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这样我这里有两个热水袋了,将来小妹那个可以还她。)但在我行前张兆和(沈从文爱人)已替我把沈从文那边多余的一只,给我拿来暂时可以先用一下。今天这招待所里十分安静,许多人都走了,本地有回家的,连队里也有回北京的,还有到金江同家属团聚的。但春节期间也许要有人来武汉参观的,如文玲,她要来看长江大桥。我倒是极希望她来,否则一人太寂寞了。郭小川他们年轻些,喜欢在街上跑,我不愿意多走动。今天又给大妹写了一封信,不知小妹回来过春节没有?暂时不回咸宁去,消息都不知道,只有等回咸宁再看了。家里在接我信时一定都在家(湖北是放五天假4号—8号),我们人分各地,希望都在过革命的春节!……我们做父母的自己走在前面,让他们跟上来吧。一个人精神面貌最要紧。我下来后,就连这次看牙,感到一切都顺利。主要也因为同贫下中农比差距,他们的生活,医疗条件种种都差。……作协的五连在干校中屡次受表扬,我所在的二排六班,还是个“四好班”。在大家带动之下,我也不敢懈怠,精神也就好了。怕的是只低头看自己眼皮底下,越看越近视,前途就非常黯淡了。刚才中午又上街去吃面回来。这里一顿饭就差不多吃二两,一毛多钱。回来没事就休息,看报,写信,我自己也买点香蕉吃,武昌供应看来还不坏,不过许多东西都是凭证的。(昨天有不凭证的鸡蛋,不过我买了也没地方做。)好在我现在饮食很简单,许多东西吃不了,也就罢了。信到后你们都在家,就给小妹转去吧。小妹看完再给大妹转去。我虽给大妹信,但说的不一定一样,让她看看也好。我惦记每一个人,……亲大家一口。
莹
二月四日'1970年'
最亲爱的大妹,志昌和小丹丹:
我已于前天早晨步行四个钟头(8:40—12:30A.M.),到了咸宁。背着包儿,穿着雨衣,和郭小川同行,居然走到后也没有休息,也不觉得疲劳。在县里二舅母处呆了一会又步行半小时到车站,搭3:54分车到武昌。6时后到达又步行一站路到了招待所,详情已给家里写信,会转给你的。昨天去武昌口腔医院(离招待所不远)看了一下,今天(3号)早晨又拔了全口中唯一的牙,明天(4号)要动牙槽管手术,一星期后拆线。这样要二月十二日才能回咸宁,然后等牙骨长好后,二月底再来做牙。一切总算顺利,但本来想赶回咸宁过春节(和贫下中农一起),现在只好单独在招待所过了!(郭小川也在)这是我除了在美国那几年之外单独在外面过春节。但我想反正一家人也不齐全,社会'主义'制度之下,到处都是家。看武汉市民热闹情形,心里也很高兴。但在等拆线这一星期未免太闲了。我们当抓紧学习。此外都不外出。今天早晨拔完牙去小店里理了发,洗了头,午后又去洗了一个澡,是盆汤,但不太干净,人也很挤。不过洗后仍是觉得浑身清爽。到底是离开北京后,没有洗了!
以上是3号下午写的。
今天早上去做了手术,缝了三针,医生知道我们的名字,都十分照顾,给我们开了白糖、药。说是9号来拆线。以后回去,2月24号再来做牙。因要反复修整,要住二十天。郭小川和我商量仍在这里等拆完线回去,因为咸宁到公社比从咸宁到武昌还麻烦。这样这几天就在武汉过了。我们仍要抓紧学习,同时去参观毛主席创办的农民讲习所。此外就不出去,我这次拔呀修牙都没有感到疼,也不疲倦。现在招待所中特别安静,大家都赶回过春节,我想这里离江西不算远,我若能到你们那里多好!看看丹丹,亲亲丹丹!希望你们一家三口过一个革命的团圆的春节。家里把你的信转来,我知道丹丹已买了雨鞋,我放心得多。在此深知没有雨鞋之不便。……你说小丹丹整天在外面玩,拖着两条鼻涕,我可以完全想象得到,这里的孩子都是这样。早点缩短差距,对他们只有好,没有坏!我多么想他,多想抱抱他,不知他把我忘了没有?爸爸有信说是工厂劳动已在一月三十一日结束,以后如何分配未定,反正他一天不下沙洋,我也一天不能回去和他在一起,假如沙洋方面要等基建好再让他下去的话,照我们咸宁的经验,还早着呢。反正我已下来了,我也不着急了。关于沈阿姨,我是想我们离北京时她也可以回去,带她下干校太不象'像'话!下去以前,她可以帮我们家理理东西,是个主要劳动力。我不在家,爸爸更需要有人照应。下来后生活简单,这里也有家属,都在食堂打饭,多一个人反而麻烦,你说是不是?我到此后每月扣十二元伙食费。我现在差不多每天三顿稀饭。劳动不重,也不饿。此外我没有什么花的。我下来后,每月已退回二百元,革委会方面认定说什么时候我有用,就告诉他们,如数交给我。……做牙30多元及住招待所(每天六毛,不带伙食)大概要五六十元就够了,这在我不算什么。你来信仍寄咸宁。我大概9时'日'就可回去。把丹丹情况多说一点。李志昌身体怎样?他去年犯过一次病,现在你们在一起可能好多了。你教英语的经验如何?你们屋里是点马灯吗?我这次到咸宁曾到二舅母处。(我们虽然只隔二十多里路,但见面仍不容易。通信倒是多。我常托她买东西)她说春节假中她也要来武昌参观长江大桥。我在此太寂寞了,真是希望她来!这两天武汉晴天,倒是好过得多。你们那里怎样?别的不说,再一次亲亲你们。……
娘 二月四日'1970年'
最亲爱的大妹,志昌和丹丹:
我是从北京写的信,你觉得奇怪吗?我是于本月十日回到连队的。上午还给你发了一封信,因为春节有班车,下午四时坐班车回去。刚到,看过家信和你的信等。李季(我们的革委会副主任、副连长、三结合干部)就来告诉我,说是北京方面通知他们说吴文藻已要到沙洋去了,要我就回去!奇怪得很,当时我并不高兴,反而难过得流下眼泪了!李季他们就劝我说那边也是革命队伍,到处都受教育,并说他们一定要好好把我送走等等。第二天(十一日)早上我坚持站好最后一班岗,还看了半天菜园,但大家劝我下午不要去了,要我理东西,说有人到大队联系吉普车去了。我知道汽油很紧,而且当天不容易弄到,结果还是弄到了。大家包括军代表(张政委)在内,不上工的排、班长都送我上车,行李也是他们帮弄的。有同志送我进城直赴车站(中间因司机要到中转站去甩下车斗子,我又见了二舅母一面,和她匆匆道别)。下午4时51分又离开咸宁(有一位同志和我同车,他是到西安的,半夜,从郑州下车了)。送我来的同志替打了电报,一路上虽然很挤也没有卧铺,但我有座位,并吃了奶粉,干粮,一切都很好。十二日下午五时半到了北京,火车本是下午二时半到,误点三时半。那位打电报的同志也没说车次,结果爸爸和哥哥去接我都没有等着,是四位女乘务员帮我把行李抬到站外,雇一辆三轮摩托车回到家里。小妹、陈恕和钢钢在家,把钢钢乐得直跳。爸爸和哥哥九点才回来。因他们去打听,听说有个老太太由几个姑娘陪着叫一'三'轮走了,他们猜着是我,就回来了。我一回家,陈恕就告诉我,说是民族学院和学部等处,凡是十七号走的都延期了,……民院负责人说让我先安排家务,研究后再定我的学习劳动等等(小妹这次是陈恕打电报让她回来的,因钢钢发烧不退,她回来后钢钢就好了。)……我自己又去见了从前和我联系的张清同志(女)和她详谈一切,并请给我分配劳动学习任务。我一方面先治牙,今天哥哥替我去排队挂北医的号,早晨5点就去的,但已排不成,挂号拥挤得很。据说人家头天晚上7时就去牌'排'号了。他仍在替我奔走,他在这一点上,倒是最尽心的。他明天就回天津了,这次木箱等等又是他在搞,老二根本说不上帮忙,……我们本来不应倒在孩子们身上!能跑能动还是自己来好些。哥哥已弄好甘家口的医院宿舍,就是小四住的那一单元。本来陈凌霞分不到两间屋子,是她拿她母亲现在住的房子去换来的,这样她母亲和四乖就和他们一块住。这几天正把东西搬进去。他们打算把山山送对面“香山慈幼院”的托儿所,把江江换回来。陈凌霞医院也有人分配到沙洋去,在矿区,(那里有大油矿,工人就有八万人!)哥哥说他们一定要申请到沙洋去,我同他谈,说在上面非长久之计,而且为自己和孩子都不好。他也知道这一点,……这一点从我自己的经验来说,我对年轻人还是有信心的。
这次回来,有复员军人的感觉!觉得很舍不得我们的四好连,四好班。同时也感到领导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与照顾,一想起来就要落泪。现在不知何时下去,大约不会延期太久。我一定好好准备,好在已下去一趟,知道需要什么,同时也劝爸爸不做带沈阿姨的念头。……(我看她想在北京找事,似乎已在活动)我们一定给她以回家的路费,这次我们东西拿回来,已给她不少东西。以后的事再详细告诉你。这里只告诉你费宗惠已于十三日早晨三时生了一个小男孩,我还未看见。谢南光谢伯母因心绞痛进了协和医院,听说她经济并不充裕(组织上每月给她70多元)。小妹前天进院遇见瞿绍玲,已代我们转给谢家一百元。小妹同陈恕有一次进城在公共汽车上碰见干妈妈夫妇二人,他们还很好,据说还能骑车上班,北大是70岁以上的人都不下去。他们仍住在原处,他们家里的人都好,别的下次再说吧!亲丹丹一大口!
昨天得你信(从咸宁转来的,今天又得你给陈恕信),知道丹丹和你们都好。我们也得拾华信,转来你做衣服的定单等。哥哥已替你买了白手套,小妹替你买了橡胶鞋(36号),此外你还要什么,来信告诉吧。
娘 2月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