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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密失臣,龙困豫且之网;何缘作贼,鸠媒帝后之杯。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异史氏曰:演义孙夫人之归,以计归者也。周善下书,国太病危,只是孙权捣鬼,诬母病危则不孝:谎妹离夫则不义;弃孝义于千秋,而一心去想荆州,是孙权不成人子极矣。再写赵云截江夺回阿斗,原定掳人独子,勒赎荆州之计又不成;乃只空将一妹骗回,致逼下枭姬沉江之事。如此孙权,直同盗贼行为,豺狼面目,厥后孙夫人见母无病,既无如何下文,吴国太见女大归,亦无他项异论,又皆为太背前文,无可理解者。今就周瑜一死,年老忧多,触处生悲,竟将国太写成真病,病有真因,于是赵姬陈言,孙权提醒,光明正大,接妹而归,以解母怀,获痊亲疾,则孙权孝义,可无愧见称于江东,并可回顾演义前文不少,不仅可作翻案读也。夹写关公大义薄云,伦常恳切,恭送归舟,暗为不报皇叔,代主听行作一补笔,周旋得好。因入徐庶深思顾虑,远见枨触一段议论,更为下文不归作伏笔,有山回水转一径通幽之妙。而亦写云长自云长,徐庶自徐庶,人物不同之笔,所必应有别者也。
汉末丧乱,始于桓灵崇信宦官,中涓既横,外戚乘之,以至朝政大非,盗贼蜂起,天下分崩,乃开三国之局。不图易祚当涂,炎刘将绝之际,外戚乃有伏完,中涓乃有穆顺,二人忠义,迈轶等伦,卒不可不特笔以书,斯诚芳草尚存于十步者。故本书于穆顺由许入川,由川回许,一来一去,皆详笔叙之,又不以宦官之笔状之,曰商人,曰温文尔雅,曰先生,曰足下,前后两回文宇除伏完口呼外,胥不以内相公公等字样相称,此均一字所褒者也。至玉玺既入西川,身无所挟;此与演义藏书发内,以致倒戴其帽之情,便自不同。出入宫门,尚何所惧而泄其密,乃以风尘满面见疑,遂有暗令曹妃密伺之举,文心至巧,而亦诛操并及其女之笔籍翻伏完三族罪案,以见贼女难贤,不免连坐,内入助逆,则又片言而贬者也。一褒一贬,穆顺伏完,纵辱汉末宦官国戚之次,宁不独有千秋。
逼宫案内如华歆郗虑之徒,春秋大义在所必诛,自不惜甚其大恶,既入宫而索玺,复辱帝以算帐,更以领兵监守帝后之罪尽加其身,使恶如邱山之积,而后世人欲食其肉之忿毒,乃下逮九幽,莫知所屈。在演义则如彼,在本书又如此,是乃双料罪人矣。不写杖杀伏后者,不许操可加罪于君后而杀之也。杀穆顺仅及其身,杀伏完仅及全家,又皆不许操得行三族之诛也。翻案之中,其义之严如此。
第十三回 铜雀台大宴论当涂 金凤桥爱子陈天命
向来我们中国有一般土圣人,传下的格言,连篇累牍,中间有两句很警策的话,说道:“欲求生受用,须下死工夫。”自从这两句话发生以来,不知害了多少青年子弟,一直传到于今,又改良到做官发财起洋房子讨姨太太诸问题,愈闹愈糟。把一个好好的中国,弄成了破瓦颓墙,都是这两句缺德的口号,造下了这无边罪孽,这是为何?原来他这种话,就是表现四民失业,不安本分的真象。打从第一个牛皮大王苏秦说起,农不成农,工不成工,商不成商,士不成士,吹牛拍马,游说诸侯,发箧读书,引锥刺股,摇唇鼓舌,大掉枪花,不过为着黄金驷马,六国相印,归骄妻妾,还逼着他嫂嫂,务要说出畏叔多金,方才快心满意,到底有何益处!陈胜辍耕坐啸,项羽欲取而代之,行险徼幸,愍不畏死,开出世界多步乱原,坏了国民多少心术;什么醴泉芝草无根脉,刘裕当年田舍翁!民国成立以来,一二等牛皮留学生,空口说空话,马上就是总长次长,督军省长,一步登天,比掷升官图还快,怎么不教人人思乱!他们各位,若是逆取顺守,肯替国家稍尽心力,何尝不可?难道务必要那行尸走肉的老将就木的人,方足以表率诸僚,弘济艰钜么?谁知道他们都是受了那欲求生受用,须下死功夫的遗毒,实行那升官发财起洋房子讨姨太太的宗旨,一人得道,九族升天。这种时代,任你诸葛复生,孔孟再世,也只好望洋兴叹,末可如何了!求如前清刘荫渠之始终不改布衣,近代王聘卿之骑驴正定,已经是麟角凤毛,佳人难再了。
单说三国的曹操,诗文开八代之先河,武略冠一时之侪辈,春夏读书,秋冬射猎,英雄气概,比之草庐抱膝,尚觉较胜一筹!据依矮张松歌功颂德之言,他老人家也可算得姜子牙七杀三灾后第一个人物,到了晚年,就该乐天知命,不料他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未已,在那袁绍初平、许都安枕的时候,却在漳水河边,起造铜雀台,雕粱画栋,曲室幽房,左右还架着玉龙金凤的天桥,美人钟鼓,充牣其中,管领春风的,却悬缺以待乔公二女,实行住洋房子讨姨太太的主义,号称当世英雄,尚且如此,其不英雄者更可一望而知。但是黑山官渡,濮阳潼关,不知糟塌了多少良民百姓,狼藉了多少劲卒精兵,才造就了曹操这一位英雄。这个铜雀台又不知耗了多少生民膏血,台中陈设,又不知折算了多少兵马钱粮,凡属血气之伦,当莫不同声痛恨。偏有那些骨董名士,弄了一半截瓦儿砖儿,磨成砚台,置之高座,还要自欺欺人,硬说是某年出土,建安某年造,真正老铜雀台瓦。哈哈!又算什么?这真是石敬塘笑桑维翰的话头,眼孔未免太小了。
闲话少提,书归正传:曹操自从杀了伏完穆顺,命华歆领兵监守建安皇帝夫妇,自己就想正式做起大魏皇帝来。那一日,邀请满朝文武官员,赴铜雀台大宴。你说阎王下请帖,注定三更,谁敢挨至四更?日中时候,满朝文武,都已来齐,侍立两旁,敬候大驾。曹操听得众文武都已来齐,缓缓的驾著乘舆卤簿,警跸传呼,来到台前,众官下位恭迎。那时孔融因骨鲠不阿,被曹操命郗虑将他全家诛戮;荀彧荀攸叔侄二人,本是曹操手下第一等谋士,但因家世都是汉朝的望族,可称得起世受国恩,虽受曹操不次之遇,然于大义上尚还明白;因魏王九锡,不甚赞成,激恼了曹操,叔侄忧惧不过,双双服毒而死。汉朝的大臣,只剩下太尉杨彪,太傅王朗,司隶校尉钟繇,都是御窟里定作的一色不倒翁,连痰嗽都不敢作声,那里还敢说话呢!
当下铜雀台前,左右前后,围绕着羽林骑士,台上满布着期门佽飞,曹操坐在当中,左边曹洪,右边许褚,全副披挂,站立两旁,众官依次屏息坐定。酒过三次,曹操举酒,对众官道:“孤有一言,诸君静听。”众官侧耳静听。操高声道:“古人有云: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汉室自桓灵以来,昏主迭乘,权奸当道,杀戮忠良,涂痡四海,张角大乱于六州,董卓擅权于朝列,李郭俶扰,九庙阽危,汉祚之延,不绝如缕!孤以孝廉,起兵讨贼,赖诸文武协力同心,所向有功,得有今日;孤于汉室,不谓无功,孤于当今,不谓无德;而昏主乃昵比群小,过信艳妻,背德负恩,忍心反噬。孤得传国玺于九江太守徐璆,不以自私纳之宫府,此心清白,可质鬼神!乃昏主不以为德,反以为仇,密遣内官,私赍重器,结连刘备,欲以图孤。孤幼时读李陵与苏武书,言韩彭菹醢,绛灌缧绁,尝深鸟尽弓藏之恨,以为子胥文种,系奴隶之材;绛灌韩彭,皆惊骀之辈,不能自有树立,攀龙附风,贵贱随人,俯首受诛,死而不悟,孤甚痛之!子舆有云:‘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孤将一雪绛灌韩彭之耻,而伸寇仇土芥之言,诸公以为如何?”言时,目光如电,声色俱厉,众官震慄,皆不敢回答。
只听得贵族席上,有一少年,出得席来,向操再拜,连道:“不可不可!”操带怒视之,乃四子曹植。那曹植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素来脑筋尚还清晰,操爱之甚于仓舒,此时听见父王发出实行代汉之言,满朝文武,噤不敢声,自己想道:“就使父王称帝,那东宫太子,仍是子桓二哥,也轮不到自己头上,不如犯颜直谏,到可博个美名。”这是段芝泉不愿意袁世凯做皇帝的一般见解。
曹操见是爱子出头,不便呵斥,问曹植道:“童子何知,有何陈说?”曹植启道:“父王!自古禅代之际,皆当应天顺人,汉祖兵临霸上,日月合璧,五星联珠;光武大战昆阳,风雹助威,北过赵地,河冰骤结,天心厌乱,故丕佑一人,以康庶物。今幽冀连年荒旱,许昌黄雾四塞,魏王邸第,时有火灾,汉运未衰,惧将不胜。”操带怒道:“谶书明言金刀运尽,代者当涂高,郑司农一代经师,当非诳语。”植叩首道:“图书谶纬,尽属妖言,诡诞不经,勉强附会。郑玄据以解经,高识之士,方为腾笑,父王奈何信以为实耳!且天下归往之谓王,世为宗主之谓帝,今孙权跋扈于江南,刘备纵横于荆楚,大河以外,无复来庭,长江之南,声教不被,父王即有志唐虞,亦当俟四海廓清,六服同化,涣汗大号,犹未为晚。”
曹植一席
话说得有条有理,曹操正待设言回答,只见曹丕出席说道:“四弟之言甚谬,昔周武假号于西歧,卒夷殷纣,汉高称王于关辅,终殪项羽,自古五运迭兴,群帝相袭,乘时肇运,谓之真人。濡滞不行,谓之事贼;汉家命运,摧荡无余,父王柱石中朝,得以苟延余息,嬗代称号,天与人归。孙权刘备,偷息西南,大统攸归,偏隅易定。若必迁延岁月,坐俟河清,此越王所云,天与不取,必受其咎者也!”
曹操闻言大喜道:“吾儿之言是也!”叱退曹植,再问众官。众官齐声道:“世子之言,应天顺人,某等皆同此意。”华歆启道:“丞相之意既定,可令满朝文武,联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