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女孩儿问弟弟:“对了,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弟弟道:“我叫林江。”
“林江?”她小声重复一遍,然后兴奋地说:“真好听!”
弟弟问她:“你叫什么?”
她说:“我叫李菡。”
“李菡?”弟弟也重复了一声。
“嗯。”她点点头,用小木棍在地上写出个“菡”字,问:“你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吗?”
弟弟想了想,道:“啊,我知道了,菡萏,荷花的意思!”
李菡满意地点点头,道:“真聪明。”
弟弟由衷地赞叹道:“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李菡得意地说:“那当然,我父母是希望我能长得像荷花那么好看!”
弟弟轻轻地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就这样,两个年龄相仿的孩子渐渐熟悉了。
一到周末,弟弟便去那个瓜摊。两个人好像永远都有着说不尽的话题,小到个人爱好,大到人生理想,一聊起来便滔滔不绝,即使聊了整个下午,再到分别时还是觉得意犹未尽。
有一次,李菡笑着对弟弟说:“你那见多识广的样子,可不像个初中都没读完的小士兵。”
弟弟也笑着道:“嗯,你呢,无论是你的气质和修养,都不像是街头卖瓜的小女孩儿。”
李菡瞪大眼睛道:“什么话?卖瓜的女孩儿就一定没气质吗?”
弟弟赶紧摇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咱们两个都大有前途,都会超越现在的自己的!”
李菡道:“好,现在就开始互相吹捧了。”说完,两个人一起大笑起来。
哎,那段日子,弟弟真得很开心。和李菡在一起,他感到一种青春飞扬的感觉。整个人越发的勤奋而上进了。在部队里,和那些士兵他无论如何找不到这种感觉。老狗对他是好,可以说对他关心得无微不至,可他们之间却无法交心。其实,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是心与心的交流,所有伟大的友谊都是建立在志同道合的基础上的。弟弟清楚的感觉到:他和李菡,心有灵犀。
说到理想,弟弟总是情绪激昂。他对李菡说:“你要坚持,永远都不要放弃,你一定会成功的。”
李菡使劲儿地点头。弟弟的情绪很容易感染她,和弟弟在一起,她经常会很激动。她这样评价弟弟:“你是一个超级理想化的人。”
弟弟问:“不好吗?”
她说:“不,很好。因为你有比别人更壮丽的理想,所以,你注定比他们飞得更高!”
终于有一天,弟弟被正式任命为通讯员了。到了周末,他立刻跑去告诉李菡。李菡也特别高兴,开了一个大西瓜,两人好好地庆祝了一番。
吃完瓜,李菡说:“你看,昨天我爸把瓜藤都扯了,吃瓜的季节已经过去了。”
弟弟的心一颤,忙问:“那以后你还会卖瓜吗?”
李菡咯咯笑道:“你真是个大傻瓜。瓜藤都扯了,还卖什么瓜?”
“啊!”弟弟特别伤感,他睁大眼睛看着李菡,却说不出话来。
李菡瞪他一眼,道:“你傻看着我干什么?”
弟弟说:“那,那以后我怎么找你?”
李菡忍不住又笑了,说:“你真是一根筋。我只是说不卖瓜了,又没说我再不来了。每到周末我还会来这儿看书。”
弟弟这才再度高兴起来。
此时,他们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每当弟弟遇到什么心烦的事,他都会告诉李菡。这个女孩子异常开朗,又是那么善解人意。她很少语重心长地劝人,却总能在不知不觉中把你哄得开开心心。
有一次,弟弟忍不住说:“你要真是我姐姐就好了。”
李菡瞥他一眼,道:“当初让你叫姐,你不叫。现在想给我做小弟了?我还不要了呢。”
弟弟委屈地问:“为什么?”
李菡咯咯笑道:“怕我亲弟弟吃醋哦。”
炎热的夏季很快就过去了,早晚间或已经能感受到一丝夹着秋意的凉风。谁也没有想到,就在一天下午,突然狂风大作,近而乌云压境,电闪雷鸣,大雨倾盆。那场大雨直下得昏天黑地,一会儿工夫,农场里水流成河。
场长夫人趴在窗台前,看得心焦。原来这正是学生下课的点儿,小龙被困到学校了。
场长道:“没事儿的,有老师照顾他们,你怕什么呢?真是杞人忧天。”
夫人喃喃道:“这么大的雨,我怕他偷偷地跑出来。”
场长的心也一动,于是把弟弟找来,让他去接一下小龙。看看外面的架势,这场大雨一时半会还真停不了。
弟弟穿上雨衣,打开雨伞,一头扎进雨中。外面满是泥泞,有的地方还是没膝的积水,到处都是刮落的枯枝败叶。好在顺风,弟弟轻飘飘的,几乎是被风吹到了学校。他以前没来过,找小龙的班级号找了半天。总算找到了,他轻轻地敲门。屋檐上飞流直下的水柱砸在伞顶,发出巨大的声响。弟弟被冻得直发抖。“吱——”门开了,弟弟赶紧跳进屋里,把伞合上。给他开门的是一个年青的女教师。弟弟刚要和她说找小龙,可嘴巴也张开了,却傻在那里。他万万没想到,站在他面前的,竟然是李菡。
《孤儿寡母》第三部103 李菡见到弟弟,同样意外。她本能地以为弟弟来找她,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弟弟抹下满脸的雨水,解释道:“我来接小龙。他是我们场长的孩子。”
李菡这才恍然大悟。小龙跑过来,大声叫着:“叔叔。”看着同学们一个个都被家长接走,他早就想回家了。弟弟拿出雨衣,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然后把他抱在怀里。李菡默默地看着他们,她不知道,弟弟的心在剧烈的翻腾着。这个变化太突然了,突然得让他没有一丝准备。那个卖瓜女孩儿的形象在他脑子里早已根深蒂固,再看看眼前这个年青、漂亮、气质优雅的女教师,她简直是由一个灰姑娘变成了白雪公主。客观地说,卖瓜的李菡也很漂亮,但当她脱下那身村姑式的衣服,换上一身正装,还是让弟弟一亮。现在,她少了几分土气,多了几分高贵,同那个瓜摊上的女孩儿相比,判若两人。
弟弟傻乎乎地看着李菡,李菡则得意地微笑着。弟弟突然气愤地质问道:“你怎么没和我说你是老师?”
李菡作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道:“你问过我吗?难道我每见一人都要告诉他我是老师?”
弟弟无语了。过一会儿,他又美滋滋地说:“我说过,以你的气质和学识,根本就不可能是卖瓜的。我是不是说过?”
李菡没回答,只是笑,笑容里飘荡着得意的神情。
弟弟要走了。他都快出门了,又回过头问李菡:“你有伞吗?”
李菡摇摇头。弟弟说:“那你等我,一会儿我送回小龙,再回来送你。”不等李菡回答,他一头扎进滂沱的大雨中。
来的时候一帆风顺,回去则要逆风而行了。狂风夹着暴雨扑面而来,弟弟一手抱着小龙,一手撑着雨伞,每前进一步就要后退半步。路又湿滑,他几次差点摔倒,原本不远的路程竟然走了四十分钟。等回到农场,天已经完全黑了。
进了农场的家,弟弟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头发上,脸颊上,裤脚上,都滴滴答答地淌着水。可等他把小龙身上的雨衣揭开,这个孩子立刻跳了起来。他的身上竟然一滴雨都没琳着。弟弟的精细让夫人特别感动,她大声地夸着弟弟,场长也不住地点头。他们让弟弟回去早点休息,小龙稚声稚气地说:“叔叔还要去学校接我们老师。”夫人哭笑不得,轻轻拍一下儿子的屁股,道:“看看,为了接你,都把林江叔叔累坏了。”弟弟却说:“没事,他们老师没带雨具,我去把她送回家。”夫人听得目瞪口呆。就说这孩子懂事,可也没有接送老师的义务啊?他,是不是有点热情过头了?没等她想明白,弟弟早已披上雨衣,又钻进了大雨里。
他先回宿舍,带上老狗的雨衣,又拿了一把手电筒,急匆匆赶往学校。外面伸手不见五指,手电筒只能照亮巴掌大的地方。风大,雨急,路滑,弟弟几乎是在摸索着前行。他很焦虑,这么晚了,学生们肯定都被接走了,李菡一个人会不会害怕?这时,高空划过一道耀眼的闪电,随之传来一声振聋发聩的巨响。弟弟打个寒战,赶紧加快脚步。
快到学校,弟弟又有点担心。李菡父亲那么疼爱女儿,他会不会把她接走了?等进了大门,远远地看见那间教室的灯还亮着,他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弟弟兴奋地往前走,离门越来越近,最后已是近在咫尺。透过玻璃窗,他看见李菡正在焦灼地向外张望。她终于看到了弟弟,脸上顿时露出欣喜的神采。她立刻开门,并一把将他拉进教室。
啊,她一直在等他,等他送自己回家!
弟弟站在她面前,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李菡心疼地用手绢帮他擦拭着脸上的雨水,责怪道:“你非感冒不可,这么大的雨,你跑来干什么?”
弟弟不解地问:“我不来,你怎么回家啊?”
李菡听了,感动得眼泪差点掉下来,她说:“谢谢你,我会永远记得你对我的好!”
弟弟很局促,他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看着李菡感动得一塌糊涂的样子,他真想说:“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只要你高兴,很多事我都愿意帮你做。”
也许在弟弟眼里,李菡完全成为了一种象征,那是一种青春的象征,一种生命的象征。她象征着一种朝气,一种活力,一种乐观,一种不屈。最难能可贵的是,她和自己有着相似的经历,她就生活在自己身边,让弟弟看了,是那么真实,那么亲近,简直就是触手可及。
李菡看弟弟,大抵也是如此吧。所以他们相处,极为自然。那是一种超乎友谊的友谊,是精神与精神的对话,是心灵与心灵的交融。
李菡穿好雨衣,他们便出门了。
外面大雨如注,似乎比刚才更猛烈了。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