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希和秦咏成了傲雪园的常客,张丰的谦虚好学不耻下问,以及层出不穷的新花样,赢得了桑希和秦咏的友谊,秦咏是文质彬彬的,即使熟识之后也仍然谨守礼节,桑希就不同了,他完全就是熟不拘礼,每次来都直闯梅风院,使得张丰很头痛。郭启仍在乡下,偶然见面也还是冷冷的,张丰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他了。
正旦之后,接下来是初五立春节,初七的人日节,初八的谷日节,初九的天日节,初十的地日节,十五的上元节,二十的天穿节,廿五的填仓节,以及三十的晦日,正月里的节日多得过分,几乎天天都在过节,虽然说过年的时候也没有别的事可做,可是天天过节总也有烦的时候,正月过完的时候,张丰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过完了年,各种生意都恢复了经营,张丰开始考虑新一年的发财项目。年前,张丰从瓷器行的经营中分得了丰厚的利润,短短三个月就为张丰带来六百两的收入,樊虎那儿,那个猛人真的标出十两银子一双手套的天价,不仅卖出去了,居然有没买到手的人出言威胁,扬言如果樊虎不给他弄来货就砸烂他的铺子,但樊虎并没有为此向张丰催货,张丰有货送来他就卖,没货管谁都得等着。所以张丰觉得这家伙可靠极了,便有意与他进行进一步的合作。天气将渐渐暖起来,张丰不再织手套和袜子了,她开始试验防雨材料:把桐油刷在布料上,晾干,然后浇水,看看漏不漏。气味比较难闻,但是不漏。张丰用这种布料做了两件雨披,一大一小两个背包,请了方暴一起去见樊虎,——张丰还是有些怕这个喜怒无常的人。
这次张丰不想卖个几百两银子了事,所以她先简单说了一下产品的性能和作用,问樊虎有没有兴趣,而没有把东西拿出来。
“上一次我从你那里高价买的背包连本钱都没赚回来,这回你连东西都没给我看一眼,就想从我这里拿钱,你认为我会同意吗?”听了张丰的话,樊虎嘴角咧出一抹讥讽的笑,问道。
“怎么会呢?对于单身旅行的人来讲,背包是非常方便实用的东西,应该很好卖才是。”张丰也是个商场上的菜鸟,并不知道樊虎是在用欲擒故纵的手法诓骗她,听了樊虎的话,皱了皱眉头说。
“以前没有这个背包人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既然如此又何必多花一笔钱呢?”樊虎淡淡的说。
张丰很失望,来之前她对这次合作很有信心,没想到她那世人人不可缺少的用具,在古代居然没有市场,但事已至此也只好放弃,另想赚钱的招数了。因此,张丰只是象征性的追问一句:
“这么说没有合作的可能了?”
“合作就意味着要大批量的制作,你也看到了,没有什么人会买。不过我个人对你说的东西很有兴趣,我可以买下来自己用。”
张丰笑了,她忽然反应过来。“不,我也不过做了两件而已,我还是留给自己用好了。”张丰带笑地看着樊虎的眼睛,慢慢说。
“我会出个好价钱,你可以再考虑一下。”樊虎的语气仍旧是淡然的,可是眼神却闪烁了一下。
“为什么呢?我相信没有这些东西你也不会有什么不方便的,何必花些冤枉钱?看你这么有兴趣,我很有可能会狮子大开口的。”张丰认真的说。
“我樊某是缺钱的人吗?我对自己一向很大方,我想要的东西从来不在乎多花钱。说吧,你想要多少?”樊虎换上了粗豪的面孔,很恶少地说。
“也许和樊少你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呢。”张丰闲闲地说道。
方暴在一旁看戏似的看他们两人斗法,却一句话都不说,无意偏帮任何人。
“方暴,‘樊少’是什么意思?”樊虎有些绷不住了,但又不甘示弱,便撇开张丰同方暴说话,企图以无理的态度激怒张丰,这孩子的镇定让他很不爽。
“少,就是大少爷,好吃懒做,游手好闲之辈。”方暴嗬嗬嗬地笑着对樊虎解说“少”的意思。
“张大少,你这算什么意思?”樊虎威胁地对张丰眯起了眼睛。
“樊掌柜,您误会了。大少爷当然是尊称,方大哥是在开笑呢。”张丰略为紧张地解释道。
“嗯,听起来也是比较像尊称。既然如此,我就不计较了。说说你的条件吧。”樊虎收起了他的利爪,重又恢复到懒洋洋的状态,并不经意地重拾关键话题,就好象他从来没有耍过花招,张丰也没有针锋相对,除了关于大少爷的讨论,谁都没有说过废话一般。张丰对他的变脸技术非常佩服,当下也若无其事地进入话题。
“我要两成利润。”
“除了把样品给我,你还干什么?”
“我提供了材料制作技术,产品图样设计,这样还不够吗?”张丰尽责尽力尽其可能地把自己的东西说得更有价值。
“不够。”樊虎干脆地说。
“那么这再提供一条可供参考的销售渠道如何?”
“你可以说说看,让我看看有没有参考价值,值不值你开出的价码。”
“我认为可以配备给军队。如果能成为军需品,它会给你带来数不清的利润,你觉得呢?”张丰口气里微带蛊惑的说。想到那种可能,张丰的心也热起来。
“当然。可你认为这是一件容易的事吗?”樊虎眼中的热切一闪而没,随即用不为所动的口气说。
“我也知道这不容易,但却并非不可能。想想看,背包可以非常方便地装下士兵必备的杂物,象药品,绷带,水囊,干粮一应物品,而有了雨衣,在敌人必须停下来避雨的时候,己方却可以继续行军,做到出其不意,这将为战局带来多么大的影响!所以说,要说服朝廷为军队配备雨衣和防雨背包,并不是不可能的。”
“我想有一点你不知道,那就是,如果有需要,没有雨衣士兵也照样要行军。”樊虎微讽道。
“可是,那样的话士兵会生病,战斗力会下降。”张丰辩驳道。
“我看你倒是挺善辩的,不如由你去说服主管官员吧。”樊虎用认真的口气说。
“那怎么行!”张丰急忙反对,“我还是小孩呢,说出的话不具备说服力,这种事还是樊掌柜去说更合适。”
樊虎咧嘴笑了:“是吗?你还是个小孩子,此刻你才想起自己是小孩子。”
“要不这样,我们私下订出赏格,军队中谁订购我们的产品,可以提取一成的利润,这一成我们各出一半,你看可好?”张丰让步。只要能推广到军队,一成半的利润也相当可观。
“好。成交。”樊虎半句废话没有就同意了。他并非不善于讨价还价,但只要达到了预期目标,他不会为了一点小钱破坏自己豪爽的形象,那只会使人防备他,并且以后都得陷在为一点蝇头小利与人争执不休的麻烦中,他要维持一个不计较的好形象,以待更大的生意上门。只要价格合理,其实他也并不指望靠盘剥合作伙伴来获利,张丰已经主动作出让步,他樊虎又怎能让一个小孩看不起呢。
“太好了。为了预祝赚大钱,我们去大吃一顿好了,我请客。”
“哈哈,那有什么好跟你客气的?走吧。”方暴被张丰这么直白的话逗笑了,“无缺兄弟,你现在可是满身铜臭啊!”
“谢谢方大哥,借您吉言,我今年一定会财运亨通的。”张丰才不会自诩清高呢。
“樊掌柜,要不要一起去?”张丰问。
“去啊,有什么好跟你客气的。”樊虎重复方暴的话,难得的面带微笑。
第十二章 花朝
彭超在狱中自尽了。
郭岱去傲雪园接张丰同去彭府吊唁。
张丰换了身素服跟郭岱出门,郭岱落后一步打量张丰:素白的衣袍穿在他身量尚未长成的躯体上,还不能称之为玉树临风,却有一种楚楚的风韵,挺直的背脊使他不高的身材有挺拔之态,他走路时尽管步子迈得很大,不知为何却仍给人袅娜之感。他想,怪不得皇帝会爱慕容冲,原来有些男人真的比女人更惹人遐思。
他也曾不止一次的怀疑张丰是个女子,也希望他是个女子,然而由他的说话行事来看却又绝无可能,他是那么爽朗,那么肆无忌惮,见解又是那么独特,令人深思回味,这绝不是一个囿于庭院中的女子所能有的。甚至也不是一个普通男子所能有的。所以,他有时真的怀疑他是山精树怪之类的妖物所化,才会如此惑乱人心。这样想着,郭岱不禁转头看向张丰,他看到的是一张沉静的脸,不带丝毫妖媚之气。
到了彭府,在灵堂祭奠之后,他们被引至后堂饮茶,刚坐下不久,郭岱注意到张丰突然身体僵硬,面色发白,不禁关切地问:“无缺,不舒服吗?”
“我,肚子疼。”张丰轻声道。
“我们现在离开。”郭岱说着扶张丰起身,告别后出府坐上郭岱的马车向郭府驶去。
张丰说要回傲雪园,可是郭岱不放心,郭家又比傲雪园近得多,所以郭岱不顾张丰的反对,当下吩咐仆从去请大夫,自己带着张丰回到郭府。一路上,张丰不肯坐凳子,只蜷身跪坐在车厢里,显见得异常痛苦。郭岱伸手揽过张丰,让他趴在自己的腿上,抱住他,心疼地轻抚他纤弱的肩背,恨不能以身相代。
到了家,郭岱要抱张丰进去,他却说什么都不肯。而那位张丰指名道姓要请的郎中,在把过脉之后,说是胃脘不适,只要热敷一下,忌食生冷,不必吃药过一两天就会好,因此连药方都没开,尽管疼痛不减,张丰却似对他的话非常信服,当下谢绝了郭岱的挽留,也不要郭岱送,就搭郎中的车回去了。郭岱到底不放心,张丰走没多久他还是随后赶到了傲雪园。
现在郭岱是张丰最为亲密的朋友。从年前张丰病好之后;郭岱就频繁地带张丰参加诗会;清谈以及节庆活动;介绍他认识许多朋友,并亲自教他骑马、射箭、应酬,大力的向众人推介张丰,他把张丰的诗,歌,画,和张丰的各种奇谈妙论讲给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