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签一次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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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签一次婚约-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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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来得及,因为你还没完事呢,还得目测呢。

    目测是把眼睛贴在一架仪器上,辨识里边映出的交通标志,映出一个说一个,
说不对的再提示一遍。并线……分岔……限速……斜坡……鹿,鹿经常穿越这一
带的路面,小心别轧死了,我边看边嘟囔,进展还算顺利。这时眼前出现一个图
案,是一个小人儿坐在轮椅上,我卡壳了。

    负责目测的黑人女考官很胖,很面善,静静等了一会儿,我还是不吱声。她
只好说,这个不会看下一个好不好?其实我会,我知道这是残疾人标志,但我不
会说残疾人这个词。见她马上要给下一个内容了,我慌不择词,脱口说这个是说
……是说这个人没用了。说完又觉不妥,赶紧纠正说,这人还是有用的,腿,腿
没用了。

    女考官噗哧笑了,笑得我直犯核计,心想这道题算是打水漂儿了。

    接下来的几个标志比较简单,白给似的。

    最后一个标志更白给:火车路口,我在中国就懂,我一小就懂。问题出在火
车这个单词上。按说这个单词再初级不过了,中国叫一个小学生就会说,条件好
一点的托儿所,三岁小孩都会说。不料我一高兴,大脑竟短了路,怎么调也调不
出火车这个词的英文发音,我急中生智,高喊道:

    这个是说,呜————-!( It means Wooooooooo!)

    黑人女考官哈哈大笑。

    白人男考官哈哈大笑。

    全场所有的人都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气喘吁吁。

    笑声中,我通过了考试,得到了驾照。是见习驾照,正式的还需要路考,但
见习驾照就足够当身份证用了。

    一九九五年十一月四日

    一九九八年附记:中国驾照从九七年开始跟国际接轨,个人驾小汽车的年限
已放宽到七十岁,今后如果老美再提此事,我就不用东拉西扯了。

    /* 93 */第六队第95节我有三个美国名

    初见格瑞斯先生那天,我抵达北卡罗来纳才二十四小时。格瑞斯先生问我叫
什么,我说叫刘齐,他问怎么拼写,我就写给他看,边写边担心他读错,因为老
美不习惯汉语拼音,常常想当然地乱来一通。

    不出所料,格瑞斯果然读得一塌糊涂,他一字一顿地发音道:卢、愧,然后
抬起头诚挚地说,卢愧先生,你的名字很有特点。

    我说,我不叫卢愧叫刘齐。心说,我好端端的愧什么呀?

    格瑞斯喔了一声说,原来不叫卢愧,叫李鬼。

    我说你又错了,我哪是什么李鬼,我是李逵!

    格瑞斯皱起眉头,困惑地说,李逵先生,你的中国名太难发音了,你必须有
个美国名,这样好了,你就叫杰姆吧。

    打那以后,不由分说,格瑞斯见面就喊我杰姆——杰姆,你应该读一读《新
约》!杰姆,你最好看一看今晚的总统电视演说!向别人作介绍时也以杰姆相称
:这是北京来的杰姆,或者这是会包中国带馅食物的杰姆,杰姆杰姆杰姆……叫
得十分肯定,十分顺口。他只顾自己顺口,却从不问我听起来是否顺耳。事实上,
我并不喜欢老美管我叫杰姆,尤其是南方的老美,说话爱拉长声,叫起我来便是
:杰——哦姆!乍一听,像是叫芥末,细一听,还是叫芥

    末,于是鼻子发痒,有打嚏喷的欲望。

    过一段才知道,格瑞斯先生不单对我以洋名相称,对别的留学生也如法炮制。
比如老万,格瑞斯就从不叫他的名字,而是叫汤姆。尽管对美国人来说,老万的
名字比“刘齐”好念多了,格瑞斯仍然汤姆长汤姆短地叫个不停。

    开始,老万还挺受用,跟格瑞斯嗯哼嗯哼地套磁,后来不知从哪儿听说汤姆
是黑人的常用名,老万就不干了:凭什么叫我汤姆,我招谁惹谁了?

    我说老万,咱可都是第三世界来的呀,不能瞧不起黑人弟兄。

    老万说,这个格瑞斯怎么像江青似的,乱给人家起名!往浅了说这是强加于
人,往深了说这是殖民主义阴魂不散。

    我说太对了,当年非洲黑奴被运过来种棉花,庄园主可能就用马鞭指着说,
嘿!长得顺眼的那位,你就叫杰姆吧。还有你,就是嚼东西的那位,你呀,就叫
汤姆。小心点汤姆,你要是再贪吃,我非抽你不可。

    你才贪吃呢!老万笑骂。笑骂完了,我们决定把格瑞斯起的名字给废了,各
自重新起个满意的名字。

    中国人起洋名大多往中文名字的读音上靠,于是姓马的女孩叫玛丽,姓乔的
先生叫乔治,以此类推。我姓刘,虽然刘是中国大姓,从皇帝到主席,从主席到
社会闲杂人员,越姓人越多,但在洋文里找谐音却不大容易,与“齐”字连在一
起找谐音就更加困难。翻了半天书,勉强找了个路易,还算贴点儿边。路易也是
显赫的名字,法国一茬又一茬的皇帝都叫路易,其中路易十六最有名,大革命风
暴中凄然登上断头台的那位即是。不好!叫这个名脖子有凉嗖嗖的感觉。于是又
搜肠刮肚绞脑汁,绞来绞去灵机一动,决定撇开谐音的思路另辟蹊径,找一个自
己热爱的人物,把他的名字移过来即可。我热爱的人物太多,比较来比较去,觉
得马克。吐温最理想,又纯朴,又诙谐,还有强烈的进取精神,对,我就叫马克。

    作为第二个美国名,马克被我和公众使用得相当频繁、相当自然。

    这里所说的公众,并不包括老万那一帮中国学人和打工族,大家本乡本土的,
自然叫本名,叫洋名反倒见外了,除非有外人在场。外人指的是形形色色的美国
佬、加拿大佬、墨西哥佬以及其他非汉语国家的佬,与这些佬相处,我一律自称
马克。

    在陌生的环境里,马克这个代码给我带来许多便利,甚至给我带来信心,带
来力量。美国居,大不易,常有意想不到的艰辛困苦。我就想,马克。吐温遇到
这种情况会怎样?他会微笑的。马克。刘呢?马克。刘也应该微笑,即使不微笑,
也不能冤着脸,哭丧着脸,而是要咬紧牙关,努力学习,努力挣钱,努力向呼唤
我马克的人迎上去,勇气十足地说Yes !就这样,我在马克声声的氛围中度过了
相当一段时光,直到有一天,一个蛮横的白人司机出现在眼前,我才弃马克而不
用,临时给自己又起了个洋名。

    白人司机开的是长途大巴,俗称“灰狗”。我从田纳西回北卡,中途在夏洛
特换车,车来时,我排在第一个,他却不让上,说我的票是下一个班次的。下一
个班次是明早七点发车,这意味着我得在票房蹲一宿,或者额外付一笔钱住旅店。
这倒还在其次,最闹心的是,我将耽误明天的一个重要约会。于是我请求说我想
坐这趟车,司机毫不客气地说不行,没座了。我说这么大的车,怎么会没座?他
轻蔑一笑,不理我。我说没座站着也行,他说你先从排里出来!我就出来站在一
边,他却没好气地说再往后站一站!我不乐意了,说你懂不懂礼貌?会不会说
“请”字?他说那就请吧,请跟我来。说完把我带到远离“灰狗”的地方:“请
你就在这儿站着,OK?!”

    我愣愣地看着这家伙给别的旅客有说有笑地剪票,觉得特别可气,心想你跟
我横什么?我也没……抱你家小孩跳井啊……现在我倒是想抱你跳井,可上哪儿
找井去?就算找到了,你那么大个砣儿,不把井口噎住才怪呢。边想边看一拨又
一拨的旅客上车,终于,该上的人都上完了,司机老爷侧过脸,冲我粗鲁地勾勾
手指,高喊:“嗨,过来!”我走过去说,我有名有姓的你嗨什么嗨?他说那么
请问你叫什么?我刚要说我叫马克,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绝妙好名,于是脱口而
出:

    “我叫爸爸!”

    爸爸不是乱叫的,是有所本的,美国还真有这个名字,写出来是BOB ,发出
音来则与中文的爸爸分毫不差,但不知怎么搞的,咱国却常常译成鲍伯,鲍什么
伯鲍伯?爸爸就是爸爸!

    果然是爸爸,司机张口就喊:“爸爸!”

    我忍住笑说,不用喊我听得见。

    他漠然说,已经没座了你还上车吗爸爸?

    我说上!

    车里的确满员了,只有司机座席和车门之间还剩一小块空地,我别无选择,
就站在那里。司机用毛烘烘的手臂把舵挂挡,车启动很猛,我险些栽倒,他却狠
歹歹地说你再往那边一点儿爸爸!

    上路后,我看了一会儿风景,渐渐站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司机冷笑一声
:“你不是说你能站着吗爸爸?”

    我一赌气,又站起来。

    这时,一个黑人从后面招手,我走过去,他让身边的小黑孩往里串串,腾出
地方请我坐下。我非常感动,觉得他像大哥一样亲切。

    不一会儿,我就和黑人大哥混得很熟,闲谈中得知他的票和我的一样,也是
下一个班次的。不但他,还有好几个旅客,统统是下一个班次,但他们却没有受
到非礼,一个个都捞上了座位,惟独我一人,排队最早,登车最晚。

    我特别惊讶,惊讶得都顾不上气愤了,好你个大鼻头车豁子!你居然比我想
象的还要混蛋!看来赚你喊一声爹实在是太便宜了你,也是太溺爱了你,不给你
来点儿厉害的你就找不到真感觉,就以为黄颜色的都是软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
捏,你也捏得动?把手捏骨折了还怎么养家糊口?

    几个小时以后,“灰狗”驶抵终点。下了车,我掏出笔,把车号仔细记在纸
上,又问司机姓名,司机凶凶地说你要干什么?

    我嗷的一声爆发了,痛斥他的卑劣行径,表示一定要找老板讨个公道。

    司机一怔,随即镇静下来,笑嘻嘻道:“你说我刁难你,谁作证?”

    “我作证!”黑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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