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掩护并协助冯镇海完成狙击任务的丁川,却没有这么悠然自得。因为天棚入口处位于女子宿舍二楼女厕所的天花板上,而他也只能隐藏在天棚入口处的内侧,观察并了解下面的情况。
当时针指向八点时,日军宪兵开始对全楼每一个房间进行最后一次例行检查。一个日本宪兵军曹在上厕所时,无意间发现了天花板上的天棚入口。他并未多想,只是顺便对两名宪兵说道;“你俩上去检查一下,然后留在一楼门口担当警戒,这座楼被彻底封闭了!”说罢,他便带着部下匆匆离去。
那两个宪兵搬来两把椅子,架在一起充当梯子。那个长得矮小却很壮实的日本宪兵,随即就踩着椅子爬了上来。躲藏在入口处的丁川慌了,他知道一旦暴露,全盘计划俱废,他们也很难脱身了。
他正在心里嘀咕时,天棚入口处的盖板被顶开了。一缕光亮夹杂着腥骚的臭味扑了进来,丁川伏在黑暗中等待着。只见那个宪兵先将脑袋伸了进来,又用手电筒胡乱照着,然后又朝下面的伙伴喊了句什么。才将步枪斜背在肩后,双手按住天棚入口处的边沿。双手一用力,双脚使劲一蹬椅子。他的上半身就窜进天棚,并将右腿跪在边沿上。
丁川动手了。当这个鬼子兵的眼睛尚未完全适应黑暗时,他的一只手悄然滑到日本兵的下颌骨上。另一只手在日本兵的头部右侧,紧靠耳后的乳突骨下方倏然掐了进去,左手同时使劲向回一带。这个鬼子兵还未明白之际,就觉得眼前突然间升起一团黑红两色的云雾。颅腔内就仿佛有一根锐利的钢针,以闪电式的速度在大脑神经中枢里奔腾回旋,随即他的身体软绵绵地瘫倒下去。
丁川双手顺势向怀里一带,让鬼子兵的尸体横卧在他的脚下。
另一个鬼子兵好像听到了点什么动静,他朝上面喊道;“你趴在那干什呢?有没有情况?”
丁川此时已抽出了短剑纵身扑了下来。下面这个鬼子就觉得头顶部一阵剧痛,一股火辣辣的灼热夹杂着一股从未经历过的冰凉,顺头顶中心部位直贯穿到脚底。他的双眼一下子暴凸出来,骤然痉挛的心脏猛然向腹腔一沉。眼前一团灰暗,又在瞬间爆裂为层层叠叠的黑色碎片。他的膀胱似乎突然受到一只巨大钢钳的挤压,一股微温的液体激射而出。他的身体在倒下的瞬间撞翻了椅子,生命之光就此终结了。
丁川一咬牙,从日本宪兵的头顶正中的部位拔出短剑。他的脸色发白嘴唇发青,他的心脏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跳动。他的咽喉里就像是在冒火似的,舌头贴在上颚间仿佛被粘住了。他并不是第一次杀人,作为特工人员他已见过太多的死亡。然而今天他却紧张了、惶恐了、他害怕了。他知道眼前的状况是无法掩饰的了,他唯有暗暗的祈祷上帝不要让噩运提前降临。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将个人的命运和国家与民族的命运紧紧地联接在一起。一种崇高的责任感与承担历史的沧桑感,使他更感到惶恐与紧张。他怕的是整个行动计划毁于一旦,他怕的是由此产生的严重后果。他可不想为一个早就该死的什么狗屁大佐,弄丢了自己与战友的脑袋。
天棚入口处所发生的一切,冯镇海看得清清楚楚。他知道整个行动彻底暴露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尽快脱身!他扔下了狙击步枪,狸猫似的从天棚里跳了下来。
丁川见他下来了,觉得很奇怪。忙问道;“你怎么下来了?”
冯镇海哭笑不得地说;“再不下来,咱们就永远也下不来了!”
丁川仍然有点不甘心。嘀咕道;“不杀他了?”
“妈的,现在该人家杀咱们了!”
“那咱赶紧跑吧?”
“格老子的,不跑还等死呀?”
“还未发信号呢?”丁川有点担心。
“你他妈的是不是缺心眼呀?枪一响什么信号都有了。快跑——!”
或许是那个已到楼下的日本军曹,无意间听到了楼上传出椅子及人体倒地时发出的声响。抑或是那个日本军曹出自于一个军人的警觉与敏感。他突然站住了,惊愕的目光顺声音传来的方向,渐渐移到通往二楼的楼梯上。
他有点拿不定主意,他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有个日本宪兵不在意地说道;“好像是人从椅子上掉下来的动静。”
另一个宪兵还加了一句;“好像是枪支摔到地上的声音。”
那个军曹的目光愈发显得局促不安,他那狐疑不决的眼神中突然掠过一丝惊骇与慌乱。他大吼了一声;“跟我来——!”
此时冯镇海和丁川刚跑到楼梯口。便和冲上来的日本宪兵迎面相撞,彼此之间的距离竟然还不足七米。那个日本军曹稍一愣,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相遇,更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丁川、冯镇海手中的MP…38式冲锋枪已率先打响了。顿时炸药的爆裂声震撼了这狭小的走廊,密集的弹雨在那十几位日本宪兵的躯体上飞窜着。冲在最前面的军曹被密集的弹头撕裂了胸膛,打断了锁骨和颈椎。跟随他左右的两名宪兵,被突如其来的弹雨打得凌空飞了起来,重重的撞击在墙壁上。那个执冲锋枪的宪兵地面部就像被砸烂的石榴,激起的鲜血四处飞溅。后面的那几位宪兵还未弄清是怎么回事,便被密集的弹雨打翻在地,眨眼之间便成了一堆支离破碎的血肉。
国民第二高等学校的门前沸腾了,震耳欲聋的锣鼓声、鞭炮的炸裂声、“咚咚”的礼炮声不绝于耳。人们挥舞着日本膏药旗与花环,管乐队鼓起腮帮子演奏着日本《关东军军歌》。旋即,一队威风凛凛的摩托车从永安桥方向疾驰而来。
突然间所有的鼓乐声、鞭炮声、礼炮声、欢呼声戛然而止。人们惊愕的目光,投向近在咫尺的女子高等学校宿舍楼的门前。连珠般爆响的冲锋枪射击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声、尖利刺耳的联络哨子声、疯狂奔跑的人影、淋漓飞溅的鲜血、呼啸横行的弹丸。
此时车队刚刚越过国民女子高等学校的大门。骤然爆裂的冲锋枪射击声,并未使车队降低车速却突然加速冲了过去。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警卫人员,忙转过身喊道;“趴在车的地板上!”随即他将河岛大佐压在自己身体下面。
更让人感到诧异的是。所有摩托车上的宪兵{驾驶员除外}及地面上的日本军警人员纷纷举起各种武器,向站在车队前方及靠近车队的人和车辆疯狂地开枪扫射,并迅速向车队靠拢。
周小双大声说道;“处长,咱们劫车吧!”
处长深深叹了口气;“掩护他们二人撤出战斗,要快——!”
说话间,处长和周小双已用MP…38式冲锋枪将冲上来的日本宪兵打倒了一片。安鹏举靠在一棵大树下抡动两把德国造二十响驳壳枪,不慌不忙地把冲在前边的日本宪兵打掉。叶成林专门向日军投掷手雷和烟雾弹,并不时用冲锋枪将日军机枪手干掉。
混乱中一辆日本军用大卡车冲开烟雾和路障的阻隔,风驰电掣一般在女子宿舍楼前停住了。藏身在车厢内的孙常发边用机枪向鬼子拼命射击,边大声呼喊着;“快上车!快上车!”
野狼突击队的成员采取交叉掩护横向策应的战术,借助手雷和烟雾弹爆炸的烟雾,迅速向汽车靠拢。
冯镇海和丁川早已冲到院子里,丁川有点担心。他嘀咕道;“妈的,这能跑过子弹吗?”
冯镇海乐了。“我只想跑到你前面去。”说罢。他大喊一声;“龟儿子的,快跑!”
他俩蹭的一下蹿了出去,眨眼之间便上了汽车。
驾驶汽车的是范天华。他忙松开刹车装置一脚重重踏住油门,在换档的同时又向右猛打了一把方向盘。汽车陡然转了个弯,车子摇晃了一下又猛然窜了出去。记数器的指针在直线上升,引擎的吼叫就如同棕熊愤怒时的咆哮声,轮胎因剧烈的磨擦冒着焦糊的白烟,庞大的车身摇晃着冲上街道向北驶去。
坦率地说,日军的战斗力及宪兵部队的作战素质是绝不能轻视的。然而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有人在他们的心脏地带痛下杀手!而且武器装备如此精良,计划是如此胆大心细,行动是如此迅猛,配合是如此默契,以至于日军竟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再加之日军及宪兵部队历来就存在,通讯器材缺乏及配置不完善的问题。而且日军在市区的主要交通工具,恰恰就是这种春田牌卡车。所以当野狼突击队穿着日本宪兵的军服,驾驶着日军的六轮大卡车在市区的街道上横冲直撞时。那些临时抽调来的宪兵分队居然不知是否该拦截?以至于竟然让这支小分队轻易得手。
在车上,丁川好奇地问孙常发;“老烧,你在哪偷了这么个大家伙?”
孙常发一愣,可他随即又故作姿态地说;“什么话呢?我这么老实得睡觉都闭眼睛的人,怎么会去偷呢?告诉你,这是老子枪来的!”
处长抬腕看了看表。从战斗打响到撤出战斗,正好两分半钟。
冯镇海有点担心地问;“头,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悦来货栈。”
说话间,汽车已驶入悦来货栈的院落。这里与其说是家货栈,还不如说是堆放杂七杂八物件的仓库。大家纷纷跳下车在货栈老板的引导下沿地道,进入市区地下流水管道沟。
两分钟后,日本宪兵部队冲入悦来货栈时。几只早已埋没好的地雷相继起爆,悦来货栈顿时燃起熊熊大火。将特工小分队留在地面上的痕迹彻底吞噬了。
当小分队进入地下流水管道沟时,才惊讶地发现日本人在地下竟然修筑了如此完善的下水管道网络,几乎是四通八达。它的高度为2M5、宽度为1M5、顶部为起拱式、用长条石与水泥砂浆砌筑,内装有电灯及防潮电缆。
他们顺利的从伊通河的出口处钻了出来,与在此等候的丁秘书相逢了。他们那紧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们脱离险境了!
第10章
大家沉默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