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评委代表,何隽把自己的发言念了一遍。他,“水火交融”的比喻用得很形象,男人是火,女人是水,现在是评选火中最美丽的水,水反而成了主角。记者们都笑了。在各路人马都说了点什么之后,是二十分钟的记者提问时间。何隽点了根烟,他知道这些拿了红包的记者不会有什么问题,就是问也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更不会问到自己头上。一切都被搞定,他放松了,看着自己吐出的烟雾缓缓地上升到天花板上。
下面的记者们都沉默着,谁都不打算节外生枝。何隽有点烦闷,他无聊地用目光依次扫着下面的人群,突然就看到角落里有一个红头发姑娘。只是那个女孩正低着头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看不到她的脸。
三分钟过去了,没有记者提问,主持人迫不及待地宣布发布会结束。
何隽从座位上跳起来,向那个女孩快步走去。周围的人都很诧异,因为有规矩,评委不能和记者单独接触。
在会议室的门口,何隽终于追上了那个女孩。他赶到前面,回头看,果然,就是她。
何隽拦住她。何隽说:“是我,你还记得我吗?”
女孩抬起头来,瞧着何隽:“我们认识吗?”
一个女人会这么快忘掉和自己有鱼水欢娱的男人。何隽有点奇怪。
主持人已经开始在那边叫何隽了,他没有时间多说,只是从兜里拿出笔来,抢过女孩的笔记本,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女孩笑了,她轻声地问何隽:“你是有内幕要告诉我吗?” 何隽什么都没说,他头也不回地走了。主持人警惕地问他:“你们是熟人吧?”
“是。好久没见的熟人。”何隽笑着说。
晚上的总决赛出了一点意外,获得冠军的女孩在台上哭晕了,不过场面的确很感人,主办方特别满意。何隽想,就算得冠军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女孩这么激动也情有可原,只要她自己努力,她所付出的一切将相快就有回报。
大约九点半钟的时候,何隽来到了停车场。这时候张良的电话来了。张良问:“何隽,你在哪儿啊?”
张良的声音有点慌张,何隽感到一定月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我刚干完活,今天你没挂上挡吗厂
“挂个屁挡。我哪像你,整天在脂粉堆里泡着。我说,你赶紧到酒吧街来接我一趟,今天我得住在你那儿。见面再细说吧。”张良气急败坏地挂断了电话。
何隽开车出来的时候想,这个水星星相的女孩还真的出现了,在被自己形容成既有水又有火的地方。看来海鸟拉真的灵。不过这里是东南方向吗?这个体育馆明明在城市的西北方向。
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
下雨了,整个城市都被淋湿了,包括张良。他狼狈不堪地钻进何隽的车里,眼眶明显地青肿着,被人打了。
“你怎么了?你一向很讲究的。”何隽问。他的好心情消失了一大半。
“妈的,大洋马的丈夫找上门来了。”张良说,“今天下午大洋马约我见面,我还以为这女人对我有了依赖感。”
“结果呢?”
“结果就是这样。我一到大洋马的酒吧里就被包围了,以一敌十,寡不敌众。”张良心有余悸地说。
“是大洋马出卖了你吗?”
“女人从来不肯出卖我。”张良嘴硬,“是大洋马要开除一个员工,那小子怀恨在心,看到大洋马的丈夫从国外回来,就把那天晚上的事情给举报了。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何隽想起来了,那天是自己拉着大洋马和那个女孩从台上下来的,是他把大洋马扔给了张良,他突然感到头皮发紧。
“你没把我给招出来吧?”
“没有,我从来不出卖朋友。不过,”张良抱歉地说,“你要是不来这里,他们就不放我走。所以,我才给你打电话叫你来救我的。”
何隽心里就是一沉。他本能地发动了汽车。可惜已经晚了,雨幕中冲出了十几个彪形大汉,手执棍械,照着何隽的车子就是一顿猛砸。
何隽醒来的时候已经天亮。他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房里,张良和公司的秘书守在自己身边。张良苦着脸,对何隽说:“哥们儿,我没想到他们把你打得这么惨。”
何隽摆摆手,示意他别说了。
“一会儿警察还要来,做笔录。”女秘书提醒说。
何隽撑着自己的身体坐起来,他感觉头晕,浑身的骨头节都像是要散开。他说:“我不想见警察。又没出人命。”
“你的手机。”女秘书把手机递给何隽,“幸亏没丢。昨天晚上好像来了不少电话,我看你还昏着,也没接。”
何隽拿过手机看未接来电,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把电话回过去。接电话的是女人。
“我是何隽,你是哪位?”
“我是《东南周末》报的记者关灵。昨天我们在记者会上,你给我留了号码。”
记忆与思维恢复,何隽知道她是谁了,何隽也明白了,什么叫做“东南”。五、关 灵
何隽和关灵约会的地方是“星座咖啡馆”,这是关灵挑的,理由是离她的单位近。
何隽对关灵说:“我没有料给你暴,昨天的活动,已经都结束了。”
关灵有些失望,她问:“你还是坚持我们见过面是吗?”
“是的。”何隽说,“你无法否认。我虽然喝醉了,但我能够记住你的声音,你的皮肤,你的嘴唇。你不承认也没用。”
关灵抿着嘴努力不笑。她的眼睛从何隽的脸上扫过去,最后停留在何隽身后巨大的绿色植物上,那是叶片肥大的“滴水观音”,虽说不值钱但长得气势磅礴,叶片上凝结的水珠不停地颤抖着,然后掉到土壤里。
何隽提醒道:“我还说你呛奶来着。”
关灵终于忍不住笑把嘴里的咖啡吐了出来,她狼狈地用纸巾擦嘴,赶紧恢复了矜持,说:“你们音乐人都是这样和姑娘搭讪的吧?”
这回轮到何隽窘迫了。他的确不是搭讪,他的确认识对面这个女孩,可人家现在死活不承认。何隽失望了,也许,这是对方表示分手的一种方式吧。可既然要分手,为什么还同意和何隽见面呢y永远消失不就行了吗?
关灵说:“不过你倒是挺帅的,尤其是在和别人斗殴以后。有一种残破美。你如果喜欢,我们可以相处下去。”
何隽一点都兴奋不起来,关灵的建议让他彻底糊涂了。这是干吗呢?
关灵与何隽一个属相,比何隽小十二岁,大学毕业还不满一年,在报社还属于实习期。她在报社附近的居民楼里租了一间居室栖身,屋子里杂乱无章,全是书和衣服。何隽看了看,衣服都是些自由市场的便宜货。
关灵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因为我没打算在这里长住,也没想到会有人来,所以也没有收拾。”
何隽说:“没关系。”
两个人就那么干坐了一会儿,没有话。何隽奇怪透了,他还以为见到那个女孩后,他会不顾一切地扑过去呢。关灵给他倒了水,完全是大学女生宿舍的那一套招待方式。何隽很不适应,他建议道:“我们去吃饭吧。”
“好啊。”关灵高兴地说。
吃完饭,何隽把关灵送回来,自己就回公司了。
任凭张良把脑子想穿,他也和何隽一样不明就里。他问:“你肯定?没有认错人吧?”
“没错,与海乌拉说的完全符合,东南,水,火。”何隽说,“就是闭着眼我都能认出她来。”
“你对女人只能闭着眼认,睁开还未必认得准呢。”张良有点烦了,“你管她是不是呢,长得又像,身份也不错,你把她上了不就得了?”
张良就是这样,说起女人就想到“上”。何隽问:“你倒是给我传授传授经验啊,你是怎么对待各路人等都能适应的?”
“我根本就不适应。人生苦短,谁有工夫去适应啊?舒服舒服得了。”张良对何隽说,“适应就是一种冒险。”
“此话怎讲?”
“你适应了漫长的岁月后,发现适应不了怎么办啊?那不是浪费时间、情感和金钱吗?你要是和你老婆那么适应,怎么会离婚啊?还不吸取经验教训,打算在同一个地方栽倒两次吗?这个道理连大洋马都能想明白,你怎么就想不明白?”
一提大洋马,何隽的右眼就跳个不停。他捂着头说:“我不行,我对没有感觉的女人根本就没有兴趣。”
张良笑道:“我知道,你们音乐人比我这样的粗人进化得快,已经到了讲感觉的阶段了。我不想这么多,做爱的时候要是有私心杂念,不是阳痿就是早泄。不过我还是劝你珍惜人生,要是过些年连享乐的能力都没有了,后悔就晚了。”
何隽简直无话可说。
关灵就像一个梦游者,对那天晚上的事情毫无记忆。何隽总是耐心地开导和启发她,希望她能够想起来,回到以前风情万种的状态,但关灵就是拒绝承认。有时候她还打趣何隽:“谎言重复一千次就是真理,你再提,我就真的认为我和你睡过觉了。”
或者,她会抚摩着何隽的头发,故作吃惊地说:“我没想到,你是一个妄想狂。你让我有点害怕了。”
他们保持着一定频率的约会,比如,每星期一次或者两次。关灵认为这样就够了,她很幸福地依偎在何隽的怀里。何隽则觉得自己很可笑,老大不小的,怎么又混到纯情无邪的路数上来了。
“这就是恋爱吗?”关灵问何隽,“我从来没有过这样踏实的感觉。”
“你以前就没有恋爱过?”何隽说,“上中学都时兴早恋,据说现在早熟的孩子在幼儿园就考虑终身大事了。你长得这么漂亮,怎么会呢?”
关灵说:“因为我是一个喜欢孤独的人。喜欢孤独的人都喜欢和自己不同的人在一起。我对同学和同事没有那种感情。我喜欢意外,视野之外的恋情。”
何隽听关灵说到这里,一股疲惫就从心里涌了上来。每次他和关灵在她的楼下道别的时候,他都想,明天我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