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山的孩子当成自己的一样。
春莲嫌他手重,赶紧把他扒拉到一边,“去去去,别把我们的小援朝吓着。”
刘海山在前两天就说了,现在正抗美援朝呢,要是生个儿子就叫援朝。
周栓宝乐呵呵地傻笑着。眼见他们那么疼自己的孩子,赵秀芝也笑了。
一个邻居在边上问丁妻的孩子是闺女还是小子。
“大嫂生了个女孩儿,可漂亮了!花骨朵似的!”赵秀芝笑着说。
大伙儿一起围上去,争着看这个小花骨朵儿。
周栓宝也高兴地想凑过来,丁妻见状神经质地紧紧地抱住孩子,警惕地看着他。
周栓宝猛然想起丁家旧事,马上停下脚步,尴尬地笑着。
偏偏那个邻居继续问孩子取名了没有。丁妻的脸色更难看了,丁维全赶紧打岔,
“嗨,站在外面干嘛,都家里坐!”
丁妻抱着孩子径直进了自己家,丁维全抱歉地一笑,转身跟进门,“吮”地一
声,关上了门。
那个邻居有些纳闷,高高兴兴的,这是怎么啦?
赵秀芝对丁家女儿死于非命的事不太清楚,她朝自家门口走了几步,回身告诉
那个邻居说:“老丁给孩子起了几十个名字,她好赖不干,非要叫丁丽不可!”
邻居有些不明白,挺好的名啊,为什么一说名字的事,丁家夫妇的脸色就不对
呢。
乔占魁冷笑道:“好?好什么好?他们死了的那个闺女就叫丁丽!”
气得周栓室直瞪乔占魁,恨不得过去给他一巴掌。乔占魁也看出周栓宝气色不
对,马上一扭头,回家了,心想,哼,过几天,就要你好看。
赵秀芝抱儿子回家的时候,刘海山正在治安股的大会议室做国庆四周年的安全
保卫动员。会议结束了,大家正准备散去,周栓宝气喘吁吁地进了门,嘴里直嚷嚷:
“海山,弟妹把孩子抱回来了!”
开会时,刘海山就没看见周栓宝,估摸着他在家忙着张罗秀芝回家的事。秀芝
是前天被送到医院分娩的,这两天准有结果。但是因为股里工作忙,他也顾不上天
天在那儿陪着,今儿一大早,还是照常来上班了。周栓宝这么一嚷嚷,引得大家都
回头看,刘海山心里挺别扭。他皱了一下眉头,有些生气地说:“你怎么才来?”
周栓宝一时有些发懵,不知说什么好。
倒是肖东昌过来打了个圆场,对刘海山说:“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要是生
儿子,就请全股同志喝酒!”他说的也是实话。两个月前,他老婆给他生了个女儿,
他特意给起了名字叫“停停”,意思是立即给我停住,不能再生女儿了。上户口的
时候人家说这女孩子嘛,还是叫“婷婷”吧。
生了儿子,刘海山心里也是高兴的,只是他不愿这个事影响工作。他们正说着,
局长宋健刚派人来把他叫了去。
宋健刚找刘海山就是为了周栓宝的事。他从抽屉里取出两封信,递给刘海山,
“你们看看吧!检举信!”
刘海山打开信一看,原来是丁维全的妻子和乔占魁分别写给市局,说周栓宝缺
乏责任心,导致无辜孩子丧生,分局包庇周栓宝,不做任何处理。刘海山心想这两
个人也忒矫情,明明不是这么回事嘛,就对宋健刚说:“这事大家都清楚,市局也
早就做过结论了,这确实是个意外事件,周栓宝他绝不可能故意放纵匪徒,更不可
能串通匪徒……”
宋健刚打断了他的话头,说:“群众写检举信是信任我们党、信任我们公安机
关,我们也应该相信群众嘛。我通知政工科派人再深入调查一下,搞得细一点,我
们既要对举报人负责,也要对周栓宝同志负责。”
刘海山还想说什么,宋健刚拍拍他的肩膀说:“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给群众
带来了损失,多听听群众意见有好处。”刘海山只好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没隔几天,分局政工科就派了小张和小高去了耳垂胡同。他们先到派出所找到
了管片民警小杨,小杨也没多问,当下就带他们去了春莲那里。
一听她爱人就是周栓宝,小张和小高不禁对视一眼,这也没找对人哪。
春莲哪想到这层,还一个劲儿热情地邀请他们进屋坐坐。
小张马上推辞道:“不了!我们在附近随便走走。”
春莲说:“那我领你们去,这一片几条胡同我都熟得跟手掌心似的。”
小张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你忙你的,小杨领着我们就行了。”说着,
给小杨使了个眼色。
小杨也有点明白了,马上领着他们匆匆走了。小张见春莲不在,马上把来意告
诉了小杨。小杨恍然大悟,立即带他们来到乔占魁家。乔占魁的茶馆已改成了公私
合营的杂货铺,里面只有山花一人在招呼客人。
后院正躺着晒太阳的乔占魁听见有人找他,一下子坐了起来,提着鞋就进了铺
子,“是调查周栓宝那小子吧?”
小杨皱起眉头,“老乔,这是办正经事呢!别着三不着四的。”说着给小张他
们做了介绍。
小张说:“老乔同志,是您给局领导写一封信吧?”
乔占魁立即说:“对!是我写的!对了,你们坐你们坐,我去叫丁局长,那回
死的就是他闺女。”不等众人有所反应,他已经蹿出门去了。
这人怎么这样!小张和小高不由得面面相觑,山花看出他们的困惑,忙对小杨
说:“小杨,我公公的话您可不能听!按说我不该背后说老人的坏话,可您知道他……
这人呀,没法说!”
他们在这边说着话,那边乔占魁已敲开了丁家的门。他兴奋地对丁维全嚷嚷道:
“丁局长,咱们出气的时候到啦!快走吧!”
丁维全没听明白怎么回事,站在那儿直发愣。
乔占魁缓了口气,告诉他分局派人来调查他闺女被歹徒打死的事。丁维全一听
是这事,就不想去。孩子都死三年了,再说它有什么意思,况且这事也确实不怨人
家老周。
乔占魁就怕他不去,赶快连拉带拽,嘴里还说个不停。
两人正说着,春莲正从胡同拐角走来,闻声一时愣住了。原来小杨他们是为这
事来的,怪不得不愿进我们家。这可怎么办?要是乔占魁这王八蛋胡仙一通,老周
又得倒霉。她六神无主地跑回家,来到隔壁院子。
天空有一群鸽子飞过,赵秀芝正逗着孩子看鸽子。看见春莲脸色苍白地进门,
关切地问:“怎么啦,大嫂?”
春莲喘息不定地扶着门框,她想说说这事,可又怎么说呢,最后勉强一笑,什
么也没说,就回到自己的屋里。
丁维全看见春莲急急忙忙地跑回家,心里倒可怜起这两口子来。他不觉改变了
主意,心想既然这回分局来人调查这事,不妨趁这个机会把事情说说清楚,帮周栓
宝解脱一下也好。
一进门,乔占魁就殷勤地介绍道:“这,就是那闺女的爹,丁局长,大作家,
中央都挂着名呢!……”
丁维全赶快打断他,“我在区文化局也就是挂个名儿,主要还是写东西。“小
张和小高忙恭敬地站起来,寒暄让座。
说起女儿被匪徒打死的事,丁维全苦笑一下,“怎么说呢?唉!这件事过去三
年多了,我实在不愿再提它。”
小高赶紧打开笔记本。丁维全看了一眼,说:“出那样的事,我们的确十分伤
心,要是孩子还在,该9岁零3个月了……”
乔占魁忍不住插话:“唉,别说人家当爹妈的,就搁我们这些街坊邻居的,心
里还磨不开呢!多好的闺女!人见人爱!”
丁维全把话拉了回来,“可那天的事情的确不能怪周栓宝同志。那天我在场,
老周同志确实尽力了,我女儿的死不能怨他。”
乔占魁有些着急,“哎局长,你这是……”说着把脸转向两个民警,“嘿,这
是人家丁局长有肚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可你们自己不能护犊子呀!”
丁维全摆摆手,乔占魁只好住了口。丁维全觉得已把意思说清楚,就说自己还
有个稿子要赶,起身要走。
小张他们还是有点不明白,“那你爱人怎么给市局写信哪?”
“那事使她很受刺激,精神上一直不大正常,女同志嘛,容易钻牛角尖……我
看,就这样吧!”丁维全说罢便告辞走了。
小高看了看乔占魁,合上了笔记本。
晚上周栓宝下班回来,春莲悄悄把这事告诉了他,周栓宝生了好几天闷气。
那天晚上,刘海山因为生了儿子,兴致很高,在院里搁了张小桌,特意把周栓
宝请了过来小酌。亮着灯的窗户上,映着赵秀芝哼着催眠曲哄孩子的身影。周栓宝
只是低头喝闷酒,并不多言语。刘海山以为他还为那天批评他的事生气。
周栓宝摇摇头,说:“海山,这我想得通,你要不批评我,那你往后怎么领导?
我最佩服你们党员的是什么?就是这个公而忘私,工作第一,家里的事再大也是芝
麻绿豆!”
刘海山说:“别你们你们的,我问你,最近怎么没给支部写思想汇报?”
周栓宝愣了一下,就说也想写,可是太忙了,没顾上。实际上并不是这么回事。
他觉得有肖东昌这样的领导在,自己能留在公安局就算不错了,还入什么党啊?
刘海山倒是真的想让他在政治上进步,说:“老周,一个人进步要靠组织,但
最主要还是自己要求进步。”
周栓宝何尝不知道,可他觉得自己在解放前好歹干了那么一段儿,总不那么干
净。
刘海山觉得他顾虑太多,“别想那么多!你想想,那么多留用警陆续都清理出
去了,要是组织上不信任你,能留你继续干吗?”
周栓宝沉默了,想想也是,自己不是留下来了吗?
刘海山继续开导他,“每个人的历史是无法改写,可往后的日子自己能做主呀!
只要你真心跟着共产党走,给老百姓办好事,没人会看不起你的!记得吗?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