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设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赵丰,为他说情的人却接踵而至。第一个来的竟是老父
亲刘海山。一大早,刘海山遛完弯儿,在早市买了菜,不疾不徐地来到建设的办公
室。他把一篮子青菜往茶几上一放,就说:“照说这话我不该说,可心里老不是滋
味,赵丰这小子是可恨,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误,可是,他毕竟是个立过两次二
等功,四次三等功的人物,在刑警这个圈子里是个响当当的角色,他……”
“爸!您甭往下说了,我这就够为难的了,从出事儿到现在,光电话我就接了
20多个,个个都是为赵丰说情的,爸,您自个儿说,这正常吗?”
刘海山的确从内心感到惋惜,公安局培养个人也不容易啊。
建设看了看表,说自己有个会,起身就要走。
刘海山觉得自己大老远的跑来,儿子就这么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给打发了,也忒
那个了。他不满地说:“除了开会你还会干什么?现在老百姓都议论什么你知道吗?
刑事案件上升,干警违纪上升,群众信访上升,下降的也就是破案率了!”
建设也不高兴了,“爸!我说您踏踏实实在家享福好不好?这早晨起来逛逛市
场买买菜,回头跟周大伯他们在花园聊聊天,您操这份闲心干什么呢?”
“好你个刘建设!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就算我不该为赵丰说情,可我毕竟是个
干了40多年的老公安,论公,是你的前辈!论私,是你爸爸,竟敢这么跟你爸说话!”
刘海山恼羞成怒,怒冲冲地提着菜篮子走了。
建设苦笑着在办公室转了一圈,来到窗口,看见刘海山气冲冲地走出院子。他
立即冲着正在院内擦车的司机喊道:“小李,快,开车送送老爷子!”
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又响了,建设接起电话,原来是丁维全。
丁维全在电话里说:“建设啊,我找不着你爸爸,只好直接麻烦你了。”他在
电话里说的也是为赵丰说情的事。
建设心想,这个赵丰也真是太神通广大了,居然连丁维全这样清高的作家也被
动员起来为他说情。
丁维全在电话里解释说:“建设啊,你别误会,赵丰有个朋友的表哥,叫林柏
成,是个回大陆投资的台湾企业家,说来也巧,就是当年耳垂胡同那个国民党税务
官的儿子,事关海峡两岸的关系,你就抬抬手吧。”
建设也不含糊,说:“丁伯伯,赵丰的事儿与两岸关系有什么关系?他表哥又
不是李登辉!对了,丁伯伯,我听说您和那台湾人一起炒期货呢,是不是赵丰的事
儿跟您也有点儿关系?”
丁维全见事情越扯越远,连忙说:“建设,甭管什么关系吧,这事儿你了伯伯
是撕下脸皮张了嘴了,行不行,你就看着办吧。”说着,就在那头挂了电话。
建设放下电话,心里直叹气。对别人都说应该严格要求,可一到了亲戚朋友,
又都换了一个标准。
他刚拿起一份文件,电话又响了。他伸手去接,想想算了,肯定又是说情的,
他索性拿着文件坐到远离电话的沙发上去。电话响了一会儿,终于沉默了。他刚松
了口气,不想办公室小郭敲门进来说:“刘局,您的电话,打到办公室去了!”
建设气得把文件一扔,“不接!你就说我不在!”小郭转身刚要走,他又改了
主意,“算了,还是我去接吧!”正要出门,民警小王匆匆走来,叫了一声:“刘
局长……”
建设有些不耐烦地说:“有话待会儿再说吧!”
小王有些进退两难,“这……”
建设回头问:“到底什么事呀?”
小王这才说:“医院来电话,说有个叫肖东昌的,是咱们分局的老干部,住院
期间突然不告而别,好几天没回来,怀疑是失踪了!”
“快,叫司机班准备车!我马上去!”建设立即转身进屋给家里打电话,他估
摸着父亲这会儿该到家了。
虽然过去建设最讨厌肖东昌,可现在当了局长,他倒挺愿意手下多有几个像肖
东昌这样干什么都死卖力气的。再说,肖东昌折腾了一辈子,最后落了这么个结局,
仔细想想也挺让人不落忍的!
刘海山要是坐了建设的车,这会儿应该到家了。可是这个倔老头儿在儿子面前
碰了钉子,赌了一口气,说啥也不上小李开过来的车,因此这会儿他还没到家呢。
电话响了半天,家里就是没人接。建设在心里直埋怨,老爷子瞎溜达什么呀!
他放下电话,让办公室派几拨人,分别到肖东昌的家里、肖婷婷的酒吧和戒毒
医院去找找,看是否会在那里,自己则以最快的速度开车赶到了医院。
医院院长见公安局长亲自来了,也怕担责任,忙不迭地说:“他一直闹着要出
院,因为他的病情不太乐观,我们没同意他出院,后来以为他断了出院的念头呢,
谁知前天夜里查床的时候,发现他人没了!”
建设奇怪了,“怎么前天发现人没了,今天才通知分局?”
院长解释说:“先是跟他家属联系,一直联系不上,听说进了什么戒毒医院。
我们这才想起他的原单位。”
建设点点头,“哦。”
他们在病房门口停下,院长推开门,“喏,就是那张床,18床。”
建设进屋翻弄着抽屉枕头等物品,找到了一叠旧杂志,上面醒目的标题尽是与
毒品有关的报道文章。看来老头儿还惦念着他女儿肖婷婷戒毒的事。可怜天下父母
心哪!建设在心里感慨地说。
这时,派到其他地方的几拨民警先后用对讲机向建设报告,他们也没发现肖东
昌。
出了医院,建设来到了大哥那儿。他想大哥老跟肖婷婷在一起,兴许能知道肖
东昌跑哪儿去了。援朝想起上次去看肖东昌的时候,一谈到肖婷婷,他老是恨恨地
骂毒贩子,他会不会……”
建设一听这事立即扔掉手中的烟头,“完全有这个可能!老爷子想亲手抓住毒
贩子一雪心头之恨!走,上车!”
可是上哪儿找他去呢?建设到底是警察,立刻想到肖东昌想抓毒贩子,只能从
女儿那儿找线索。于是他和援朝来到了酒吧。
酒吧的门被打开了,建设和援朝等人进来了,四散开来熟练地察看着。建设径
直走向办公室,援朝跟了上去。他俩发现一只抽屉已被拉开,里面都是些注射器之
类的吸毒用具,桌上一只烟缸压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如果我有不测,请务
必继续追查此线索。肖东昌。”下面是一个地址和电话号码。
兄弟俩对视了一眼。这就是一个老警察的天性!到什么时候他也嫉恶如仇,但
也到什么时候都条理清晰。建设马上让人查一下纸条上留的这个地址和电话。这时,
手里的对讲机也响了,稀里哗啦响成一片,里面的声音有些含混不清,“报告局长,
肖东昌已经找到了!正送往医院。”
建设不觉松了口气。
当建设再一次赶到医院时,肖东昌已经被人从救护车用担架抬下,直接送进了
抢救室。
肖东昌在众多的仪器的包围中残喘着,一群医生在他身边忙碌。但是看得出来,
肖东昌的生命已走到了尽头。
当地派出所的一位所长在走廊里向建设汇报说,肖东昌是在万泉小区里被人发
现的,当时有个老太太向派出所汇报,说有个老头儿怪怪的,一连好几天,天天在
他们那片转悠,半夜都不回去,就坐马路牙子边上,她以为是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所长拿出一个笔记本,说这就是从肖东昌身上发现的。建设接过去一看,上面
记了很多阿拉伯数字,像是时间。建设看着这个小本,眼前仿佛出现了肖东昌一边
暗暗观察,一边在小本上记录的情景。
“你还别说,我们根据他提供的线索,进行了侦查,结果还真破获了一起商标
造假案,不过没有发现毒品。”所长最后说。
建设拍了拍所长的肩膀,让他先回去,自己转过身去透过门上的玻璃向里面看
着。肖东昌在病床上闭目躺着,身上插了很多管子,氧气瓶上的小瓶里不间断地冒
着气泡。
刘海山和肖婷婷他们闻讯也几乎同时赶到了医院。
看见父亲蜡黄的脸,肖婷婷强忍着眼泪,叫了声:“爸……”
肖东昌听见女儿的声音,费力地睁开眼睛,强笑着,“婷婷,戒毒……一定戒
毒……”
肖婷婷点点头,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援朝在一旁紧紧揽住她。
肖东昌强笑着摇头,“婷婷,我的女儿,不哭!”他努力地转脸寻找什么。
刘海山上前说:“老肖,我在这儿呢?”
肖东昌看见他,颤抖伸手,刘海山紧紧抓住他的手,肖东昌说:“老刘,婷婷
就交给你了,往后,他就是你闺女了!”
肖婷婷泣不成声:“爸,你可别扔下我……”
刘海山强忍悲痛,“你放心吧,老伙计!她本来就是我闺女!”
肖东昌突然笑了,“我要见马克思去了,老伙计,我等着你,等你来了我们接
着吵架,好吗?”
刘海山使劲儿点头。
肖东昌张了张嘴,可就是说不出话来。看得出来,他在忍受着巨大的疼痛。他
颤抖着抬手指着刘海山,刘海山凑近他说:“老肖,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说?”
肖东昌一把抓住刘海山身上旧警服的扣子,再也不放手了。
刘海山明白了,“老肖,你是不是想穿着警服走?”
肖东昌的眼睛亮了。
刘海山泪水潸然,“你放心吧,一定给你穿着警服走……”
肖东昌微笑着,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肖婷婷扑向父亲,痛哭起来。众人忙把她拉开,一袭白床单盖上了肖东昌的脸
庞。
刘海山父子红着眼圈走出了病房。小郭走来,拿着张照片,轻声对建设说:
“这是在他身上发现的。”建设接过来,是一张赵秀芝半身照,他递给父亲。刘海
山接过照片,百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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