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披肩。我穿扮得象公主一样,也不穿木鞋了!再说,两个月功夫我没有饿过肚子。我不
再吃番薯了!他给我糖果、杏仁糖!噢!杏仁心子的巧克力多好吃!……为了一袋巧克力,
他要我干什么我都愿意!再说,我的维代尔老头真和气,把我招呼得真好,真亲热,我这才
知道我妈是应该怎样对我的……他想雇一个老妈子照呼我,不要我下厨房弄脏了手。一个月
到现在,他挣了不少钱呢。每天晚上他给我三法郎,我放在扑满里。只是一样,他不愿意我
出去,除非上这儿来……他真是一个可爱的男人!所以他要我怎么我就怎么……他把我叫做
他的小猫咪……我妈只叫我小畜牲……小……小贼!毒虫!这一类的名字。”
“那么孩子,干吗你不把维代尔老头做了丈夫呢?”
“他是我的丈夫呀,夫人!”小姑娘很骄傲的望着男爵夫人,脸也不红,眼睛、额角,
都是一派天真的表情,“他告诉我说,我是他的小媳妇儿;可是做男人的老婆真别扭!……
哼,要没有杏仁巧克力的话!……”
“我的天!”男爵夫人轻轻的自言自语,“哪个野蛮的男人,胆敢糟蹋一个这么无邪,
这么圣洁的孩子?领她到正路上去,就等于补赎我们自己的罪过。”她又记起了她和克勒韦
尔的一幕,暗暗的想:“我是明知故犯,她可是一无所知!”“你认得萨玛农先生
吗?……”阿塔拉做着撒娇的样子问。
“不,我的孩子;为什么问我这个呢?”
“真的不认识吗?”天真的孩子说。
“你不用怕太太,阿塔拉……”火炉匠女人插嘴说,“她是一个天使!”
“因为我的老头儿怕这个萨玛农找到他,他躲着……我很希望他能自由……”
“为什么呢?”
“哎,那样他可以带我上鲍比诺,或者昂必居喜剧院去看戏了!”
“多有意思的孩子!”男爵夫人拥抱着小姑娘。
“你有钱吗?”阿塔拉拈弄着男爵夫人袖口的花边问。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男爵夫人回答,“对象你这样的好姑娘,我是有钱的,
只要你肯跟神甫把基督徒的责任弄清楚,只要你走正路。”
“什么路呀?我可以走着去的。”
“道德的路!”
阿塔拉带着悄皮的讪笑的神气望着男爵夫人。男爵夫人指着火炉匠女人说:
“你瞧这位太太,自从她信了教之后多快活。你那种结婚就跟野兽交配差不多!”
“我?只要你能给我维代尔老头给我的东西,我就愿意不结婚。结婚真讨厌!你知道是
怎么回事吗?”
“象你这样的跟了一个男人,为了贞节就该对他忠实。”
“直到他老死为止吗?……”阿塔拉很聪明的问,“那我用不着等多久。你不知道维代
尔老头怎样的咳嗽,喘气!……
啵!啵!”她学着老人的样。
“为了贞节跟道德,你的婚姻应该经过教会跟区政府的核准。教会代表上帝,区政府代
表法律。你看这位太太,她是正正当当结婚的……”
“那是不是更好玩呢?”孩子问。
“你可以更快乐。因为那样,谁都不能责备你的结婚不对了。你可以讨上帝喜欢!你问
问这位太太,她是不是没有宗教的仪式结婚的。”
阿塔拉望着火炉匠的女人,问:
“她比我多些什么?我比她长得更好看呀。”
“不错,可是我是一个规矩的女人,”意大利女子分辩道,“你,人家可以给你一个难
听的名字……”
“要是你把天上的跟世界上的法律踩在脚底下,怎么能希望上帝保佑呢?”男爵夫人
说,“你知道吗,上帝替那些遵照教会戒律的人,留着一个天堂呢!”
“天堂里有些什么?有没有戏看?”
“噢!你想得到的快乐,天堂里都有。那边都是天使,长着雪白的翅膀。我们可以看到
荣耀的上帝,分享他的威力,我们可以时时刻刻的快乐,永久的快乐!……”
阿塔拉听着男爵夫人好象听着音乐;阿黛莉娜觉得她莫名其妙,便想换一个方法着手,
去找老人说话。
“你回去吧,孩子;我去跟维代尔先生谈谈。他是法国人吗?”
“他是阿尔萨斯人,太太。他将来会有钱的呢,嗨!你要是愿意代他还清萨玛农的债,
他一定会还你的!因为他说,再过几个月,他有六千法郎进款了,那时我们可以到乡下去,
很远的地方,在孚日山里……”
“孚日山里”这句话,使男爵夫人顿时出神了。她又看到了她的村子!直到火炉匠来招
呼,才把她痛苦的默想惊醒。他拿出证据来表明他事业的发达。
“再过一年,太太,我可以还清你的钱了,那是好天爷的钱,是穷人苦人的钱!将来我
发了财,你尽管向我捐得了,你给我们的帮助,我可以借你的手去给予别人。”
“现在我不问你要钱,只要求你合作做一件好事。我刚才看到于第西小姑娘,她跟一个
老人同居,我要使他们的婚姻在宗教上法律上都变成正当的。”
“啊!维代尔老头吗,他是一个好人,又规矩又会出主意。可怜的老头儿,来了两个月
在街坊上已经交了不少朋友。是他替我把账目弄清的。我相信他是上校出身,替拿破仑出过
力……噢!他真崇拜拿破仑!他受过勋,可是身上从来不戴。他巴望能挣一份家业,因为这
可怜的好人欠了债!……我甚至相信他是躲着,衙门里的人在追究他。”
“你告诉他,只要他正式娶了这个女孩子,我可以替他还债……”
“噢,那容易得很!太太,咱们一块儿去吧,只有两步路,就在太阳弄。”
男爵夫人跟着火炉匠出门,上太阳弄去了。
“太太,这儿走,”火炉匠指着苗圃街说。
太阳弄一边通到苗圃街头上,一边通岩石街。这条弄是新辟的,铺面租金相当便宜;走
到半弄,男爵夫人看见玻璃窗上挂着绿纱,高度正好使行人望不到屋内,窗上有代写书信几
个字,门上又有两行:
事务所
代办诉愿文件,整理账目等项。机密可靠,交件迅速。
屋内颇象公共街车的交换站,让换车的客人等待的地方。后面一座楼梯,大概是通到底
层阁楼上的住家的,附属于铺面的阁楼,靠前面的游廊取光。黝黑的白木书桌,上面放着些
护书,旁边摆了一张旧货摊上买来的破椅子。一顶便帽、一个铜丝很油腻的绿绸眼罩,表明
不是为了掩藏形迹,便是为了老年人目力衰退的缘故。
“他在楼上,我去叫他下来,”火炉匠说。
男爵夫人放下面网,坐下了。沉重的脚步震动着楼梯,阿黛莉娜一看是她丈夫于洛男
爵,不由得尖叫了一声。他穿着灰毛线上装、灰呢长裤、脚上套着软底鞋。
“太太,什么事呀?”于洛殷勤的问。
阿黛莉娜站起来,抓着他,感动得连声音都发抖了:
“啊,到底给我找着了!……”
“阿黛莉娜!……”男爵叫着,愣住了。他关上了门,高声叫火炉匠:“约瑟夫!你打
后边走吧。”
“朋友,”她说,她快乐得把什么都忘了,“你可以回家了,我们有钱啦!你儿子一年
有十六万法郎进款,养老金已经赎回,只消拿出你的生存证明书就能领到过期的一万五千法
郎!瓦莱丽死了,送给你三十万。得了吧,没有人再提到你了。你尽可在外边露面,光是你
儿子手中就有你一笔财产。来罢,咱们这样才是全福啦。我找了你三年,一心一意想着随时
能碰到你,家里的房间都早已给你预备好了。呃!走吧,离开这儿,快快丢掉你这个不三不
四的身分!”
“我很愿意呀,”男爵懵懵懂懂的说,“可是我能把小姑娘带着吗?”
“埃克托,把她放手了罢!你的阿黛莉娜从来没有要你作过一点儿牺牲,依了我这一遭
吧!我答应你给她一笔陪嫁,好好嫁个人,把她教育起来。她既然使你快乐,我一定也使她
快乐,不让她再走邪路,也不让她掉入泥坑!”
“要我结婚的原来是你?……”男爵笑着说,“你等一下,我上去穿衣服,我还有一箱
体面的衣衫呢……”
只剩下阿黛莉娜一个人的时候,她把这间简陋不堪的铺面又看了一会,流着泪想:
“他住在这种地方!我们可是过得舒舒服服的!……可怜哪!受罚也受够了,以他那种
风雅的人!”
火炉匠来向他的恩人告辞,她顺手叫他去雇一辆车。他回来的时候,男爵夫人要他把阿
塔拉招呼到他家里去住,并且马上带走。她说:
“你告诉她,要是她肯听玛德莱娜的本堂神甫指导,初领圣体的那天,我给她三万法郎
陪嫁,替她找一个又规矩又年轻的丈夫!”
“嗳,太太,我的大儿子啊!他二十六岁,对这个孩子喜欢得不得了!”
这时男爵下来了,眼睛有点儿湿。他咬着太太的耳朵说:
“你教我离开的一个,倒是差不多跟你一样爱我的!这孩子哭得什么似的,我总不能把
她这样的丢下罢……”
“放心,埃克托!她现在去住在一份规规矩矩的人家,我会负责管教她的。”
“啊!那我可以跟你走了,”男爵说着,带了太太向出租马车走去。
埃克托恢复了德·埃尔维男爵的身分,穿着蓝呢大氅、蓝呢长裤、白背心、黑领带、手
套。男爵夫人在车厢中刚刚坐定,阿塔拉便象小青蛇似的一钻钻了进来。
“喂!太太,让我跟你们一块儿去。我一定很乖、很听话,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可是
别把我跟维代尔老头分开,他是我的恩人,给了我多么好的东西。你们走了,我要挨打的!……”
“嗨,嗨,阿塔拉,”男爵说,“这位太太是我的妻子,我跟你一定得分手了……”
“她!老得这个样啦!”天真的孩子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