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悔远远就看到张丰坐在学堂外面,张丰也看到他向自己走过来,只是不知道他是有事找她,还是经过,所以就没有动。无悔来到跟前叫了她一声,张丰觉出他大概是有事要说,这才收拾心情站起身来,问:“有事?”
无悔“嗯”了一声,说:“洛阳来信,说刚刚到手一片茶园,需要人手支援。”
“这倒是急事,耽误不得。那就明天一早出发好了。”
“公子,懂得制茶的人此时都在岚山茶园,等他们赶回来怎么也是三天之后的事了。”无悔提醒张丰。
“我知道,不是还有我吗?而且不同地方的茶品质会有所差别,其他人未必懂得要在制茶时做出适当的调整,所以说不管怎样我都是要走这一趟的。”
“可总要调几个人回来协助公子,不如等他们一起去。”
“不必。眼下时间就是金钱,我先走,你传书岚山,让他们抽几个人随后跟来。我明天一早走,随行人员你安排一下。”
“公子打算坐车还是骑马?”
“坐车太慢,骑马吧。”
“公子,何必让自己如此辛苦?”
“呵呵,该辛苦的时候辛苦,休息的时候才能心安理得。再者说,谁嫌钱多啊?唉,地主家也不富裕啊。”
无悔无声而笑,他真爱她乐观坚强的个性,而她说话又那么谐趣,别说女子,便是男子也少有比得上她的。只是这样出色的女子,又怎轮得上让自己来爱呢?可,他又要怎样才能够让自己不爱?
张丰转头看见无悔的笑脸,打趣道:“无悔,你笑起来的样子才更吸引人,你应该常笑笑,才能更快地娶到喜欢的女孩。怎么样?好事近了吗?”
张丰面上笑着,心里却有一丝难过,稍早她看见无悔和一个女孩站在杏树下说话时也觉得有一些不舒服,当时她就想,这大概是嫉妒,就像做妹妹的讨厌哥哥的女朋友,做母亲的不满意儿媳妇,做父亲的看不上准女婿,只是因为怕别人分薄属于自己的爱,而产生的下意识地排斥,过一阵子认了就好了。
听了张丰的话,无悔却只给出一个反应——面无表情。
张丰不满道:“我看你能不能永远不告诉我。”
“她不是我喜欢的女子。”
“她不是?那谁是?”
无悔又成了没嘴葫芦。
张丰习惯了他的沉默寡言,也不在意,好奇地猜测道:“难道你也有个青梅竹马,和你曾经私订了终身,令你念念不忘?”
“不是?难道是小时候家里为你订了娃娃亲?你为守婚约所以至今不娶?”
“也不是?难道说你偷偷喜欢上某位千金小姐,而她的父母却不肯把她嫁给你?”
张丰一边猜眼睛一边瞄着无悔,观察他对自己的猜测作何反应,不过她也是玩笑的成分居多,并没指望自己真的猜对,却发现在她说出最俗的一种情况时,一直不动如山的无悔却看了她一眼,张丰大诧,忍着笑问道:“请问是谁家姑娘?实在不行我们半夜里把她抢来好了,不管怎样,总不能让无悔伤心。”
“人家不喜欢我,抢来有什么用?”无悔半真半假地说道。
“噫?人家看不上?凭什么?!我们无悔要才能有才能,要长相有长相,要身份有身份,拿个公主来也是足以匹配的,谁家小妞这么有眼无珠竟然不喜欢?告诉我是谁,我去骂她。”
张丰嚷嚷得跟个宝贝儿子被人甩了的老妈似的,一番不讲理的话把无悔逗得笑不可抑,问道:“我真有那么好?”
“有!当然有,比这还好呢,依我看,除了仙女和妖精,任何人类女子你都可以配得上。”张丰笑呵呵地保证道。
无悔终于很罕见地笑出声来。
他看着她,笑意深深。这一刻,他那么想拥她入怀,想得心都疼起来了,他要用尽所有的自制力才能阻止自己的冲动。但他必须阻止自己做出不当的举动,以免招致她的反感。
又说笑了几句,两人各自回去准备出行的事了。
第二天一早,张丰起来的时候,护送张丰的已经整装待发,连夏绿为张丰准备的点心和干粮都已经打包装进了滕筐里。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后,张丰就施施然地拎着两只手上路了,而别人却都用“登山杖”挑着行李,山里不好骑马,所以马是养在山庄里的,他们要出了深山才有马骑。
无悔也是空着手的,所以张丰以为他只是送自己出谷,一点也没想到他竟滥用职权封自己当了护卫队长,直到出谷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要跟自己一起走,可她又怎么会把这么能干的人当保镖用呢?那也太浪费了。于是劝道:“你还是留在谷里吧,这种小事不需要你亲力亲为,再说你走了谷里可就没有掌事的人了,又怎么能让人放心呢?”
“怎么会没有掌事的人呢?二公子的能力不在任何人之下,有他在,公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张丰对无悔的话感到有些诧异,心想自己可能真的有点忽略了裕儿的成长,可裕儿真的有无悔说的那么厉害吗?她有些不信地说:“你太高看他了,裕儿还是个孩子呢。”
无悔沉默地看着张丰,少顷道:“如果公子不放心,那我就留下好了。我再送公子一程就回去。”
张丰点头。无悔默然走在旁边,张丰感到一种与平日的静默不同的沉郁,她转头看无悔,从他脸上看到了不知是失望还是失落的表情,张丰脸上闪过若有所思的神情后,笑道:“你是不是想到外面走一走啦?”
“是。”无悔避开她的注视,简短地应道。
“明说呀。倒也是,这些年数你最辛苦,劳累得像头驴的似的。早该给你放个长假好好休整一下。好吧,这一次就把那些烦人事交给某个逍遥够了的人,我们两个不常出门的人就把这次出公差当作游玩好了,只是时间这么紧,这‘游玩’怕比在家操劳还辛苦呢。这样,你要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你径直去好了,从今天起给你放三个月的假如何?”
无悔展眉笑道:“我不需要放假,我只想跟公子出这趟公差。”
“你啊,还真是个属驴的。”
无悔但笑不语,任她笑骂。
无缺山庄现在由惊蛩负责,惊蛩很能干,山庄事务管理得井井有条,因为季节不等人,张丰等人稍事休息之后就骑马上路了,第二天傍晚到长安,听殷诺说了一下长安的店铺和作坊的经营情况,在傲雪园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向着商州、南阳,一路往信阳而去。
一行人晓行夜宿,有时错过宿头又找不到旧宅破庙这种地方,偶尔也在野外露宿,好在有睡袋和防风的雨披,倒也不算很艰苦,只是对于张丰来说,春夜的寒气到底重了些,不过张丰的体质还不错,露宿时又总是被安排在最好的位置,倒也不难挨过一夜,所以张丰对于夜宿野外倒也不怎么在意。
这天丽日和风,又遇到好山好水好风景,大家不免游兴高涨,因此便一路笑语,一路追逐,一路走马观花,后来又驻足贪看晚霞夕阳,只好再次露宿野外。张丰因为出了汗之后没有及时擦干,停下来后被晚风一吹,就着了点凉,睡下不久后就咳嗽了起来,(可怜的张丰,因为没有贴身侍女可以带在身边,出个恭换个衣的也没人帮着放哨,弄得每次做这些事时都贼头贼脑的。出恭是省不了的事,没办法,但野外换衣服那是万万不敢的。)无悔睡在张丰的左近,听她不时咳嗽,便探身过来,轻声对她说:“公子,我帮你暖暖背吧,咳嗽会好些。”
“真的?”
“嗯。”
“那我们背靠背。”
两只裹着睡袋的身躯贴近,一会儿之后热气透过睡袋交融,张丰冷得发紧的背脊渐渐暖和起来,果然便不再咳嗽了。张丰贴着无悔一夜好睡,第二天起来时轻微的风寒已经好了,张丰不由得暗自庆幸,心想得亏自己没有硬抗,不然真要病在路上就糟了。估计无悔也睡得不错,因为他也是一付精神奕奕地样子。
暗探
张丰不喜欢送别。该的话已经尽,时也就只能把那些嘱咐再嘱咐的话再搬出来次,只让不舍的人更不舍,不耐的人更不耐罢。所以如能避免,张丰都尽量不参加项活动。不过别人可能不么想,又或者碍于礼数不能像样的从心所欲,反正夏绿就没有乖乖地在家看孩子,而是抱着孩子凑热闹去。
张丰蹓达着出院子,往小学堂走去。外面动乱的几年,无情谷又收留不少家丁婢的家人,谷中小学堂里有近三十个孩子,从四、五岁到上十岁的都有,由于师资不足,只好混编为个班,郭岱和桑田走后,只剩下三个老师,却要全科教导近三十个顽童,忙得真是不可开交。张丰想没有小宝宝玩,就玩大宝宝好,自己就帮秦咏他们上几节课吧。
小学堂设在无情的“洞府”里,离张丰的小楼里左右,中间坐果树环绕的小院,原是给张裕准备的,因裕儿和无情都住进张丰的小楼,无情的“洞府”就成他的办公室,小院成张裕的私塾。现在,小院里住着程兴、尹远和无悔,也是谷中事务办公室的所在地。至于到处种植果树,主要还是出于经济的原因,赏花倒是次要的,不过值此早春季节,桃树、杏树、梨树全都开满缤纷的花朵,确实把山谷装得美不胜收。经过小院的时候,张丰看到无悔和个孩子在院墙的拐角处话,他们站在棵杏树下,个刚健英挺,个柔美羞涩,沐浴在粉红色的花瓣雨中,别提多么浪漫,别提多么相衬。张丰不想打扰人家的好事,转过头装作没看见,继续走自己的路。
“公子。”阵脚步声响,无悔已经来到张丰的身旁。
张丰脚步不停,头道:“没什么事,自便。”
“公子去哪里?陪去?”
“不必。干的正事要紧。”张丰罢笑笑。
无悔停步,看着张丰离去的背影,眼中透出些许落寞。
走进小院,回到自己房间,无悔掏出密码本译出刚收到的封密信。信是洛阳的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