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找吧!”
援朝一听就着急了,连忙扔掉手中工具,“那,那她去哪儿了呢?”
丁丽指指胡同口,“老乔家呀!找到乔伟就找到她了!”
援朝手忙脚乱地走了,丁丽转向周栓宝,“周大伯,听这阵势,快赶上当年
‘肃反’了吧?”
周栓宝摇摇头,没言语。他还在琢磨乔伟的事儿,昨个儿不是亲眼见他被放出
来了吗?怎么又进去了?看来这小子还是有事儿。
果然,一会儿春莲就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我说老头子,这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小伟那孩子偷汽车昨儿晚上又给逮走了!”
这周栓宝倒没想到。偷汽车?胆儿也忒大了吧,他爸当年也不过就敢偷支钢笔。
援朝到了乔家,就见山花在哭,根本没妹妹的影子。据她说,乔伟第二次被抓
的时候,小芳也跟着去了。
援朝在心里直骂小芳,你跟着干嘛去呀!
小芳还真够现代的,愣是在宋青办公室前的台阶上坐了一宿。
早上,宋青一开门,就见小芳坐在那里,连忙说:“我的小姑奶奶,你怎么还
在这儿?一夜不回去,你哥不定多急呢!”
昨晚连夜将乔伟第二次抓回来后,立即进行了审讯。乔伟自己交代说确实将别
人的车开走了,但事后又把它开回去了。这事小芳以前就知道,所以她觉得这并不
是盗窃。
“那怎么就不算盗窃呢?人家车主同意了吗?我说小芳,我们知道应该怎么当
警察!你就别再纠缠不休了!到底怎么定性,我们会根据事实慎重处理的!听话,
回吧!”宋青好言好语地劝小芳。
小芳见说不动宋青,转身去找二哥建设。
建设听了妹妹的陈述,也觉得抓乔伟有些问题。这两天,他已经听说群众中有
一种说法,说是“严打”本来挺好,可一有了指标,就会造成新的冤假错案。为此,
分别找了几个与乔伟偷开汽车有关的人,仔细问了案情,最后拿了几本法律法规汇
编,胸有成竹地来到刑警队长赵丰的办公室。
他开门见山地对赵丰说:“耳垂胡同的乔伟被抓了,这您知道吧?”
赵丰想了想,说:“知道,今天上午人已经送看守所了。这和咱们刑警队没关
系啊,你要是觉着案情还不太清楚,应该去找宋青!她们所办的案子。”
“可下一步深挖是咱们刑警的事儿啊!问题是乔伟的行为确实没有构成盗窃,
他的行为属于偷开他人机动车辆。这二者性质完全不同。你看……”建设说着,就
要递上那本《治安管理处罚条例》。
赵丰推开建设递过来的小册子,站起来要走。“‘严打’可是中央的指示,咱
们都是警察,都是党员,只有无条件执行党的命令。”他觉得建设有些书呆子气。
建设追着他说:“共产党是为人民服务的吧?是讲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吧?人
民警察呢?是保护人民利益的吧?可你靠什么来保护呢?得靠法律!”
要讲道理,赵丰还真有点说不过建设。他已走到门口,想了想,突然问:“那
个乔伟,确实把车送回去了?主动的?”
“调查属实,没错。”
赵丰没再吭声。他觉得应该把这个难题交给刘海山去处理,老子解答儿子的问
题嘛。想到这儿,他不觉笑了。
小芳走后,宋青想了想,觉得这里可能是有问题。正好所里还有一些类似的案
子,在政策法律界限上有些不太清楚,就借着去开会的机会,找到了刘海山。
刘海山坐在他那辆上海轿车里,正要出去。
宋青俯身对他说:“刘局长,当着大家我不好说,现在我可以跟您说点儿真实
的想法,‘严打’下指标群众意见很大,说又搞形式主义,而且,是以伤害人为代
价的。”
刘海山看看她,“那你的意见呢?”
“我觉得不无道理!”
刘海山笑了,“我怎么听着像是建设在说话呢?”
“是吗?”宋青还真有些诧异。
刘海山慈爱地看着她,说:“你这个鬼丫头!跟建设真是一对儿!是啊,要不
然你们也走不到一块儿!”他非常感慨,“小宋呀,我这个老头子就一个心愿,将
来你们别像援朝丁丽他们那么别扭着,苦了自己,也苦了别人。”
宋青说:“可我们一定也会吵架的。”
刘海山说:“我知道,可你们吵的是一回事儿,吵来吵去还是共同语言。可援
朝他们两口子,用句老北京的土话:你说前门楼子,我说跨骨轴子。”两个人都笑
起来。
对于“严打”过程中出现的一些倾向性问题,刘海山说:“我先给你吹个风,
其实,分局党委已经研究过了,而且已经把意见反映给了市局。我琢磨,明天分局
先下个文儿,强调‘严打’办案仍然要重质量,要依法办事。满意了吧!”
“满意是满意,可最后全分局的结案数下来了,您不会挨批吧?”
“挨就挨吧!文化大革命那么厉害都捱过来了,我还怕啥?我现在就图一条儿,
将来离休了能天天睡个踏实党。”刘海山正想关车门,又想起什么,“哎,听说乔
伟那个案子有点争议,你把证据再弄扎实点,回头让法制部门专门研究一下。”
“小妹来找您了?”
刘海山摇头,“她才不会来找我呢。我不是反对她跟乔伟交朋友吗,得!整个
一个不照面了!是周栓宝找我了,你知道,老周可是个稳重的人,别看他蔫,原则
性可一点儿不含糊!既然这个老警察都绷不住了,我想这里面确实有点问题了。”
经过调查核实,刘海山最后拍了板,决定对乔伟一案按偷开他人机动车的条款
处理,拘留15天。
他在乔伟的案卷上签完字,推开刑警队的门,把它扔到赵丰的面前。
赵丰看了看,没言语,建设却叫起好来,“爸,我为您高兴!这说明在您脑子
里,法治终于战胜了人治!改革开放最重要的就是人的思想的更新,您哪,算跟上
形势了。”
刘海山说:“甭给我戴高帽,我从当警察那天起就懂这个!”
建设笑了,老爷子也学会吹牛了!
刘海山看出儿子有些不相信,说:“你别不服气,从解放到‘文革’,我一直
背着叛徒的黑锅工作,换了你,你试试看?小子,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老爷子走后,建设想想不对,我怎么觉得应该是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
啊!
虽说只关了15天,可山花觉得自己以后没法再于这个治保主任了。连自己的儿
子都管不住,还当什么治保主任啊!
春莲劝她说:“我说你这可就不对了,这治保主任是大伙儿选的,公安局都备
了案的,哪能动不动就撂挑子呢?”
山花哽咽着说:“可您说我还有什么脸当这个主任?昨儿白天还给大伙儿念报
纸呢,晚上儿子就进公安局了,我这是自己抽自己嘴巴呀!”
乔占魁在屋外侧耳听着。
春莲同情地说:“唉,这也真是,前儿我还夸小伟呢!调皮归调皮,蔫儿不出
地也上了大学、当了律师!谁知道还有这么一出呢!……我说山花,咱不说那没用
的了!你就是孟姜女哭倒长城也得到那时候回来,我们老周昨儿就去找海山了……”
乔占魁在窗外憋不住了,“什么?周栓宝给小伟说情去了?嘿,这太阳从西边
出来了!”
春莲笑骂道:“您也真有出息!儿媳妇窗户底下听墙根儿?有您这么当老公公
的吗?”
乔占魁分辩道:“我听得见吗?我这耳朵背着呢,昨晚上一气就更背了!”
春莲说:“别尽说没用的了,你们云标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说到曹操,曹操就到。她们正说着,乔云标已经到了门外。
乔云标大包小包地从出租车上下来,周栓宝正走过来,“嗬!我说乔云标,小
伟都进局子了,你还有心思倒腾?”
乔云标已经知道儿子的事了。他也不急,“周老哥,你还甭说,咱老乔家跟警
察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也还就是小伟出息,一家伙就是半个月!那年挖花那事,我
也就蹲了三天号子!”
“呸!您还觉着光荣啊!老祖宗的人都给你丢光了!”周栓宝话一出口,自己
也觉得好笑,“嗨,反正你们祖上也没什么好东西!”
正出门的乔占魁又不乐意了,说:“哎,周老蔫儿,您骂谁哪?”
周栓宝转脸回身,干脆说个明白,“我骂你呢!上梁不正下梁歪!合着这小偷
也传代啊!”
乔占魁耳朵又背了,“您说什么?大点声?我这耳朵背!”
乔云标突然想起什么,“嘿,你们知道我在飞机上看见谁啦?”
乔占魁耳朵不背了,“谁呀?”
乔云标大声说:“肖婷婷!就是那肖东昌的闺女!”
半个月一晃就过去了,乔伟从看守所里放了出来,这才知道是建设据理力争,
才把自己洗刷干净,心里还真有些愧疚。当初把人家臭骂一顿,没想到这小子还真
像是个知法守法的好警察。
这天,乔伟找了个机会,把建设约了出来吃顿饭,一来表示感谢,二也是跟他
联络一下感情,好让他在自己和小芳的事情上帮自己说说话。要不,他们刘家三个
爷们儿见了自己和小芳在一起,就拉长了脸,多别扭!
建设匆匆跑上台阶,推门而入,四顾一下,径直走到乔伟桌前,“大中午的,
非吃什么饭?我那儿忙得四脚朝天呢!”
乔伟笑着说:“别拿忙当借口,是怕我打糖衣炮弹吧!本来你就不待见我,这
回蹲了几天看守所,你就更拿我当阶级敌人了!”把菜谱扔过去,“点菜吧,真正
的共产党人是无所畏惧的!”
建设笑起来,“你小子这嘴!得,说不过你就吃死你!甭点了,您就照着最贵
的上好了!哎,对了,这回你被拘留,单位那边没什么影响吧?”
“影响?实话告诉你,还发了我奖金呢!要不咱今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