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身上拍了几把,似乎完成了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方竹看着手里的信用卡,正要说什么。路边的胡同里却突然冲
出十几个彪形大汉,这些人呼叫着向他们扑了过来。两人同时一呆
,老四海心道:坏了,这帮人是冲着信用卡来的。
他一把将信用卡抢过来,然后将方竹推到自己身后,小声道:
“密码是594188,他们要是问就直接告诉他们,别舍不得。”
此时大汉们已经扑到近前了,其中一个挥着大手喊道:“兄弟
!别傻站了啦,走啊!”
老四海苦着脸道:“完了事就行了,人就算了。”
大汉并没注意到他的苦相,叫道:“操的事了,去广场,咱游
行去,多少年没折腾过啦,咱也折腾一回。”说完,大汉扭着屁股
就跑了。
老四海真是晕了,这些家伙疯了吗?方竹年轻,脑子比较快,
大叫道:“保证是申奥成功了,他们要去天安门祝贺啦。”
老四海正要点头,又一群疯子冲了过来,其中几个还挥舞着国
旗。老四海也不知道自己犯什么病了,抓住方竹便一头扎进人群。
方竹已经把邢娜的事忘了,嘻嘻哈哈地跟在后面跑。路上的车全停
了,大灯噼里啪啦地乱照,喇叭声此起彼伏,有的司机甚至站在车
顶上跳起了迪斯科。半路上,不知是谁塞给老四海一面国旗,他便
举着国旗跑在队伍的最前列,不一会儿就跑过了前门。
我的天,广场上全是人了,人头如浪,涌来涌去的,搞不清方
向。人虽然多,但举着国旗疯跑的只有老四海一个。他拉着方竹在
人丛中乱蹿,没过几分钟国旗便从四面八方飘了过来,因为老四海
挥舞的国旗最大,他俨然成了万千人群的一个小旋涡。方竹在老四
海耳边喊:“真好玩儿啊!”老四海一使劲将国旗扔上了半空,于
是无数只手伸出去,都想举着它跑到金水河去。老四海不明所以地
陷入一场狂欢中,不明所以地跟装疯卖傻,不明所以地兴奋莫名。
他高高兴兴地拉着方竹往前跑,方竹早把自己的不幸扔到九霄云外
了。跑到长安街上,老四海是惊恐万分,整条长安街都给堵死了,
每辆汽车成了一个小型舞台,人们纷纷在车顶上打滚、撒疯,就差
随地大小便了。
老四海无意中向城楼上看了一眼,怪的是城楼的照明灯居然亮
了,有几条人影正在垛口边,向广场上指指点点呢。老四海虽然看
不清人物的面目,但他知道那一定是首脑人物。于是振臂高呼道:
“首长来啦,首长来啦。”他只喊了两声,剩下的事就交给周围的
人了。
果然,有好几百人跟着老四海喊起来,众人喊着,叫着,相互
簇拥着,争先恐后地冲向玉带桥。老四海则将方竹带到一棵旗杆边
,托着方竹的脚,让她爬上了一人多高的底座。方竹叫道:“我看
见了。”老四海问:“是他吗?”方竹道:“就是他。”老四海问
:“他干什么呢?”
方竹道:“他挥手呢。”说着,方竹竟学着领导的样子,也当
空挥了挥胳膊。
结果大家马上又被传染了,无数条胳膊伸向空中,似乎天上的
馅饼已经落下来了。
老四海和方竹在广场上耍到了一点多,这才想到该回家了。
后半夜街面上依然人潮如海,老四海担心流氓们顺水摸人,决
定亲自将方竹送回家去。在金鱼池小区外,他担心菜仁动了别的心
思,特地给他打了个电话,将自己和方竹被游行队伍卷到天安门的
事说了。
菜仁在电话里笑道:“我在电视里看见你们爷俩了,你正举着
国旗跑呢。”
老四海惊道:“电视转播啦,我怎么没注意到啊!”
菜仁哈哈哈地说:“看得可清楚啦!方竹那丫头站在旗杆底座
上,对不对?嘿嘿,真有你的,三十多岁了怎么还跟小孩似的?”
老四海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和方竹被电视台抓了个现形,竟有些
心惊肉跳了。这节目是全国转播的,万一事主们在电视里看见自己
,岂不是仇上加仇吗?
这时菜仁叮嘱他道:“赶紧把方竹那疯丫头送回来吧,明天早
上她还要去学校呢。我过两个钟头就要去拒马河了,现在得养养神
。”
老四海说:“你先睡吧,我们已经到家了。”
老四海让方竹直接回家,自己则怀着一颗忐忑的心回住所了。
行骗设局是一项秘密工作,出头露脸是从业人员的大忌。今天
老四海一不留神竟在电视上出了风头,这不是砸自己的饭碗吗?临
睡前,老四海下定决心,明天就去买机票,尽快离开北京,去哪儿
都行。
早晨五点半的时候,老四海被手机的叫闹声吵醒了,他刚要骂
人却发现号码是方惠的。方惠说自己在医院呢,她几近惊恐地告诉
老四海:“四海呀,你菜大哥刚才给我打电话了。我接了可电话里
又没声,我把电话挂了又打回去,结果就占线了。可挂掉电话,我
的手机又开始响了,还是菜仁的。接了,还是那样。这事有点儿不
对劲啊,跟你上回犯病的情形一样。”
老四海揉着眼睛问:“他不是去拒马河了吗?”
方惠急道:“是啊,为他们单位买鱼去了,不会是跟鱼贩子打
起来了吧?他这人认真,老想替公家省钱,鱼贩子可不管这个。”
老四海向窗外一看,天还没完全亮呢。他嘟囔着说:“应该不
会,这么早鱼贩子还没回来呢。”他知道方惠是个心里放不住事的
人,索性让她在医院门口等自己。然后他飞快地穿好衣服,跑到街
上去叫了出租车。
五点半的北京城是冷清而清冷,刚跑到街上老四海就起了身鸡
皮疙瘩。路面上到处是炮仗碎屑和五颜六色的碎纸,都是昨夜的遗
留物。似乎所有北京人昨晚上举行了一次盛大的集体婚礼,老四海
忽然哈哈笑起来,要是这一千多万人集体做爱,声势该是多么浩大
呀!还好,他还没来得及想出别的,出租车便来了。
老四海说了声医院,然后便一头扎进车里,车里面暖和多了。
司机边开车边打量着老四海的模样,忽然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老四海正心烦呢,立刻立着眼睛道:“你笑什么?”
司机道:“你那拉锁是不是坏啦?”
老四海低头一看,也笑了。由于出来得太仓促,没拉拉锁,裤
裆几乎全部暴露在外面了,似乎那玩意儿想出来透透风。他赶紧将
拉锁整理好,沉着气问:“你知道拒马河吗?”
司机点着头道:“知道,不就是十渡吗?”
老四海说:“咱们在医院再拉上一个人,然后马上去拒马河,
越快越好。”
司机仔细看了老四海几眼,满脸防备地说:“您带上的同伙是
男是女呀?”
老四海觉得这话太别扭了,什么叫同伙啊?犯罪分子才能叫同
伙呢。他瞪了司机一眼,不满地说:“女的。”
司机的表情立刻松弛了,嘿嘿笑道:“是女的我就去,男的我
就不去了。您看看,现在刚五点半。这么早拉着两个大男人进山,
我可没那么大胆子。”
老四海撇着嘴说:“你们开出租的手里能有几个钱,抢劫的也
不至于向你们下手啊。”
司机冷笑道:“嘿嘿,不开眼的强盗满街都是。您是不知道,
前天我们有个同行在大兴让人家扎死了,身上就带了三百多块钱。
”
老四海没心思与他探讨司机的生死问题,不耐烦地说:“你放
心吧,我身上的钱比你多,我比你胆子小。快,赶紧去医院。”
方惠在医院门口急匆匆地走来走去,老远看去,她似乎在满街
追老鼠。老四海招呼她上车,车门一关,方惠就心急火燎地问:“
四海,你说说你菜大哥不会是半路犯了病吧?”说着她拿出手机让
老四海看,“你看,四点半打来的电话,电话里只有喘气的声音,
再打过去就占线了。”
老四海说:“他有病根吗?”
方惠咬着嘴唇,仔细想了想:“我自己倒是觉得不大舒服,可
你菜大哥没事啊。他当过兵,身体一直挺壮实的。”说着,方惠骤
然间便紧张了,“坏了,怕就怕身体好的人突然犯毛病,一旦有了
病连自己都预料不到,说趴下就趴下呀。”
老四海无奈地拍了几下巴掌:“我的嫂子,你就别胡思乱想啦
,芝麻大的事能让你想成一个大面包。没准我菜大哥就是无意中碰
到手机键盘了,要是真那样,咱俩就是白跑一趟了。对了,干脆我
请您去十渡蹦极吧,五六十米高铁架子,直接跳下去,脑袋能撞到
水面上。”其实老四海知道,碰键盘的事是不可能的,即使菜仁真
碰到了键盘,但方惠一旦挂掉电话,菜仁的手机也就自动恢复了,
不可能总是占线。
方惠使劲点头:“蹦极那玩意儿,想起来我就害怕。要是真碰
上键盘的话,我们全家请你去吃全聚德。”
老四海呵呵笑了几声。看来方惠不是个舍命不舍财的人,虽然
平时舍不得,但为了菜仁终于敢吃顿全聚德了。
北京出租司机的舌头永远是常人的两倍,开车不说话那就说明
这车出毛病了,另一种可能是这司机八成是个结巴。方惠上车的十
分钟里,司机的耳朵也好奇地直立了六百秒。此时他终于听出些端
倪,毫不客气地问道:“大晚上的,一个人开车跑山里去啦?”
方惠说:“他们领导要吃拒马河的鱼。”
“舌头真够刁的。我跟你们说,这事还真有点儿悬!”司机在
铁笼子里摇头晃脑,如一只被囚禁的大乌龟(北京的出租车装有铁
制的防护栏)。“拒马河在十渡风景区里面,再走两步就到河北了
。别看那地方白天是游人挺多的,可一到晚上狼就出来了,当地人
比狼还野呢。头年我们公司有辆车在十渡让人家抢了,乖乖地把钱
和车都给人家了,好歹是留了一条命。”
方惠的手禁不住地哆嗦,她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