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签一次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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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签一次婚约-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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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在欧洲的感觉,飞机票都省下了。缺啥想啥,是咱人类的本性。农村大炕
的布局最省事,给您来一个您干吗?”

    赵先生西装革履,精神头挺足,只是袖口油污,气质通俗,也不像去过欧洲
的样子。当然,信息时代,大家多是间接获得知识,没吃过肥猪肉,还没见过肥
猪走?他虽不洋气,但天天读一段欧洲的装潢学,也不是没有可能。人不可貌相,
那袖口没准就是看书蹭脏的。

    见我默默无语,莫衷一是,赵设计师热情不减地说,“这样吧,我先给您出
个图,您看合适了咱再装修,不合适我分文不取。”

    不久图就出来了,画得挺复杂,又是边圈吊顶,又是壁炉式主题墙,花里胡
哨,乱占空间,预算也高得惊人。我挺为难,下意识地搓手。赵先生则大度地说,
“您不要没关系,XX要了,我们决定把他家当样板间,将来欢迎您去光临指导。”

    没人提供风格了,只好自己跌跌撞撞往前闯。别想欧洲别想北美,想一想你
打算拿屋子干什么,哪一处放床,哪一处放桌子,洗手池多高,你个子多高,把
这些想明白比啥都重要。渐渐就弄出现在这么一副格局,虽谈不上时髦,却也舒
适实用,挺合自己的口味。朋友来参观,都说你这风格挺好啊,说得我直激动,
风格呀风格,我居然也拥有了你。

    XX家也装修完毕。我去了一趟,发现赵设计师在原图基础上又有重大发挥,
只见左边是日本的塌塌米,右边是凹凸槽的罗马柱,还有台湾的文化石,街头小
饭馆的吧台,老员外后花园的月亮门……主人得意而谦虚地说,“这叫综合式风
格,那什么,还凑合吧?”

    一九九九年一月四日

    /* 11 */第一队第11节 花洒

    第一次看见“花洒”,是在建材大厦的墙上。

    当时我以为写的是“花酒”。

    那两个字极大,下面还画了一个更大的俏佳人,搔首弄姿那么一笑,我平静
的心中就不由得一颤。

    花酒是老词儿,指的是在某一种地方饮酒作乐,这种地方自古就有,比洗头
房厉害多了,政府一直是明令禁止的,怎么现在竟公然打出了广告?没听说政策
有啥变化呀?

    揉揉眼睛再一瞅,才发现那不是花酒,是花洒,心中则更加狐疑。

    就是现在,我已懂得了什么是花洒,但每每想起,还止不住犯核计,那玩艺
儿真就这么叫?这么叫人民能答应吗?

    人民都洗澡,不愿意泡塘子的,就站起来淋浴,淋了多少年突然被告知,那
个沙沙喷水的圆东西就叫花洒。人民再老实,他也有权问一声:

    那不是叫喷头,叫莲蓬头吗?怎么说改就改了?

    与此相关的还有场所,已经不叫淋浴室了,叫花洒房,感觉上嗲嗲的,怪不
好意思的。

    我问过好几家卖花洒的店铺,为什么这么叫。

    店员们都摇头。

    我说,“是不是把名字一改,你们就可以多收钱?”

    “先生,您不能这么说,”有个店员不乐意了,“花洒贵点儿是不假,但一
般喷头有这么多功能吗?”

    他随即演示了一下,只见那花洒果然不凡,喷出水来或急或缓,或疏或密,
或温柔如按摩的小手,或凶猛如揍人的老拳。

    刹那间,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天下的事物,还有人,但凡他有点儿变化,有
点儿出息,他就不爱叫原来那个名了。

    幼儿园跟台湾合了资,就叫幼稚园。

    家具城跟香港攀了亲,就叫家私城——那个“私”字写出来还得加个单立人
儿,显得特有学问,辞海上都查不着,也不知是谁发明的。

    大马哈鱼配上日本绿芥末,就叫刺身或三文鱼。

    刘小二一上小学,就叫刘齐。

    原以为,知道花洒的人不会很多,可是一问,许多年青人都听说过。

    我认识一个娃娃脸小民工,他特让我惊讶,居然不知道江青是谁,但他知道
花洒。这小家伙张口PVC (一种新材料),闭口107 (一种新胶水),说得特亲
切,比说镰刀和土坯亲切多了。于是我就有点儿着急,甚至有点儿恐慌,怕被咱
那时代列车落得太远。

    幸而像我这样的人还是有一定百分比的,大家就个伴儿,不至于太孤单。昨
晚,一位离休老大爷从街上回来,愤愤不平地对我说:

    “现在这腐败真是没治了,喝花酒的大牌子他都敢往外挂!”

    一九九九年二月三日

    /* 12 */第一队第12节 吧台

    吧台是个好东西,我很早就知道。

    多年前我特别爱看外国片,尤其爱看外国富人家的场面。这种家庭一来客人,
主人就会雍容大雅地问:喝点儿什么?伏特加还是白兰地?杜松子还是威士忌?
说话间酒和杯子就从一个美妙的地方取了出来,那地方就是吧台。

    然后,宾主斜倚着吧台,边饮琼浆玉液边谈笑,脸上一点儿愁事看不出来。
多好啊,吧台,难怪老外喜欢你,在酒馆没喜欢够,又把你引到了家里。

    既是好东西,咱中国便也不肯放过。如今,许多新饭馆开张,都要辟出一个
醒目之处做吧台。

    有的老板土洋都爱,两头不得罪,便在吧台里点了红烛,供上关老爷,或者
赵公元帅。顾客于袅袅香火中啜一口中外合资的啤酒,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家庭装修时,要吧台的也越来越多。

    大伙心气高,视野广,特愿意借鉴西方,所差的是条件,没法全盘借鉴,做
吧台便成了首选,既洋气,又不太占地方,材料也不贵,不就是木头吗?请小木
匠打一个就成,柜台会打,吧台也不难,稍微那么一变,高级品味就藏在了里边。

    有的家庭吧台还配了一幅大彩照,比半个乒乓球案子还大,上面有阳光、树
林、绿地、红花。那彩照好像是某个进口胶卷的免费招贴画,因此十分流行,许
多饭馆也爱用它补壁。

    这样更好,家里家外一个样,宾至如归,宾归如至,横竖都有吧台伺候着。

    可是我家装修时,却没打吧台。

    我倒不是想跟时尚对着干,以便显得自己更时尚,我只是觉得吧台太超前,
隐隐的让我不安。这可能跟我个人的遭遇有关。我曾去过几个有吧台的人家,那
吧台打得真叫一个好,跟外国电影里的也差不了许多。吧台上方悬着高脚杯,下
面的小格子里卧着葡萄酒,中间最显眼的地方站立着人头马和XO(有些广东人称
其为“交叉洞”)。

    令人沮丧的是,没谁问一问我,喝点儿什么呀您?

    当然就算有人问,我也会拘谨地、善解人意地说,给我来点儿茶得了,再不
凉白开也成,而绝口不提酒的事。

    我这么说,并不是抱怨人家小气,我只是觉得,他们把酒摆在明面上太那个,
与我的行为准则有悖。

    我是不露富之人,我的钱都不露出来,凭什么让我的酒露出来?

    钱露出来,大家再喜欢,也不好意思拈两张。酒露出来就危险,人人都可能
动念头。烟酒不分家是中国美德,不让大家体现美德总不大好,所以,算了吧,
咱不设吧台。

    又及,这么些年,在有吧台的人家,我也主动要过一次酒。那是在我一哥们
儿家,彼此都不是外人,所以我鼓起勇气说,那什么,给我来一杯吧,就这扁瓶
子里的。哥们儿苦笑一声:哎哟刘齐,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那是假的,我灌
的醋。

    一九九九年二月五日

    /* 13 */第一队第13节 洗天

    北京人素质高,胡同里的大妈既不懂航海,又不会开飞机,但她会说“能见
度”。正午时分站在当街一望,天地昏昏沉沉,建筑影影绰绰,大妈便对邻家老
头说,今儿这天怎么了,能见度太差。老头说,一氧化碳也高。又说,下场大雨
就好了。

    大雨如受阻的援兵,迟迟不来,人们只能在闷热、肮脏和朦胧中坚守,身上
遭罪,眼睛也遭罪。守了二十几天,眼看守不住了,只听轰隆隆隆,一串滚雷开
路,大雨呼哧气喘,终于赶到。

    大雨是水做的,本应清爽,却不清爽,打在窗上是泥点,落到阳台是黑水。
不怨它,它在替我们搞卫生。屋里有人管,有化学的清洁剂和洗涤灵,家家都挺
干净,至少看上去干净,就不麻烦它了。天没人管,好像后娘养的孩子,脏得一
塌胡涂,正好交给它冲洗。它洗天,顺便洗地。为了洗得更好,还请来了风。风
雨合作数小时,天洗好了,拿太阳一晒,瓦蓝瓦蓝,蓝得发紫。

    这回的能见度不同了,那叫一个透亮!站在城东塔楼,往日连附近商厦的招
牌都看不清,现在别说招牌,目力可越过全城,直达西山。西山不止一重,有好
几重,层峦叠翠,毛毛茸茸,绿菜花般簇拥在天边。一条白线从山顶迤逦而下,
不知是围墙,还是索道。人就有点怀疑自己,这是我的眼睛吗?能看这么远!

    边怀疑边看,发现北边的燕山也真真楚楚,露出隐匿多日的身影,绵亘起伏,
秀丽多姿。心里又佩服起古人来。当初老祖宗选都城,没有仪器,没有高楼,站
在地上,单凭肉眼,他就能选这么一块群山屏障的风水宝地,不容易。又一想,
不对呀,古人那时没有水泥森林挡着,四下里空旷辽阔,反倒能看得远。建国门
那个古观象台,才两三层楼高,古人就痛痛快快观天文了,这个高度在今天观飞
鸟都难。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上电视塔顶层都不敢保证,还得视天气晴朗
与否。问题是天气难得晴朗,万里无云也未必晴朗。古人那时天气多好,可吸入
颗粒物少而又少,二氧化硫闻所未闻,天空总跟刚洗完一样。换我当古人,也能
看出京城周边的好地形。问题是古人生活太朴素,即使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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