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词安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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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词安顿-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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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报社搞发行的小伙子见面。

    我不知道整个过程是什么样的,也不可能知道,只是听姐姐向妈妈汇报的时
候说这个人又高又瘦,不爱说话。我觉得姐姐没有什么感觉,她总是要上夜班,
也没有太多时间跟这个人在一起。姐姐没有明显的、我认为人在恋爱之中必然会
有的变化,我也因此认为这个人“没戏”,一个不能给女人带来变化的男人,如
果不是他太无能,那么一定是因为他跟这个女人不合适。

    大概是姐姐跟他见第三次的时候,因为姐姐过生日,他送了一条银的项链给
姐姐。很纤巧,带一个小小的绿色玉石坠子。姐姐给我看,我不以为然。我说这
个人没品位,他就不知道“男不穿金,女不戴银”的老话吗?姐姐就把这条项链
放进了我和她共用着放一些纪念品的抽屉。

    我坚定地认为,姐姐跟这个人不会成功,因为介绍的人不了解我的姐姐,她
只是看到了一个待嫁的女孩子最外在的东西,也就是通常人们在这种时候说的
“条件”。

    果然,在他们认识不到两个月的时候,他们分手了。所有的一切我至今搞不
清楚,但是我感到由衷地欣慰,因为我姐姐不用嫁给一个只会给女孩子送银项链
的家伙了。

    姐姐没有特别的难过,也没有特别的轻松,她还跟过去一样,上班、回家,
跟我一起闲聊。姐姐告诉我,如果一个人给你介绍一张桌子的功能,你可以相信,
介绍一个遥远国度发生的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也可以相信,但是假如介绍的是
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可能通过这种介绍就要和自己产生某种关联的人,那么千
万不要相信。“了解你的人只有你自己。”姐姐认真地说。

    我认真地记住了姐姐的话,同时也认真地给姐姐出了一个主意:由我把那条
银项链送还给这个人。姐姐同意了。她替我约好了时间,是那个男人下班以后,
在离我的学校不远的地方。我如约而至,这个人已经等在那里了。我看见他的第
一眼就在心里想,我今生都不要去见别人介绍给我的所谓“对像”。这个人的样
子没有一点能让我感觉到他可以跟我姐姐交谈,我甚至觉得他好像有些结巴。他
把项链收下的时候,还打开盒子看了一下。我刻薄地告诉他,我姐姐把项链拿回
来之后就交给我保管了,现在我来完璧归赵,我说:“你以后还可以送给别人。”
我记得他的脸有些红色涌上来,但转瞬即逝。

    我没有告诉姐姐我说过这些话给那个其实也没有伤害过我们的人。后来,姐
姐经历了漫长的恋爱,嫁给了我现在的姐夫,他是姐姐从小学到中学的同学。他
们结婚的时候,我想,这才对头。

    尽管我发誓不要接受这种介绍的方式,但是在我大学毕业之后刚刚参加工作
的时候,还是被“介绍”了一回。

    那时候我只是一名在机关工作的小职员,除了有一个大学本科毕业的学历和
一份相对稳定但极其清苦的工作之外可以说一无所有。一位好心的阿姨大概是觉
得我靠自己出头实在是终生无望,于是主动地介绍了一位已经读完了医学博士正
在准备赴美留学的青年才俊,阿姨希望我们能共结连理,这样,我就可以通过婚
嫁这种最不费力的方式改变自己也许永远无力改变的处境。

    我犹豫了很长时间,直到阿姨已经有些嗔怒了,才答应“见一面试试”。阿
姨把这个人的全部家庭情况搞得细致、清晰:他家在安徽省一个小县的乡下,父
亲是民办教师,母亲是农民,他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四个孩子。阿姨鼓励我
说:“你不要看他家是农民,他可是个才子,辛辛苦苦才熬到今天,他能找到你
也不容易,你家境好,是北京人,大学毕业,他还想怎么着?”

    我于是懵懵懂懂地决定了约会的时间。

    那天是在我下班之后,阿姨和他在东单公园门口等我。我换了三次公共汽车
才赶到,比约定的时间晚了20分钟。

    阿姨让我们认识了之后就走了,剩下他和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西装上衣,蓝色衬衫,没打领带,很干净清爽的样子,个
子不高,很瘦,典型的南方小伙子。他提议到公园里面走走,我答应了。我们说
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诸如“你们学校有多少人”、“争取公费留学是不是很困
难”之类的。

    走到一个小食品屋的时候,我觉得肚子很饿。但是我怕他误以为我是在提要
求,要他请客,于是,我给自己买了一瓶酸奶。他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撕掉
盖在酸奶瓶子上的一张纸盖子。实在是太不幸了,我看见那张纸盖子上赫然粘着
半个红红的草莓,我当时就想,也许我用区区五毛钱买来的这一小瓶酸奶中、就
只含有这半个草莓,我毫不犹豫地把草莓舔进嘴里吃掉了。

    吃掉草莓之后我们继续走路,还是说一些不咸不淡的话。走到假山的地方,
他说他要早些回学校,我也“应该早些回家”,于是我们就此别过,各自奔向自
己的那个汽车站。

    回到家里,妈妈问我怎么样,我什么也说不出来,说得出来的只有肚子饿。
刚好回娘家的姐姐在一旁立即说:“没戏。”就像当年我说她的时候一样。

    大约过了三天,介绍我们相识的阿姨带来了消息,说他不满意。不满意的原
因是我“不大气”,我不解。在我的印像里,好像那一天没有什么机会需要我表
现大气或者小气。阿姨说:“你是不是喝酸奶了?”我说是的,因为我肚子饿。
阿姨笑了:“这就对了。你把酸奶瓶子盖上的一颗草莓舔着吃了。回来以后,他
说这样的女孩子太不优雅,怎么带你去美国?”阿姨像开玩笑一样地说了这些之
后又安慰我,说这个人在北京读书时间长了,自己又是博士,又马上要出国,可
能“条件比较高”。我什么也没说,但是我在心里又一次发誓,以后永远不会再
有这样的“介绍对像”事件发生了。我宁愿没有人带我去美国。

    这件事成了我家人经常开的一个玩笑,每当我不小心表现得非常自我或者把
我的诸如贪吃、喜欢把好东西据为己有、气愤当头言辞刻薄等等表现出来的时候,
家里人就马上说:“注意,你这样子怎么带你去美国?”

    我当然是没有能跟随一个读过博士的人去美国,但是,有意思的是,在我们
认识大约四年以后,在一个商场,我意外地碰到了那个当年只跟我见面时间不足
两个小时的人。

    是他叫了我的名字。

    我们站在商场大门边上喷水的小花池边上说话。说真的,我不知道说什么。
如果他不自我介绍,我不会从长相认出他。虽然“怎么带你去美国”的玩笑还是
时常会因为我的大大咧咧而被提起,但是那个没有带我去美国的人以及他的形像
实在已经淡漠了。

    他说他后来去了美国。

    我很好奇,于是问他:“是一个人呢?还是两个人?”

    他笑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笑的表情,略带一些腼腆,和当年我见到的不
苟言笑的博士不一样。他说:“是两个人,不过,现在我又是一个人了。”

    我很吃惊。因为后来那个介绍我和他认识的阿姨告诉我,他终于找到了满意
的女孩子,一个芭蕾舞演员,“很漂亮”,“很得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
我明知这一切其实与我无关,但还是心里酸了一下,毕竟,他选中的爱人比当时
的我要优越。

    他接着告诉我,他是在美国离的婚,这次他回来是为了一个什么课题,很快
还要走。他问我是否已经结婚了,我说“当然”。他马上问我:“你们是自己认
识的吗?”我又说“当然”。他认真地点着头说:“好,自己认识的好,自己认
识的人不容易有伪装。”

    我像开玩笑似的告诉他,阿姨后来告诉我了,我们不成的原因就是为了那半
颗草莓,他有些不好意思,半晌,他说:“后来人家也这么说我了,我们离婚的
时候,她说我骨子里就是一个农民。”

    那天我们聊了很长时间,奇怪的是,当我们被介绍相识的时候,我们都在挖
空心思地找话说,现在,当我们明确地知道我们注定就只能是一对陌路人的时候,
反而有了很多话可以交谈。我们甚至一起慨叹,世界上那种古老的媒婆职业是必
然要消失的,以后不会有人因为相信别人而忽略自己的感觉,他说他用了这么长
时间明白了一件事,所有外在的东西都是可以一眼看见的,但是做人的境界却不
是一朝一夕能感觉出来的。我们开玩笑说,只有我们这样的人才有资格去给别人
当介绍人,因为我们已经通过自己的经历知道了应该介绍的真正内容是什么。然
而困难的是,我们又怎么才能知道这一切呢?

    我怕他们会嘲笑我,这样一个生活在清贫的生活之中的小人儿,这么没有抱
负地想到异国他乡做一个看大门的人,没有文化也永远不会有财富,只是日复一
日地看着别人从眼前走过

    梦的羽毛

    我的领导说,他想创办一个有关梦想的版面,让每一个人都有机会把自己的
梦想展现出来。他说,他的灵感来自他的儿子。

    领导的儿子是一个初中生。当父亲问到他的理想的时候,他不假思索地说他
想开一家“麦当劳”。“我知道我在他眼睛里特别没劲,我也知道我问这个有关
理想的问题其实是多少代大人都在问孩子的问题,”我的领导背靠着窗子,阳光
从他的身后窜过来照在我的脸上,也许是因为说到孩子,他脸上的光芒非常柔和,
是我没有机会见到的那样一种慈祥的表情,“但是我还是说了。我说开‘麦当劳
’好,可以学到很多知识,而且必须掌握很多技能,比如英语、经营管理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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