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时间紧迫,他讲话的声音显得有些生硬,但此时原冈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等待期间,因为话筒里传过来的待接旋律的音量大得有些刺耳; 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喂、喂……”
电话里响起了刚才见过的那个男人的声音。
“喂、喂。我是高桥。怎么回事?奇怪!喂、喂……”
通过话筒传过来的声音坚定了原冈的推断。
尽管此时美佳子的表情开始变得严厉; 明显是在抱怨“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但原冈的意力还是完全集中在听筒上。
“喂、喂。喂、喂……我是高桥啊。”
没错儿; 就是那个声音。
第二天原冈在公司给学生时代的朋友打了个电话。那个朋友在一家大出版社做编辑工作,现在负责书籍的出版工作; 但两年前曾在周刊杂志部工作过。和他的关系并不是特别密切; 但因为是老熟人了; 有点什么事也就可以不客气地给他打个电话求他帮帮忙。
偏巧那天都快十一点钟了; 他这个大众传媒工作者却还没有上班。
“因为他要先到一个地方去办点事再来上班; 所以到现在还没有来。”
接线生照本宣科地又补充了这么一句。原冈心里骂了句胡说八道。等他打来电话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你知道高桥祥太郎这个人吗?”
原冈单刀直入地问道。
“高桥祥太郎……好像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像是个叫做电影综合艺术社的,使用的是过去常用的那种老名字的公司的总经理……”
“要是那家公司的话,我倒听说过。你能给我点时间吗?查好了,我会用邮件送过去的”
“对不起,那就请你帮我查一下。”
没过一个小时电子邮件就发了过来; 上面写着:
“高桥祥太郎;1950 年生; 早稻田大学文学系法语专业毕业; 在出版社工作一段时间后,于1976年加入其父兴办的电影综合艺术社;1980 年就任该公司总经理。”
大概是从人名词典上抄下来的; 就给查这么一点儿,那不是有点太不负责任啦?那位朋友大概料到原冈会不满; 马上就又打来了电话。
“仅仅是这些的话; 你大概看不出什么问题吧?”
“是啊。”
“跟电影界人士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个高桥祥太郎就是那个高桥庆太郎的儿子。”
“可这个名字我也没听说过……”
“高桥庆太郎是名古屋财阀的长子; 总之是个非常有钱的男人。战前去欧洲留学; 迷上了法国电影。因此就按自己的兴趣成立了那个公司。据说战后他资助了很多左翼作家,好像有本专门介绍他的传记。”
“是吗?”
原冈想起来了,难怪穿着那么好的西装; 原来是名人,而且又是大财阀的儿子啊。
“有人说庆太郎战后就已一贫如洗; 也有人说他给后人留下了很多财产; 不然的话,儿子怎么可能维持那一直是财政赤字的杂志社。”
“效益那么不好吗?”
“不是效益好不好的问题。那里简直就像个同人杂志社。不过影迷倒认为那是家正儿八经的专门研究电影的杂志社; 跟电影旬杂志社齐名,在社会上评价还不错。”
“那个叫祥太郎的总经理有妻子吗?”
“应该有吧。年龄也不小了; 当然会有。没准儿是个二婚。”
有关他的个人隐私因不好多问; 也就没问。不过高桥祥太郎这个人的大致情况基本上搞清楚了。像是个继承了父辈传下来的效益不太好的电影杂志社的; 性情相当古怪的家伙。不过在电影界却很受尊敬; 刚才典子也颇有好感似的为他做了介绍。
莫名其妙的是在社会上有着相当地位的人为什么要往自己家打那种电话呢?
“您妻子在外边有了外遇; 现在正在外边跟男人幽会呢。”
这个人不是曾经用一种又低又有点令人可怕的声音说过这种话吗?到底高桥这人是出于一种什么目的做那种事呢?是迷恋典子,还是有什么别的企图呢?原冈想不通。不管怎么说搞清了打那个怪电话的人是谁本身就是一大收获。但是原冈并不想将此事马上告诉典子。因为他有一种预感,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件事可以成为他的一个有利武器。
武器这个词浮现在他脑海时,原冈心里格登了一下。冒出来这个词是不是就意味着我近期内有意要跟典子开战?可是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为了将美佳子弄到手我真的想那么做吗?昨天在一起的那段时间过得非常愉快,简直就像在梦境里。您还笑着说现在这个时代居然有人没去过台场; 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那儿的法国菜真不错; 葡萄酒也很好喝; 我都有点精神恍惚了。隔着室内的窗户看夜景也像到了国外似的; 对于从山梨的干风中来的我来说简直是另一个世界。不过我想原冈先生您这段时间是不是太忙了?那天您刚进房间就马上沉着个脸打开了电话; 看到这些我心里想:都是我不好。原冈先生那么忙还特意为我腾出时间来,我真觉得非常过意不去。不过跟原冈先生一起度过的时光对现在的我来说就像自己最心爱的宝石一样难能可贵。明明知道您很忙; 却还是希望能经常见到您。您不会不答应我吧?
美佳子
我心爱的美佳子:
为了那个电话的事让您扫兴我觉得很对不住您。偏巧在下边的休息室看见了一个很像是自己认识的人; 便打了个电话确认了一下。您一直在那儿等我,可我却没能体谅您的心情,实在是抱歉。
您的话让我真高兴; 我觉得跟美佳子在一起的时光对我来说才简直像宝石一样难能可贵。人活在世上要面对许多困难和烦心事; 但身边有了美佳子,我就有勇气去战胜这一切。因为一想到美佳子就会产生一种无形的力量。我想我从来没有这样爱过一个女人。在东京这边就是干着工作时脑海里也经常出现美佳子的影子。我真希望能每天见到您。春天的时候我们一定要找更多的机会见面; 到那时我可能会经常去纠缠您。
原冈
午后饭田到总公司来了。饭田比原冈大四岁; 现在子公司任职。说是子公司实际上他是在一家跟法国的饮料公司合办的体育俱乐部工作。当初欧亚在准备开发这方面产业时,本打算先开个一号店然后再逐步扩大成连锁店。但泡沫经济崩溃后会员开始逐渐减少; 入会费也不得不降了价。
法国公司那边又一个劲儿地在那儿指手画脚,搞得欧亚方面不大想干了。饭田是两年前到这个公司,上下都在议论用不了多久恐怕就要撤回来的地方任职的。
毕业于地方国立大学的饭田既不属于任何学阀派系,又没有什么大的背景。无论谁都会看明白他的调动无非是一种变形的“流放”而已。他跟原冈曾在米兰的办事处一起工作过一段时间; 所以现在也还有些来往。因为他这个人非常幽默,前妻多惠子非常喜欢他这种性格的人。
饭田走到原冈办公桌旁边问道:
“今晚你有时间吗?大概不会有时间吧?”
“今晚正好有空。”
原冈回答道。
“本来今天有一个安排; 可因为对方时间不方便给取消了。”
“到你这儿我可是已经问了四个人了。”
饭田咧开了一口凸凹不齐的牙齿笑了起来。
“我问了几个人今晚去不去喝杯酒; 都被人家拒绝了。大概是因为我这人带着一副穷酸相; 因此大家才都吓得不愿意跟我一起去的吧。”
“哪会有那种事。干我们这行的人; 晚上一般都是安排得满满的。这点你饭田也不会不知道吧?”
“那倒也是。不过难得到总公司来一次; 想跟总公司的人喝喝酒也是人之常情嘛。”
那天晚上两人去了银座的一家牛舌餐馆。每道菜都是既好吃又便宜; 店内外充满了银座的气氛。因为那是家可以轻轻松松用餐的店; 最近不事先预订就占不到坐位了。
两人被带到了一张靠角落的坐位上。旁边坐着几个不能算年轻的做事务性工作的女性,像是那种很会用自己挣来的钱享受饮食乐趣的女性。生啤酒的喝法也是那种既随便又豪爽的喝法。
两人用啤酒碰了杯之后自然而然就把话题扯到公司经营状态上来,原冈坦率地把自己对欧亚现状的看法讲了出来。
“不是说马上就要开始大规模地裁员了吗?前天的日本经济报也登了这条消息。”
“也有人说大概这大半是在吓唬人吧。因为该削减的地方已经削减了。我们部的寺坂这个月末也要退下去了。公司从前一段就开始确定裁减对象并一个劲儿地找这部分人个别谈话。”
“现在这个年头综合商社早已过时了; 只是一味地追求虚荣是不行的。从快餐面到火箭技术; 时代的发展变化实在是太快。像我们公司这样,泡沫经济时期只要是有一点可能性的事业,就什么都想试试,到处投资,所以现在日子不好过也是理所当然的。”
“一想到这一切最终要我们这个年龄的人做出牺牲,实在是太令人气愤了。你想想就连寺坂那样的人也要被裁下去了。”
“要让我说的话; 要裁就痛痛快快地裁,这样反倒会让人感到轻松些。”
说完之后叫了一声再来一杯又换了个大酒杯。“现在我们这个部门对欧亚来讲是个大包袱。体育俱乐部这东西是个相当费钱的地方。能压缩的地方现在全部在压缩。过去可以随便用的浴衣啦毛巾啦,现在也开始限定一人只能用一条; 还取消了一次性牙刷和化妆用纸巾。对于这一切,法国人非常看不惯; 说是有损于我们公司的形象; 经常发泄对这方面的不满情绪。听着那些法国人用法语喋喋不休地发牢骚,就深感我们日本人是干不过他们这种人种的。”
尽管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