说我一直也很喜欢他,可是等我回去要告诉他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林蝈蝈不以为然地:“亏你想得出来,你知道草原离这儿有多远?我问过刘大人,他说要想去草原至少得走几个月。”莲衣慢慢站起来:“就算它远在天边,就算走一年走一辈子,我也要去。”林蝈蝈不解地:“你是不是疯了?就为几句话?”
莲衣的脸上渐渐浮上从未有过的坚毅:“不管公子现在是不是蒙古的驸马,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恨我,我要把我的心里话告诉他,哪怕我说完扭头就走,哪怕他根本就不相信,我都不在乎了。如果我今生见不到他,不把我的心里话告诉他,我会生不如死。”
林蝈蝈根本不在意莲衣的言语和态度,反倒把手一挥:“我明白你的心情,你也就是这么说说。你的眼睛看不见,怎么去?”莲衣一字一句地说:“我心已决,不管多难,我都要见到他!”林蝈蝈和素儿听了莲衣的话,看到她完全不见了以前那副柔弱的样子,不由地愣了。
五、麒麟香百毒不侵
我终于见识了草原上的大雪,它们从天上下来,不是一片一片地飘落,而是一团团地砸在地上。我不知道这场大雪起于何时,天光放亮的时候,广袤的草原皑皑茫茫,雪已经没过膝盖了。
蒙汉城的设计图早已改好,只等木头和石料运到工地,幸亏建筑是石座木架的毡篷结构,如果像南京那样用泥水灰沙,这样滴水成冰的天气,如何能开工?
好多天过去了,那都答应送来的木头和石料还没有运到,我焦急地从蒙古包里出来想看看远处是不是有马车的影子,却陷在大雪里面拔不开腿。这样恶劣的天气,运东西的马车岂能成行?几个蒙古工匠知道我的心情,急忙跟出来劝说。
我恼怒地大声埋怨:“还让我怎么相信你们?这么多日子了,就算到天上也能打个来回了。”一个工匠说:“林大人,你别发火,下雪天嘛,这在草原上是常有的事情。”我着急地说:“前些天也下雪吗?这会影响蒙汉城的进度,我还要回南京。”
工匠们面露尴尬,他们无法解释没有运到木头和石料的原因,又不想让我过于焦虑,只好闭嘴陪着我在大雪中伫立。这时,一阵马铃声响起,一匹马从远处踏雪而来,我看出马上的人是王狄。
“我现在不想看到你,我要看盖蒙汉城的木头和石料。”我生气地说。
“我知道你很生气,可是出大事了。” 王狄并没在意我的态度,大声道。
我看王狄的样子不像是托辞,心里一凛:“什么样的事,天灾还是人祸?”
“既是天灾,也是人祸。”王狄把毒雾的事讲了一遍。
我陡地愣住:“可知毒雾从何而来?”
王狄愤怒地说:“从方向看是瓦剌,而且他们也趁机进军鞑靼,现在皇城里百姓、军卒倒下无数,幸亏那都写信给柯桐求援,我来的时候大明三万军卒正在阻击瓦剌的进程,已经打了两天了。”我担心地问:“大汗他们怎么样?”
王狄痛心地说:“谁都没有躲过剧毒,我和小酌用了师父的硼香还好些,可是师父……为了辨别毒雾,吸了很多,倒下了。”我愕然问:“现在情况怎么样?”
王狄的声音颤抖起来:“黑雾笼罩,像一座……死城!”我能想像出王狄话里的情景。我久久地盯着王狄,最后沉声道:“我回去。”王狄脱口说:“不行,太危险。”
我的脸沉下来:“不危险,要我有什么用?要我这个研香之人有什么用?”
王狄愈发着急地说:“林一若,不要以为你无所不能,香和毒不是一回事!”
“你怎么知道它是两回事?”我冷冷地说着,又对蒙古工匠吩咐,“给我备马。”王狄见我意已决,没有再说什么,我跳上马背猛地加鞭踏雪而去,竟将他丢在后面。
越往皇城飞奔,雪下得越小,但是风力丝毫不减。
我和王狄老远就看到一团团的黑雾伴着乌云在皇城上空盘旋。王狄有姨夫的硼香避毒,我有世间独一无二的麒麟香百毒不侵。我们一路疾驰到了皇城下,马蹄踏过的竟是死去的军卒、百姓的尸体。我的战马也许不愿意闻毒雾和死尸的味道,踏了几下碎步,再也不肯往前走。我下马让王狄去皇城通知那都王子,以便准备治毒所需的东西,自己则迎着大风向皇城东面一处高坡走去。
随着我的身形越来越高,团团黑雾开始在眼前飘浮,我不想因为刚刚闻了麒麟香的味道而丧失对毒雾的辨别,于是撕下一块衣襟又搓了地上的雪捂在鼻子上。凛冽的寒气让我的大脑一片澄明,我似乎有预感,我将毫不费力地用闻香之法辨出毒雾的特性和来由。试问,这世间除了我林一若,谁会有如此的本领?谁敢夸下海口,在谈笑间将这毒雾化成无形?我脚下踏过的是被毒死的军卒、百姓,我不是观音大士,不会起死回生,但我可以让芸芸众生不再被毒灾威胁,让他们像从前一样安居乐业!
我充满信心地往高坡上走去,那都、王狄和铁笛公主已掩着口鼻从皇城出来。那都和铁笛公主不住地咳嗽着,他们担心地看着我的背影。
“林一若,你要小心啊——”逆风传来铁笛公主的喊声,我的心里感到一阵温暖,我知道身后有三双眼睛关注着我,担心着我的生命,我没有转身,甚至没有丝毫的停顿我的脚步,径直走到高坡的极顶。
大风将我的衣衫和头发吹起,黑雾从眼前掠过时像一把利刃划过,我的眼睛在酸涩中有一种刺痛的感觉,它随着心跳一次次扎进瞳仁,我下意识地想闭上眼睑,但是又明白还不到时候。
我站定在最高处,极力调稳气息,片刻之后,松开掩着口鼻的手。那块湿湿的布巾一直在我的手里,我的手松开之际,它像断了线的风筝,又宛若一片残叶随风飞去。
现在该是闭上眼睛的时候了,按照我的习惯,闭上眼睛的时候,就是我和这一种味道亲近的时候,我慢慢闭了眼睛,长长地呼吸,把一团毒雾深深吸进胸膛,静候它带给我的感受。
打开所有的记忆,都没有这么奇怪的感觉,一条条仿佛线蛇般游走的疼痛,在五脏六腑里纠缠,而一个个吐出的红信里喷出的既是千年凝成的玄冰,也是万载炼就的天火。一个窄窄的胸膛,如何能够承受截然相反的两种折磨?你想用身上的热血把玄冰融化,你的热血会被冰冻;你想用与生俱来的愤怒把天火扑灭,你的信念会被燃成灰烬。我闭目宁息,冰天雪地中,额头和脸上汗水涔涔。
良久,我把闭在胸膛里的毒雾吐出来,转身向回走,身影一点点在高坡的横脊线上缩短直到消失。我知道身后的这个高坡已经空空荡荡,就像我刚刚吐出毒雾的胸膛,因为突然之间的寂寥,响起了干涩的咳嗽声。
六、破解毒雾之法
入夜时分,我躺倒在皇城里的大帐里,我本是要回姨夫的蒙古包的,为了防止再出意外,王狄提议让我离大汗和汗妃近些。
自从搬到蒙汉城的工地,我还没有回过这个专为大明钦差准备的大帐。我在一片漆黑中咳嗽,突然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我听出是那都和王狄,急忙压住喉咙里的痛痒。王狄撩开帐帘进来,打着火折之后点燃烛台上的蜡烛,看到我痛苦地蜷缩在床榻上,关切地和那都走到我身边。
那都看着我的脸色,轻声说:“安答,你怎么样?”
我淡淡一笑:“我说过没事,不会有事的。”
那都又说:“你我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