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铺砌路、石路、砂石跑道、镶嵌岩石路、搓板路、波形路、凸形路。请你们注意这条比利时石块路,这几百米长的路段上每块砖头都有号码,而每块砖头的高低排列是绝对按国际通行标准刻意追求出的。”
赫杰斯又拿出一张世界地图:“先生们,你们看到的只是我们阿伯丁试验场的一部分道路,我们还在热带雨林、北极寒区、沙漠、海湾等不同地域建立了5 个试验站,可以对车辆进行全球性试验。”
魏可凡说:“这些试验场暗示着美国的战略空间,凡是他们可能抵达的地球上的任何一个角落,阿伯丁试验场都将进行预演性的装备试验。那么……?”
孙明建翻译道:“魏先生说,你讲了这么多,还是没有讲到这条三色狗。”
说起三色狗,赫杰斯笑了:“这条三色狗是阿伯了试验场的场徽,它一问世,便引起美国企业界的一片哗然,试验中心对此一直保持沉默。几十年过去了,如今凡是经过这个试验场鉴定的车辆,用户绝对信赖,它成了一种信誉的象征,人们对这条三色狗也就另眼相看了。”
离开宾馆,孙明建、魏可凡、苗岩峰三人谈论着和赫杰斯的会面。孙明建对赫杰斯的印象很好:“这老头挺有意思的。”魏可凡却不以为然:“我看他有点吹嘘。”两个人对于赫杰斯的个人印象争论不休,只有苗岩峰从这次会面中得出一个有关工作方面的重要结论,他认为应该尽快着手建设一个自己的装甲车辆试验场。
孙明建提议,应该去参观一下现在世界上最先进的美国阿伯了试验场和德国陆军42试验场。苗岩峰坚决地说:“回去我就起草报告。”
不过,说到打报告,3 个人有点犯难,经费怎么办?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苗岩峰却乐观地说:“邓小平同志不是早就提出:军队要消肿,不能把军费都吃掉,要把有限的军费用在改善装备上吗……”
忽然孙明建指着远处说:“你们看,那不是徐秋萍吗?”
“徐技术员!”
听见有人在喊自己,徐秋萍站住,一辆面包车停在了路边,孙明建从车里探出身,原来是苗岩峰他们。徐秋萍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魏可凡。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偏偏碰到这个死鬼!徐秋萍心里头老大不自在,一口回绝捎她一段路的邀请。
苗岩峰见状,不好勉强,挥手让开车。
“可凡,秋萍要求转业,她跟你说了没有?”苗岩峰试探地问。听到这个消息,魏可凡还是吃了一惊,她都四十好几了,到地方能干什么?
“她说已经和商业局联系好了,工作没问题。”
魏可凡看向窗外,表情淡淡地说:“也好,到地方说不定更能发挥她的长处,她这个人就是闲不住。”
“唉,你们俩……”苗岩峰刚要就势往下谈,就被魏可凡把话截到了半路上,“又要给我做工作是不是?就此打住啊。”
看来这家伙是铁了心要把自己和秋萍划到两个阵地上去了。其实也难怪,恐怕哪个男人在经历过那样一段往事后,都会对婚姻多少有些心灰意懒,更别说是覆水重收了。苗岩峰无奈地笑了笑,把准备好的那套说辞咽了回去。
毕竟,像玉娟那样舍弃一切追随爱人,甚至甘愿做个农村妇女的女人并不是随处可见的。相较可凡,他真的是太幸运了。苗岩峰默默地想着,感到了语言所不能包容的温暖。
十五
1985年5 月23日到6 月6 日,中央军委召开扩大会议,中央军委主席邓小平在会上宣布:中国政府决定将中国人民解放军减员100 万。小平同志指出:“这是中国政府和人民有力量和有信心的表现。‘这是对军队建设指导思想实行战略性转变,把军队工作从立足于早打、大打、打核战争的临战准备状态真正转人和平建设的轨道,军队建设开始从数量规模型向质量效能型转变,进行大规模的体制改革、精简整编工作。为适应未来反侵略战争的需要,军委决定在当年要完成陆军整编的工作,这将使我军陆军的兵种结构发生重大变化,特种兵数量将第一次超过步兵,装甲兵将成为陆军的主要突击力量。
会后,瑞副部长亲自找苗岩峰、魏可凡二人进行了一次谈话,并下达了新的任务:“根据未来反侵略战争的需要,军委下决心研制国产第二代主战坦克,现在就要开始新坦克的论证工作,我们制造的坦克能不能适应未来战争的需要,很大程度取决于我们的论证工作做得怎么样。另外,你们提出的那个雄心勃勃的建设车辆试验场的计划已经得到批准。总参首长下这个决心是很不容易的,根据你们的建议,在设计上参考了美国阿伯了试验场和德国陆军42试验场。建成之后,它将是亚洲最大的车辆试验场,设备也是最先进的。你们马上要成立工程建设领导小组应刻开始施工。”
就这样,由苗岩峰挂帅工程建设领导小组的组长,魏可凡配合第二代主战坦克的论证工作,两个军政一把手一起上阵的局面开始了。但是在决定谁来牵头国产第一代导弹发射车的试验定型工作的讨论中,苗岩峰建议把这项任务交给所里的年轻人去干。在苗岩峰的竭力争取下,研究所决定这次试验成立两个组,一个由孙明建带一个年轻人组成,另一个则仍由苗岩峰等老一代组成,两组同时测试,这样既保证了质量,又锻炼了年轻人。
同瑞副部长告别后,苗岩峰与魏可凡就直接去医院看望了韩天柱。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这辆国产第一代导弹发射车很可能就是韩天柱主持的最后一个设计了,能够亲眼看到它试验定型成功,是他最大的心愿,甚至说不定会成为他最后的遗愿。坐在飞驰前行的车里,苗岩峰和魏可凡默契地谁都没有去提这个敏感的话题。
对于韩天柱,他们都有着一份极其特殊的感情,这不仅因为他们从火车上相识开始就结下了不解之缘,共同为新中国的第一代坦克的研制生产做出过贡献,将它送上了10年国庆阅兵大典;不仅因为他们在10年浩劫里仍然没有放弃对中国坦克研究的努力,冒着生命危险为祖国打捞苏制162 坦克;也不仅因为面对“文革”后百废待兴的新一代坦克研制事业,他们再次共同站到了一起;还有一个更深层的原因,同样身为科研工作者,他们在韩天柱的生命轨迹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尤其对苗岩峰来说,他感到的已经不完全是身份相似带来的亲切,在韩天柱的身上,他甚至看到了自己的命运和归途。
到了医院,他们走向韩天柱的病房,却意外地看到了孙明建,他正坐在病房门前的长凳上,身边还放着好几卷图纸。他是来向韩老请教他在那辆导弹发射车设计上的想法,他在为进行导弹发射车的试验定型而做准备。
对苗岩峰来说,孙明建与他不谋而合的想法,坚定了将这次试验定型的任务交给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想法。但是,魏可凡仍旧顾虑重重,毕竟此次任务重大,不是件小事,他实在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病房内,昏睡不醒的韩天柱鼻子里插着氧气管子,身边林林总总摆着许多医疗仪器,令人倍感辛酸。当生命要靠这些身体之外的东西来维系的时候,人们才能真正体会到“脆弱”二字的涵义。
韩玉娟神情疲惫地守在一旁,目光黯淡,眼睛红肿,显然是刚刚哭过。见到妻子如此憔悴,苗岩峰不免深深内疚。作为一个丈夫,在妻子最虚弱、最渴望依靠的时候,他却没有时间守候在她的身边,为她分担悲伤。他只把时间给了无休止的坦克,即使像现在这样来看望自己的岳父,他依然满怀着工作上的各种问题和想法,希望能和他进行交流,以便圆满地完成导弹发射车的实验定型。
韩天柱醒了,嘴唇费力地懦动着,试图讲些什么,大家急忙凑上前。他是在念叨着他主持设计的导弹发射车,当听到魏可凡说实验定型工作已经安排好了,那张灰暗衰败的面孔才艰难地浮出一丝笑意。
“爸爸的手术安排了吗?”苗岩峰轻声问韩玉娟,被一旁的孙明建听到了说,“苗总,你就放心吧,给韩老做手术的主刀医生是全国的肿瘤外科权威。”
国产导弹发射车实验定型任务按照商定的那样分成两组,同时进行测试。孙明建带领着夏灵、史希真以及其他几个年轻军人以充足的热情和干劲投入到了测试当中。
正当试验组忙得昏天黑地时,孙明建忽然接到苗苗打来的电话,询问她和同学们周末能否到他们那里过军训的团日活动,和试验组联欢。
孙明建明知道不妥,还是没能抹下面子,同意了苗苗的建议,允许他们来试验场和战士们一起联欢。
结果联欢活动当天被魏可凡抓了个正着。对于孙明建擅自允许非试验人员进入试验场的行为,魏可凡大为恼火,当即命令他把学生们送出试验场所。随后,魏可凡又以此事为由,向苗岩峰提出让老同志接手孙明建的工作。
心烦意乱的苗岩峰来到医院,同医生沟通韩天柱手术后的情况。走廊上,医生边走边与苗岩峰交谈:“手术打开胸部以后,发现韩老的癌已经转移了。”
“严重吗?”
医生点点头,表情严肃:“是!”泛转移,很危险,你们家属要有思想准备。“
苗岩峰思绪不宁地告别医生后,沿着长廊慢慢地走着,这时他看见苗苗正朝韩天柱的病房走去,便喊住了女儿,拉着她一起到医院的院子里散步。
“苗苗,你到孙明建的试验组去,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你不老是说让我们去体验你们试验的艰苦生活吗?就是魏叔叔事多,把我们的团日给搅了。”苗苗口齿伶俐地回答。
“你破坏试验组的纪律,还有理呀。你这么一弄,让小孙多被动呀!你告诉爸爸,你和小孙到底是什么关系。”
苗苗一脸无辜地说:“朋友呀,你说的他这人不错嘛。”
“朋友?”这个词挺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