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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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春秋-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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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嬴子不喜欢雪,因为下雪的日子,流浪在外的人们总是特别地凄凉。雪总是在不知不觉中便落下了。如果不是正巧在外面走,可能雪落了很久都不会知道。只是能感觉到那冷。

冷是可怕的。当无处栖身,倦曲着身子缩在山洞的一角,听着自洞口呼啸而过的风声,大雪茫茫地落下,自整个天上直至整个地下。冷逐渐控制人的身体,乃至意志。

先是手脚失去知觉,渐至血液的流动也变得缓慢,人似要沉入寒冷的深渊之中,一直落下去,落下去,直落到天荒地老、不知名的所在。

看外面,是飘飘洒洒美丽夺人心魄的雪,洁白无暇,轻盈中略带寂寞。或者这种美丽正暗喻着潜在的危险,悄无声息地夺去了许多旅人的生命。

他曾见过欢乐的孩童在大雪中打雪仗、堆雪人,也曾见过荒野之中,深埋在雪中的嶙嶙尸骨。

对于富足的人家来说,雪是美好的,代表着来年的幸福。但对于如同他这般的旅人来说,雪却恶魔般地可怕。

雪在夜晚降下。下雪的那一夜,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

他打开门,便见到雪中的灵儿,亦见到灵儿身后的雪。有一瞬间,他生出错觉,以为灵儿是雪的精灵,随着大雪的降下而蓦然来到他的身边。

他怔怔地看着灵儿雪白的面颊,心里便感觉到幻灭的寂然,太美的事物通常是不祥的。灵儿之美,本不应存在于这个世间。

两人默然对视,想要开口,却踌躇不安。太明了对方的心事,反而使交谈变成了障碍。

过了半晌,灵儿才终于开口:“带我走吧!”

他不语。

“天子要我入宫,一日急似一日。”

他点头,“我知道。”

灵儿回头望向大雪的暗夜,“带我离开这里,我即不想入宫,也不想留在养龙居。”她轻声说:“以后我们找一个小小的村子住下来,谁也找不到我们,(奇*书*网。整*理*提*供)那样的日子不是很美吗?”

这样说的时候,她的心里却有一丝不确定。他会带她走吗?他们认识的时日并不长,但不知为何,刚一认识,就感觉到互相之间的默契,似是前生好友,连心意都可相通。

他亦望向飘雪的暗夜。这些日子以来住在养龙居中,不再怕餐风露宿,若这一走,又要浪迹天涯,连师傅都不能再相见。

他愣愣地想着,他自小被师傅带大,师傅应是世间与他最亲之人。可是灵儿……

总觉得他与灵儿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算远隔天涯,也无法斩断。

他迟疑不定,带灵儿走吗?

他伸出颤抖的手,灵儿大喜,亦伸出手,只要两人的手相握,就无人再能分开他们。

但,忽然有人沉沉地喝道:“你们在做什么?”

赵嬴子一惊,收回伸出一半的手,转头望去,师傅满面寒霜,冷冷地盯着他。

他不由惭愧,他刚才真的想带着灵儿远走,他想抛尽一切,剩下的生命只为了灵儿而存在。

师门冰冷的目光落在灵儿身上:“夜深了,你应该回房休息了。”

灵儿默然,只差一点,她便可以和赵嬴子离开。但就差了这一点点,或者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她有奇异的预感,失去了这一次机会,她与赵嬴子便会从此擦肩,再无相聚之期。

她看见赵嬴子悄然改变的面容,她知道在师傅与她之间,赵嬴子终于还是选择了师傅。她感觉到心里的绝望,但她却只是悄然转身,默不作声地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虽然不曾回头,她亦能感觉到身后赵嬴子的目光,如芒在背,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跟我来。”师门的脸上喜怒不形于颜色。

赵嬴子低着头,随师傅进了师傅的居所。

七海与飞烟坐在灯下,如此寒冷之夜,他们居然还在这里。

四人如同堵气般,谁都不愿先发一言。赵嬴子觉得师傅今天很奇怪,他平时从来不曾用这种严肃地态度对待他,若是平常,也许他早已经破口大骂。

赵嬴子是宁可他破口大骂的,这样他才会觉得自己做的事情也并不是太伤师傅的心。

但师傅却只是沉默,反而是白白胖胖的七海先开口:“你很喜欢灵儿吗?”

赵嬴子的脸有些红了,他到底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三个人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却仍然勇敢地点了点头,“是,我很喜欢她。”

七海微微一笑:“你可知你为何喜欢她?”

赵嬴子一怔,为何喜欢她?古怪的问题。是因为灵儿之美吗?还是因为感受到了她的寂寞无依?或者是初见之时便自心底里生出的亲切感?他一时无法回答。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我告诉你你为何喜欢她!”七海笑咪咪地说,他白白胖胖的脸上永远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喜怒皆不形于颜色。

飞烟悄悄地低下头,她虽然是七海的女儿,却学不会父亲这种冷漠的态度,好象世上的一切都不过是预言的再现。人的悲伤与否皆与命运无关。

“你喜欢她,不过是源于兄妹的天性。你是灵儿的哥哥,而她是你的妹妹。”

赵嬴子一呆,他勉强笑道:“这怎么可能?灵儿是龙的女儿,难道我是龙的儿子不成?”

七海收敛起笑容,“我所说的皆是事实,你与灵儿是同母异父的兄妹。”

同母……异父……!赵嬴子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与灵儿是同母异父的兄妹吗?他不由地望向师门。

师门沉吟不语!

师傅,为何你从来不肯告诉我我的身世?

“因为这天下之主,本该是你!”

天下之主?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

那还是十八年前,孔甲刚刚称帝的时候。

那个时候,啸父还不曾离开人间,师门和七海亦还随着师傅四处流浪。过去的岁月,无论多么辛苦,留在记忆中的也都是甜蜜的回忆。

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还有师傅的独女小师妹相思。

如同任何一个江湖故事一样,两位师兄都深爱着小师妹,只是小师妹天真烂漫,却始终将两人当做哥哥来看待。

少年人难免会感觉到失落,但却绝无忿恨与不满,因那时还年少,年少的心总是充满了宽容与真诚。

那一年,许是为了参加新帝登基的庆典,许是为了什么其它的原因,他们到了朝歌的郊外。

那是春日,桃花刚刚染红了树梢。

相思在河边的林间奔跑,她是流浪江湖的女子,不似大户人家的小姐那般懂得规矩,也少了许多矫揉造作。师门便在后面追着她,大声叫着她的名字:“相思,等等师傅!相思,不要再跑了。”

相思咯咯地笑着,回头张望,师门是二师兄,和她比较投契,七海是大师兄,个性稳重,亦步亦趋地跟在父亲身后。

她是活泼的女孩,奔跑的时候,便感觉到自己象是一只飞鸟。

这样想时,她便张开了双臂,模仿着飞鸟展翅的样子,在林间飞翔。清风吹起她的长发,亦吹起她的衣袂,使她看起来如同一只飞鸟的仙子。

她蓦然看见林中那个少年,少年似是刚从河里爬出来,全身都湿透了。他站在河边四下张望,脸上有一丝迷惘不安。

他亦在同时看见相思,双眼不由地一亮。

相思停了下来,上下打量着少年。虽然衣服湿淋淋的,却仍然能看出那本是从未见过的华服。少年容貌秀美,气度高华。

“你,”相思迟疑着问,“落到河里了吗?”

少年淡然笑了笑,漫不经心地说:“我是从上游被水冲下来的。”

相思向着河的上游看了看,那仿佛是朝歌的方向。“水不急,怎会把你冲到这里来?”

少年淡然道:“只因将我投入河中的人以为我死了,我也以为我死了,想不到我还活着。”

相思怔了怔,她并不是很能明了少年话中的含义,“有人害你?”

少年笑笑,“是。”

相思自然而然地义愤,“朗朗乾坤,青天白日,居然有人谋害人命,那人是谁?”

少年轻叹:“是我堂兄。”

相思又怔住了,她是从来不知手足也可相残的。在她的想法中,父亲师兄就是这世间最亲的人,彼此相依为命,谁也不会害谁。

她想了一会儿,不知该说些什么。师门远远地奔了过来,他看了少年一眼,拉起相思,“走吧!师傅在前面等我们呢!”

他拉着相思走了几步,相思忍不住回头,那少年仍然站在河边默默地注视着她。她便叫道:“你是不是无处可去?”

少年点了点头。

相思笑了,“那就跟我去见我父亲吧!也许他愿意收你为徒。”

少年展颜一笑,脸上不复那种淡然冷漠的神情。他紧走了几步,跟上相思,“我叫廑,你叫什么名字?”

相思的脸微微红了,她略低下头,轻声说:“我叫相思。”

有记忆以来,她都不曾如此害羞过,但当这少年问她叫什么名字时,她却莫名其妙地面红耳热。在她懵懂的心中,尚不知有一见钟情这种事情,她只是莫名地羞怯,因那少年的目光。

后来这少年成了她的三师兄。

因廑的原因,他们匆匆离开了朝歌,不曾看到新帝登基的庆典。廑的身事很快成了师徒之间的秘密,原来廑便是刚刚死去的先帝。

所谓之先帝,未必一定是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在以后的历史中,有无数的帝王在还未成年时便死去了。以后续位的人,无论是孩童还是成年人,都会称已死的为先帝。

廑是孔甲的堂弟,这皇位本应是他的。

这是一个老生常谈的宫廷斗争故事,孔甲的父亲未死之时,出于无可考证的原因,不曾将皇位传给儿子孔甲,反而传给了自己的弟弟扃。扃死时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子廑,只是廑在位时间尚不足一年便夭折了,又复将皇位传回给了孔甲。

廑绝口不提宫中之事,他似对于皇位全无留恋,自拜啸父为师后,便一心一意地做一个御龙人。

初时他什么都不会,连生火都需得相思帮忙。但他到底是聪明的少年人,无论学什么总是一学就会,而且能够举一反三。

他轻易地学会了御龙技术,甚至超过了七海和师门。

不久后,他们遇到了那两条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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