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也罢,恶鬼也罢,帮助我吧,”负伤的骑士喊道,“哪怕给我一分钟的力气也好呀,让我走上城楼,死在战斗中,免得辱没我的一世英名吧!”
“别指望这个啦,勇敢的武士!”她答道,“你不会死在沙场上,只能像狐狸一样躺在洞里,让农夫在它周围放火焚烧,把你烧死在洞内。”
“可恶的老婆子!你在撒谎!”牛面将军嚷道,“我的部下英勇无敌,我的城墙坚固高大,我的伙伴不怕撒克逊人的干军万马,哪怕那是亨吉斯特和霍尔萨'注'指挥的!听吧,圣殿骑士和自由兵团的呐喊声多么响亮!凭我的荣誉起誓,等我们燃起熊熊篝火,庆祝我们的胜利时,我要把你丢在火中烧成灰烬;我要活到那一天,亲眼看到你这个比魔鬼还凶恶的巫婆,从人间的烈火中走进地狱的烈火!”
'注'亨吉斯特的兄弟,曾与亨吉斯特一起,率领第一批盎格鲁一撒克逊人进入英格兰,因而成为传说中的英雄。
“保持你的信念,等事实向你证明一切吧,”乌尔莉加答道,但马上又改变了主意,“不!应该让你现在就知道你的命运,你的全部权势、力量和勇气都无法改变它,尽管它是这双衰弱的手为你准备的。你发觉没有,令人窒息的烟雾正在回旋卷动,一缕缕的渗入这间屋子?你以为这是你眼睛模糊、呼吸困难造成的错觉吗?不!牛面将军,这来自别的原因。你还记得那个木柴仓库吗?它就在这些房间下面。”
“妖妇!”他急得大喊道,“你没放火吧?我的天,你放火了,城堡陷在火焰中了!”
“至少人会越烧越旺,”乌尔莉加说,安静得令人害怕,“一个信号马上会升起,它要通知围城的人加紧进攻,让这里的人来不及救火。再见,牛面将军!让米斯塔、斯科格拉和泽恩博克那些古代撒克逊人的神——也就是现代教士所说的魔鬼,来到你的床前陪伴你吧,乌尔莉加现在不想奉陪了!但是不妨告诉你,这对你也许是个安慰:乌尔莉加也会跟你一起走向黑暗的彼岸,她以前与你一起犯罪,现在也与你一起接受惩罚。永别了,你这个弑父的叛逆!愿这间屋子的每一块石头都有一张嘴,对着你的耳朵宣布你弑父的罪孽!”
这么说完,她走出了房间;牛面将军听到她咯哒咯哒转动着笨重的钥匙,在门上加了两把锁,这样,把他逃跑的最后一线希望也斩断了。他急得无计可施,大喊着他的仆人和伙伴的名字:“斯蒂芬和圣莫尔!克莱门特和贾尔斯!我在这里烧死,却没有人救我!救命啊,救命啊,勇敢的布瓦吉贝尔,勇敢的德布拉西!这是牛面将军在叫你们啊!我是你们的主人,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扈从!我是你们的盟友——你们的兄弟和战友,你们这些讲话不算数的背信弃义的骑士!你们这么抛弃我,让我这么悲惨地死去,凡是叛徒应该得到的诅咒,都会落到你们这些胆小鬼的头上!他们听不到——不可能听到,我的声音淹没在战斗的叫嚣中了。烟雾滚滚,越来越浓了,大火一定已从下面烧到了楼板上。啊,天哪,给我一口新鲜空气吧,哪怕这得马上付出生命的代价广在疯狂的绝望中,这个垂死的人一会儿像战士一样大声呼叫,一会儿小声诅咒,诅咒自己,诅咒人类,甚至诅咒上帝。“鲜红的火舌穿过浓烟了!”他惊叫道,“魔鬼已经赤膊上阵,向我进攻了。你这恶鬼,滚开!我没有伙伴不跟你走——守在城墙上的人都是我的伙伴,你都可以带走。你单单挑选牛面将军一个人跟你走吗?不,那个假教徒圣殿骑士,那个放荡的德布拉酉,还有乌尔莉加,那个怂恿我谋杀父亲的婊于,还有那些与我一起烧杀掳掠的帮凶,还有我的俘虏,那些下贱的撒克逊言生和该死的犹太人——所有这些人都应该作我的伙伴,陪我一起下地狱。哈哈哈!”他发出了一阵狂笑,声浪在屋顶下久久回旋。“谁在发笑?”牛面将军鼓起勇气大叫道,因为战斗的喧闹声虽然响,不能阻挡他自己的狂笑发出的回声传进他的耳朵。“谁在发笑?乌尔莉加,这是你吗?老巫婆,开口呀,我饶恕你;我知道只有你和地狱的魔鬼,才会在这种时候还这么大笑。滚开——滚开!”
但是再把这个不敬上帝的弑父者的临终景象描写下去,不免是对神明的亵读了。
第三十一章
勇敢一些,再一次向缺口冲杀,
不妨踩着我们英国人的尸首登上城墙。
……还有你们,好庄户人,
你们的身体是靠英国的大地养育的,
让大家看看祖国健儿的身手,
我们起誓,你们是毫无愧色的英国人。
《亨利五世》'注'
'注'见莎士比亚的历史剧《亨利五世》第三幕第一场.
塞德里克虽然不太相信乌尔莉加的话,还是没有忘记把她的诺言转告黑甲骑士和洛克斯利。他们很高兴,觉得在城堡内有一个朋友,这是好事,必要的时候,也许她还能给他们的攻城带来一些方便。撒克逊人的看法也立即得到了他们的赞同,大家一致认为,不论情况如何不利,必须立即发动进攻,这是搭救落在残酷的牛面将军手中的俘虏的唯一办法。
“阿尔弗烈德大王的后裔随时有生命危险,”塞德里克说。
“一个高贵的小姐的荣誉也处在千钧一发中,”黑甲骑士说道。
“凭我肩带上的圣克利斯托弗神像起誓,”善良的庄户人说,“哪怕仅仅为了那个可怜的忠诚的汪八,别无其他原因,我也要冒险搭救他,不让他的一根头发受到伤害。”
“我也一样,”修士说,“告诉你们,各位,这样一个傻瓜——我是说,诸位,这个小丑已经出师,学会了一套说笑逗限的本领,他可以使你在喝酒的时候,好像有一块腌猪肉在下酒——我说,老弟们,这样一个傻瓜,只要我还能念经,弄枪使棒,他就永远不愁没有一个教士为他祈祷,对他拔刀相助。”
他一边这么说,一边拉起那把分量不轻的战钺,在头顶上抡了一圈,它在他手中显得跟牧童的弯柄杖那么轻。
“不错,神父,”黑甲骑士说,“你的话就像圣邓斯坦亲口讲的一样正确。现在,洛克斯利朋友,这次进攻是不是请尊贵的塞德里克负责指挥?”
“这件事我一窍不通,”塞德里克答道,“诺曼人在这片苦难的土地上建立的这些暴力活动的中心,应该怎么攻打,怎么防守,我从没研究过。我可以冲锋陷阵,但我那些正直的乡亲都知道,我不是一个受过训练的军人,不懂得怎么打仗,怎么进攻城堡。”
“既然尊贵的塞德里克这么想,”洛克斯利说道,“我很愿意担负起指挥弓箭手的责任;我保证,只要守城的人从城墙上一露脸,他们身上马上会射满箭,就像圣诞节的腌猪腿上撒满丁香子一样;要是做不到这点,你们可以把我吊死在我们的集会树上。”
“说得好,勇敢的庄户人,”黑甲骑士答道。“那么我,如果大家信得过我,认为我担当得了这项任务,那些勇敢的小伙子又愿意跟我一起干,相信我是一个真正的英国骑士——因为我确实觉得我称得上这样的人,那么我愿意凭我过去积累的经验,率领他们攻打城堡。”
领导人的任务就这么分配定当,于是展开了第一次进攻,它的结果读者已经知道了。
占领碉堡以后,黑甲骑士派人把这个喜讯通知了洛克斯利,同时要求他严密监视城堡上的动静,防止守城部队集中兵力突然出击,收复他们失去的碉堡。这是骑士最关心的事,因为他明白,他所率领的那支队伍是匆忙组成的,其中都是未经训练的志愿者,武器既不齐备,纪律又较松懈,如果遭到突然袭击,必然手忙脚乱,无法抵挡诺曼骑士的那些老兵,他们装备精良,能攻能守,尽管士气不如进攻者旺盛,但他们受过良好的训练,又久经沙场,能征惯战,自以为有必胜的把握。
骑士利用这段间歇,着手建造一座浮桥,那种长木筏似的东酉,指望不顾敌人的抵抗,靠它通过壕沟。这得花一定工夫,但指挥官们并不后悔,因为这也可以给乌尔莉加从容的时间,实施她的计划,牵制敌人的兵力,这对进攻者不论怎样总是有利的。
木筏制成后,黑甲骑士便向围攻者说:“现在不宜再等待了,朋友们,太阳已经偏西,我负的责任不允许我再拖延,等到明天了。再说,约克来的骑兵随时可能出现,从背后攻打我们,除非我们能迅速完成任务。因此,你们中间得有一个人去通知洛克斯利,让他开始向城堡的另一边射箭,并逐步向前移动,装出即将发动进攻的姿态。你们这些忠诚的英国人,得紧紧跟着我,只等我们这边的后门一打开,马上把木筏直插到壕沟对面去。你们要勇敢地随我冲到对面,帮助我攻打对面城堡的主墙,拿下它的出击口。你们中间凡是不愿干这事的,或者缺乏装备不宜干这事的,都可以到碉堡顶上担任警戒,拉开弓,作好射箭准备,一旦发现对面城头出现守兵,马上用箭把他们歼灭。尊贵的塞德里克,你愿意指挥留在这儿的人吗?”
“凭赫里沃德的在天之灵起誓,我不愿留在这儿!”撒克逊人说。“带领队伍我不成,但是如果我不能在你的指挥下冲锋陷阵,哪怕我进了坟墓,也会遭到子孙后代的唾骂。这场纠纷是我引起的,我应该走在战斗的最前面。”
“然而你得考虑,尊贵的撒克逊人,”骑士说,“你既没有锁子甲,也没有胸甲,没有任何护身物,只有一顶轻便帽盔,一个小盾牌,一把剑。”
“这更好!”塞德里克答道,“我爬城时可以更轻快。再说,骑士老弟,恕我夸口,你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