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服务员红着脸反问:“你是做大官的?我见过那个人,是云城的市长。”
许钧明白过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笑着问:“你怎么不在小饭馆做了?”
“被老板开除了,没什么。我这活宾馆里叫PA,就是专门负责打扫卫生。”女服务员没有丝毫的沮丧和失落,也没了先前的腼腆,落落大方地望着许钧说,“我不知道怎么来感谢你,那天一急,我就糊里糊涂忘了问你的姓名。”
许钧勾起了那天在小饭馆里的回忆,那天的壮举让他觉得很解气,至少让他暂时平衡了被张墨翰当头将了一军后的郁闷,他心里一直留着这个小姑娘的印象。想到这里,他也用感激的目光望着女服务员说:“我也不知道你的姓名呢。”
女服务员笑笑说:“我叫胡兰兰,大家都叫我阿兰。先生,我看出来了,你一定是个大人物,刚才那个市长对你很客气。”
许钧大笑着说:“大人物不会去那个小饭馆吃饭。阿兰,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阿兰突然认真地说:“先生,我想请求你答应我一件事。你放心,一个小小的请求。”
许钧好奇地望着阿兰点点头。阿兰说:“我要还你一笔钱,一百七拾二块三毛,我早就准备好了,就盼着哪天能再见到你,当面还你。”
许钧急了,说:“我哪能要你这笔钱?”
阿兰更着急,“我是真心的,我阿兰从来没有那么扬眉吐气过,那一刻的情景让我终生难忘。我知道,那种感觉是用再多的钱也买不来的。先生,你答应了吧,我马上去取。”
“你这个小姑娘很有意思。”许钧话音刚落,阿兰已兀自跑远了,许钧想了想走进了宾馆的酒巴。
唐旭峰、老丁、王巍见到许钧,忙纷纷让座。许钧入座后,还在想着那个阿兰,“本来要在外面兜一圈再进来的,没想到一个小姑娘意外帮了我的忙。”
老丁开玩笑地问:“许局有艳遇了?”
许钧来了个急刹车,说:“一会儿向你们详细汇报吧,先言归正传。”
唐旭峰说:“这酒好像喝得很畅快。”
王巍看了一下表说:“我们这一杯咖啡已喝了两个半小时了。”
许钧如释重负地说:“这顿酒确实喝出了味道,我把张墨翰的靠山搬走了,现在就看张墨翰还有什么招了。”
王巍叹道:“他和你单挑,我们就没戏了。”
老丁趁机打浑插科地说:“你想不出钱看白戏?你小子专挑这样的好事。”
唐旭峰迫不及待地问:“许局,我们的龚关表态了吗?”
许钧望着众人出其不意地引出了新话题:“算了,先不说这些了,今天让大家到国际酒店来等我,是想请大家在这儿吃顿饭。这儿的菜都像老虎的肉,奇贵,刚才闲着没事,我看过菜单了。走,不啰嗦了。”
许钧领着一行人重新走进餐厅那间包房,桌上丰盛的菜几乎原封不动地放着。大家疑惑地站着,没有一个人敢入座。一位女服务员进门来,对许钧说:“先生,按你的要求把菜和餐具都重新整理了一下,不知道你是否满意。”欲将一张征求意见表递给许钧。
许钧尴尬地挥挥手,将女服务员请出了包房。唐旭峰大悟道:“啊,原来许局是借花献佛。”
许钧带头坐下来说:“大家别嫌脏,这些菜几乎都没动,你们想想,今天这种情况谁有心思吃饭?”
老丁跟着一屁股坐下来,说:“原来许局早就料到了,活干得真是漂亮,只是龚副关长冤死了,花了钱,却让许局做了东。”
许钧一扫尴尬的神态,坦然地说:“一句话,我不想浪费这桌菜,来,大家尽量多吃点,现在是张墨翰最痛苦的时候,我们吃饱了,可以奉陪他打肉搏战。”
唐旭峰和王巍哄笑着入了座,大家立刻吃起来,没费多大劲,便把一桌菜彻底消灭。喝足吃饱了,许钧带着大家从宾馆大堂的转门里出来,刚钻进小卢开来的车里,忽然从车外传来一个声音:“先生,慢走。”
所有人伸头望去,只见阿兰拿着一只信封径直送到许钧面前说:“我还以为等不到你了,急死我了。”
许钧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还没走?”
阿兰腼腆地一笑说:“不知道,云城那么大,我去哪里找你啊,只好瞎等。”
许钧又问:“我不出来,你打算等到什么时候?”
阿兰微笑着说:“我也不知道,反正等不到你,今晚我睡不着觉。”硬将信封塞到许钧的手里,“一百七拾二块三毛,谢谢你。”
许钧欲将信封塞回阿兰手里,阿兰已扭头离去,边走边说:“我上的是早早班,好回家了。”
许钧长久地望着阿兰离去的背影,手中握着的那只信封顿觉无比沉重。唐旭峰感慨地说:“这个乡下小姑娘以后要做大事的。”
许钧望着唐旭峰、老丁、王巍和小卢,感动地说:“这只信封沉甸甸的,我会把它好好珍藏,它将永远告诫我:人穷,但仍可以做一个正直、有志气的人。这对我们缉私警察来说,是多么重要。”
吃一顿饭,却吃出了这么一个意味深长的小插曲,这让许钧始料未及,他多么想和这个乡下小姑娘好好促膝谈一番。当他跨下车想去宾馆人事部了解一下阿兰的地址时,龚智明一个紧急电话把他拉了回来。龚智明告诉许钧,洪涛副市长转告,一小时后,张墨翰将来海关谈问题。这又给许钧一个不大不小的意外,于是立即驱车赶回云城海关,在小会议室里接待已提前到达的张墨翰。许钧带唐旭峰入座后,对衣冠楚楚的张墨翰说:“张董事长,请坐。”
张墨翰向许钧和唐旭峰欠了一下身入座,矜持地等待许钧发话。许钧双目紧盯着张墨翰片刻后,突然问:“你这么紧急地约见我,不是为了那两百辆车吧?”
张墨翰傲慢地说:“我想请教一下许局长,海关凭什么冻结海达公司账户?”
许钧正言道:“因为海达公司已涉嫌汽车走私大案。”
张墨翰不惊不乍地回敬道:“许局长,关于这批汽车是否涉及走私,还多有商榷之处,但是为了顾全大局,本来我也就认了,让你没收。可是你却拿这汽车再次大做文章,冻结了海达公司的账号,直接干扰了海达公司的重大项目开发,也影响了云城的对外经济合作。所以我不得不告诉你,我已向海关系统的一位领导递交了申诉信,控告你滥用权力。”
许钧冷冷地问:“你是想让我等候海关的上级领导来找我呢,还是继续倾听你的话?”
张墨翰充满挑衅地反问:“你的意思呢?”
许钧站起身说:“唐队长,你替我送客。”
张墨翰一愣,没有起身,“许局长,我张墨翰在云城也算是个人物,共产党的官场上也是经常走走的,所以我说许局长,我们能不能进行一场平等的谈话?”
许钧的脸变得格外严肃,“张董事长,请不要滥用平等这个概念,更何况你妄想用所谓的领导来压我!”
张墨翰缓和了一下口气说:“许局长息怒。说这样的话,我实出无奈,海达公司的几千名工人正等着我发工资,韩国的合作方正等着我拿钱去共同定购新厂的设备,我是有苦难言啊。”
许钧重新坐下来说:“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就直说吧,我不喜欢兜圈子。”
张墨翰说:“我接受海关的稽查,当然我也已向洪市长汇报了,这是市领导特别关照我的。请许局长千万不要误会,这不是我张墨翰有天大的能耐,而是海达公司在云城市的经济建设中确实占据了一定的地位。有人说过一句有些夸张的话,海达公司的员工感冒了,云城市的药房就会告急。那意思就是说海达公司的员工一感冒,全城都得感染,无非……”
许钧淡然地打断了张墨翰的话说:“这和海关的稽查有什么关系吗?”
张墨翰嘴角的肌肉蠕动了一下,无奈地说:“那是老百姓的一句戏言,许局长不必当真。”
许钧偏偏认真地说:“那么我要对张董事长的哪句话当真呢?”
张墨翰沉默片刻说:“许局长,我最近还忙于人民广场南大门的改建工程,那是市政府的一项利民工程,我不能不倾注大量的精力,也需要马上用钱,所以请许局长高抬贵手,尽快解冻海达公司的银行账户。”
许钧驳斥谁说:“人民广场南大门的改建工程和我们海关的稽查工作没有什么必然的关系。”
张墨翰仍辩解说:“许局长,可是这个工程已经启动,需要投钱啊。”
许钧毫不动摇地说:“张董事长不要把问题混为一谈,这里没有交易。”
张墨翰再也无法控制地从凳子上弹起来,“许局长,我看你恨不得现在就把我铐上手铐,投入大牢,这样你才解恨吧。”
许钧一脸威严地说:“张董事长,我对你这句话很当真。”
张墨翰把两手一伸说:“那就亮出你的手铐来吧,我张墨翰这一生什么风浪没经过,什么世面没见过,就差没戴过这玩意了。”
许钧继续引诱说:“张董事长以为我许钧对你有什么恨吗?我再重复一遍,我对你这句话很当真。”
张墨翰似乎觉察出许钧埋下的陷阱,忙暗暗招架说:“我也真想问你呢,我跟你前世无冤,今世无仇,你大可不必对我穷追猛打啊。”
许钧的视线紧紧瞄着张墨翰说:“那我回答你,我是在对海达公司依法行事,如果张董事长认为这就是我恨你的话,那我只能得罪你了。”
张墨翰轻叹一声说:“那就太遗憾了。人生苦短,何必留那么多遗憾呢?再说我张墨翰也是个领情的人。”
许钧说:“你错误理解我的意思了,要避免遗憾,要么守法,要么知错就改。我喜欢把话说白说透。”
张墨翰铁青着脸说:“不,你喜欢把事情做绝!”
许钧点了下头说:“说得也对,在原则问题上,没有回旋余地。”
张墨翰刚坐下的身子又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