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遗梦(终结篇) 作者:琉璃薄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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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遗梦(终结篇) 作者:琉璃薄苏-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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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图赖瞧瞧天色,雨云压得极低,天地竟是一片昏暗,他迟疑了一下道:“去东二条胡同鄂府,那儿还近些。”
  没人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也没人知道雨会下得这么大,更没人知道因为大雨,佟图赖选择了先去鄂府而非回家,自然不会有人知道,他的选择所引起的后果……
  只闻马蹄声低闷,一路溅着混浊的水花去了。
  第十四章 知我意 感君怜 此情需问天
  鄂府专门有座亭子,叫听雨轩,建的宽大,里面摆两张八仙桌还宽裕,要的就是赶下雨下雪天的时候,约几个知交好友坐在里边喝酒说话,外边雨再大也打不进来,人再奸也听不着一个字。
  今儿鄂硕没请别人,正是大学士陈名夏,论起辈份来,陈名夏要喊他一声伯父,谁让他妹妹嫁给了鄂硕的大儿子呢。但水高船涨,陈名夏这时正是顺治身边的红人,鄂硕不但不敢受这声尊称,还要赔笑温言地喊声”陈大人”。
  陈名夏刚满四十岁,他是江苏溧阳人,容貌清秀文雅,喜欢穿浅色的宽袍长褂,更显得风流倜傥。他是天才,打小就是,别人十遍难诵,他两遍便朗朗上口,轻轻松松地考取了崇祯年间的探花,被任命为翰林编修。
  正少年得意马蹄疾时,偏偏大明寿尽,李闯王打进了北京城,他是一介文弱书生,惊慌之际,十年寒窗的圣贤书竟只剩下四个字了,不是别的,正是——弃暗投明。
  投靠李自成后,他本以为凭自己的文才武略能被重用,谁知此“明”却不识他的“明”,愣是将明珠暗弃,他实在捱不下去了,只好逃回了老家。谁知明朝百足之虫,死而未僵,立刻有忠臣义士来讨伐他这个”明贼”。
  老家也待不下去了,他无处可躲,只好逃过了黄河,到了河北大名。他既已叛过两次,倒也习以为常,熟能生巧了,立刻投奔到多尔衮麾下,并颇有见地地建议多尔衮纂位。
  多尔衮当时立刻拒绝并痛斥了他,他也颇有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挫败感,本以为从此就无出人头地的一天,没料到隔日就有喜讯传来,多尔衮升了他的官,从此是平步青云。
  再往后,多尔衮一死,他也就高高兴兴地跑向他曾经建议取而代之的无知小儿,他人聪明,心里不糊涂……主子不过是个封号,像皇上,万岁这样的,谁坐了谁就是,我只忠于主子,不忠于人。
五十四
  但天才的确是天才,据说无论顺治问他什么刁钻古怪的问题,他都能答上来,而且说出出处,顺治鄙薄其人,但确实爱惜其才,何况陈名夏很敏锐地发现了顺治帝的心思:满汉一家。
  重启官吏考核制度是他上书的,进朝时满臣不得欺压汉臣是他上诉的,满汉同朝议政也是由他当的出头鸟,几乎是他奏什么顺治就准什么,火爆到这种地步。
  陈名夏的确是聪明人,只有两个缺点:一是无节,二就是轻浮。满贵厌他,却不敢得罪他;汉官一改从前对他的鄙薄,连连捧他是:卧薪尝胆,志在千秋。他竟然也就飘飘然起来,浑然忘了顺治准的只是他自己的心意,而非陈名夏的奏章。
  他和同为汉臣的宁完我向来看不对眼,有天一众汉臣聚在酒楼喝酒,宁完我也许是喝多了,竟然直指着陈名夏的鼻子嘲笑道:“吕布是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三姓家奴……陈兄也不逊于他,让我来数数,竟是四姓……”
  后面的话宁完我没能说出来,因为陈名夏一杯腕力不够怒气来补,一碗竹叶青就这么溜溜地全泼到宁完我脸上了,一滴没浪费,旁人忙拉的拉劝的劝,都打圆场道:“喝多了喝多了。”
  陈名夏脸红得赛过桌上的虾子,怒道:“满汉同朝准奏是我上的,若不是我……你还在内三院里对风发呆呢。”
  宁完我酒略醒了些,低头不再接话,陈名夏却不肯放过,又嚷道:“明儿我还要上折子,求皇上恢复我华夏衣冠,到那时才叫你看看什么是忠是义是仁是孝……你个北国蛮子。”
  宁完我气得全身打抖,回家后就立刻写就一封弹劾陈名夏的奏章,并且专门找那些和陈名夏有隙的满贵活动,引出了顺治的间很出名的一场文字狱——南党案。
  题外话:宁完我一生平实,只做出这么件“大事”,他是辽东汉人,投进了镶黄旗的汉军旗,入了旗籍可他终究还是个汉人。他之所以后半生缄言不语,是否因为后悔当年的一时之气呢?陈名夏是小人,有时候小人也能做大事,坏人也能做好事。他是不是也会内疚,陈名夏是逢人即叛,自己倒彻底……直接叛离了民族 。
  当然这时陈名夏还不知道风雨欲来,他畅快地享受着美食以及鄂硕的殷勤,直到吃得差不多了,才微笑着问:“我妹子没惹鄂大人生气吧……都是我太娇惯她了,弄得几乎不成样子。”
  这是明里的责备,内里的叮嘱,鄂硕有什么不明白的,忙笑道:“又斯文又娴静,也就是陈大人调教的出这么好的妹子来,我家里那两个丫头就不能比了。说起来,你们兄妹也有些日子不见了,我已经喊了人去请令妹过来。”
  说着,咧嘴一笑伸手指道:“说曹操曹操到……”
  陈名夏回头一瞧,果然是妹子穿着粉红色的锦霞缎衣过来了,两个丫头扶着,后面又跟了个一身白衣的少女,鄂硕含笑道:“那是我家二格格……想是和她嫂子一处呢,便拖着来了,好在都不是外人。”
  陈名夏微微一笑,见妹子过来深深做了个万福,忙伸手扶起来,眼睛却不远不即地瞧着那个白衣少女,只见她并非绝色,但眉目纤秀,竟像是画里走出一般的柔美清丽。
  鄂硕淡淡地瞧着眼前这一幕,他看得出陈名夏对雨凝的倾心,他悄悄地在心里对那个瞧不见的影子说:“我答应过你,一定好好照顾她……”。
  雨凝她被陈名夏的妹子硬拖了来,想必也是鄂硕的授意,开始还不明所以,渐渐见面前这男子的眼光越来越火热,不由得厌烦起来,故意将身子探出栏杆外,伸手去接那四溅的雨珠。
  鄂硕微微有些苦涩地微笑道:“我这女儿才是娇宠的没了样,这么大的人了,犹是爱玩些孩子花样……陈大人不嫌弃,也多指点指点她。”
  这话正入陈名夏的心坎,他知道满人不像汉人那么封建,满人女子多半也是爽朗大方的,便端了杯酒走过去,微笑道:“二格格也喜欢雨?”
  雨凝见他跟过来,心里不耐,脸上还是敷衍道:“正是,先生也喜欢雨吗?”
  这时就听鄂硕道:“这是陈名夏陈大学士,你说话需尊敬些。”
  雨凝本来恹恹地只想走,听了这名字不禁一愣,忙回眼打量眼前这人,倒也勉强算得上俊雅风流四个字,只是那眼神像是加了糖的蜜酒,又粘又热地难耐。
  陈名夏见她频频回顾,心里不免得意起来,微笑道:“二格格无须见外,唤我陈兄即可,百史也成。”
  雨凝见他的年纪足可以做自己的爹,还一副情圣的样子,忍不住嫣然一笑,转身走到鄂硕身边道:“阿玛,我倦了要回房,您陪陈大人好好聊聊吧。”
五十五
  说完话也不等鄂硕答应,就径自取了把伞往亭外走去,陈名夏忙跟过去赔笑道:“二格格这就倦了吗?”
  女人总是很难对爱自己的人狠,至少他满足了你的虚荣,雨凝也不例外,见他殷殷的样子,心里一软,不由得轻声道:“送陈大人一句话……近日安分守己,否则有性命之忧。”
  陈名夏一愣,却见佳人已袅袅婷婷地去了,一时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她清柔的嗓音,竟是痴了。
  鄂硕都瞧在眼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伸手举了酒杯,一饮而尽。
  第二日,陈名夏虽未亲自登门,却有礼送到,点名送给妹子及二格格的,雨凝正在书房里临张旭的草书,就听噔噔噔的脚步声,人未至声先到,一声递一声地喊着:“二妹妹。”
  丫头小离过去掀帘子,忍不住向雨凝做个鬼脸,轻声道:“是大少爷。”
  雨凝也微微皱起了眉,她这个哥哥实在不是省油的灯,最喜欢的就是欺柔凌弱,若不是近日来鄂硕护自己护得厉害,不知道他又要生出什么是非来。
  帘子一动,鄂硕的大儿子库勒纳笑嘻嘻走进来,他其实相貌不丑,只是那副惫懒无赖的神情不讨人喜欢,天气转暖了,他只穿了件薄薄的杭绸长袍,却是极刺眼的碧绿色,腰上琳琅满目地挂了不少饰件,若不是帽子上镶的羊脂玉油润,真让人怀疑是走街串巷卖流苏穗子的小贩。
  雨凝搁下笔,还是客客气气地道:“大哥来了,快请坐。”
  库勒纳却不急着坐,伸手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锦盒来,向空中一抛,不偏不倚地落在雨凝的书桌上,嘻笑着道:“当哥哥的给妹子送份薄礼,你打开来瞧瞧。”
  小离忙过去打开了,只见里面是对明灿灿的珍珠坠子,库勒纳笑道:“这珠子比东珠也差不多,待我妹子以后当了丞相夫人,戴起来正正好。”
  雨凝见那珍珠光洁可爱,正要伸手去拿,听他这么说忙缩回手,似笑非笑道:“大哥又浑说什么?你盼着妹夫当丞相吗?或许他已经是了,在阴曹地府里,只怕大哥舍不得家里的娇妻美妾。”
  库勒纳先是一呆,接着连连摇头道:“若不是这张脸,我真当是谁换了我妹子……除了这脸这声音,你简直变了个人似的。”
  雨凝伸手把锦盒盖好了,甩手掷回他怀中,冷笑道:“我倒盼着大哥能变了个人,什么样都成,反正不会更差了。”
  这话说的库勒纳一时反应不过来,半晌才恼怒地道:“我终究是你哥哥……奚落我很有趣吗?这个妹夫我认定了,他已经和我提了,过几日就寻机会给我个外差。”
  雨凝一头雾水地瞧着他,几乎当他是想钱想权想得疯了,接着却听他继续道:“你也瞧瞧自己,又不是十四五的黄花闺女,难得陈大人瞧中了你,过去之后安安稳稳做正室,简直是三辈子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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