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心神不宁地想着事儿,不知不觉走了很远。回头看时,老徐正坐在一把儿童椅上喘呢。老徐的大胖屁股把椅子都给包起来了。老徐看上去像一只马戏团的大狗熊。
“干吗呢,你看你还坐呢,都快把人家小朋友的椅子坐塌了。”
听了这话,老徐赶忙笨拙地站了起来。像小偷一样四下张望了一下,甩开胳膊一晃一晃地呼啸着向小雅这儿开过来。
“回去,回去吧。”老徐气喘吁吁。带着一种哀求的表情。
“床上用品还没看呢。”小雅说,“床上用品是最重要的了。家里没有一个特别大的双人床怎么行呢?”
“重要归重要,这不,咱们不是还没买房呢吗。”
“你不说我还不生气呢。早就说买房买房,磨得我嘴皮子都起泡了,你还是没动静。”
“这不是正选着来吗。”
“选选选,再选,孩子就生出来了。”小雅显然有点动情了。也许是天气热,也许是逛累了逛烦了,反正小雅冲口而出,“养不起你就别结婚,养不起老婆还算男人吗。我算受够了。”
老徐在小雅机关枪一样的话中倒下了。老徐像一个身负重伤的战士,像一个被革命战友开了黑枪的革命战士,静静地倒在血泊中。天空那么蓝,鸟儿在天上飞,这是老徐以前的天空。然而,那天空渐渐远去了,退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像是舞台谢幕一样。在这个过程中,老徐的过去像是经典老电影一样回放着。单身的老徐曾经对单身的小雅说,我的理想是开一间自己的公司,决不给这些王八羔子资本家打工。单身的小雅听到此话,无限深情地说,我就希望嫁给一个有志向,有实力,能养得起老婆的人,而且,有男人气质。
老徐像喝醉了酒一样,对了,当时他们都喝了酒,所以应当说,老徐借着酒劲添了一句:你看我,行吗?
我到底了解她多少
星期天。
小雅到王府井的时候,已经十点了。
街上已经是人来人往。
快走到新东安的时候,阿春来电话了:“欢欢,到哪儿了?”
欢欢是小雅的小名,阿春爱这么叫。
“一分钟。马上就到。”
两分钟后,小雅在新东安的门口见到了阿春。阿春比小雅小两三岁。身材比小雅更好,个子比小雅高一点。阿春属于那种第一次见面让人感觉有些“冷”的人。尤其是唇边那颗精巧的黑痣,冷漠中透着一种狂野的性感。不像小雅,让人见了就想跟她热乎。
“欢欢,怎么现在才来啊。干嘛呢,又和徐哥在家腻歪了吧。”
“甭提了。”小雅说,“还腻歪呢,我们俩好长时间没整那个了。”
阿春一边往后拢长发一边笑。阿春今天涂的是粉红色的口红。
“欢欢,”我跟你说,“不过你可别生气。”
“什么,说吧。我不生气。”
“你有点显老。”阿春说。“看上去好像休息不太好。”
在一个冷饮摊前,两人找到一张小桌子,坐了下来。
四周人群熙熙攘攘,几个外国人正围着不远处的一尊清代艺人雕像聊天。
“欢欢,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
“也说不清。”小雅说。“反正觉得有点空空落落的。”阿春叫了两杯鲜榨果汁。一红一黄。
“我这两天老睡不好。而且,前两天,跟徐胖子吵了一架。”
“是不是前天晚上?”阿春抽烟的姿势很好看。
“就是。现在我老觉得他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似的,整天鬼鬼祟祟,而且,多了一个愣神的毛病。挺奇怪。”
小雅在说这些的时候,阿春左手托着下巴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小雅红红的小嘴。小雅的小嘴很小、很滋润,也很性感。
听完小雅说的这些话,阿春轻轻出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吸了一口圣罗兰。阿春说。“你没问问他?”
“问他什么?“
“问他为什么心事重重?“
“怎么没问?可他不说。”小雅薄薄的嘴唇一动一动。
阿春嘴角微露笑意。
然后,吐出一连串淡淡的烟圈。
中午吃饭的时侯,小雅往家里打电话。打了几次,都占线。估计老徐又在网上拴着呢。
下午,小雅和阿春在女装部选衣服。
“阿春,你最近忙么。”小雅和阿春站在选衣架的两侧。小雅一边翻看手里的衣服,一边问阿春。
“你说,我还能忙什么呢。不就是那些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时也觉得挺没意思的。”
“上回你说的那个大款,怎么样了,他不是挺喜欢你?”小雅说。
听了小雅的话,阿春淡淡一笑。“什么大款?”说着,阿春把手里的衣服往衣架上一甩。“不过是个嘴把式。充阔气。白长了一个好嘴。”
“你和伟哥还好吗?”
“还那样。我们也老吵架。差不多快散伙了。”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这时小雅想,阿春还是挺苦的。原指望傍一个大款,可又黄了。小雅想起小时常常听妈妈讲起的一句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想到这里,小雅感到,和老徐在一起,也许谈不上幸福,但,毕竟有了一个依靠。
在小雅回来之前,老徐已经从网上爬下来了,并且已提前关上了电脑。老徐笑容可掬,严阵以待,像是小区居民迎接街道领导卫生大检查。
所以,小雅晚上回家的时候,看到老徐正老老实实地守着电视看足球。
“聊什么呢,这么多半天,俩女人一起有什么好聊的。”老徐一边喝茶,一边回头说了一句。
“你管我呢,我们想聊什么聊什么。”小雅一边说着,一边脱衣服。小雅的身材很好。现在还看不太出怀孕的迹象。小雅一边脱衣服一边说,“你干嘛呢,在家一天,占着个电话线,连个电话都不给我打,看来一个人过得挺滋润呀。”
老徐嘴也不软:“那可不。清闲自在。”
老徐的直觉一直是很灵的。老徐在多年的革命生涯中锻炼出了一种超一流的直觉。老徐在刚
刚说完“那可不”的最后一个字时感到自己秃秃的脑顶将成为重击的目标。果然,未等老徐从沙发上跳开,小雅“啪”地一下就打在老徐脑袋顶上。
“干吗?”
“治治你。欠治。”
晚些时候,老徐和小雅在沙发上折腾时,电话铃响了。
小雅从老徐身上滚到了地上,又从地上爬到了电话前。
“喂,你好。”小雅说。
屋里很静,电话那边也没有声音。小雅又说了一句“说话呀”,那边就把电话挂了。听筒里“嘟嘟”的声音在寂静中传得很远。
“谁?”老徐明知故问。
小雅没说话。看了老徐一眼,转身去厕所了。
老徐光着屁股坐在地上,歪着个大胖脑袋眯着小眼睛看小雅赤裸的背影。老徐没戴眼镜,小雅在他的面前是模模糊糊的,白白的像是一个影子。老徐忍不住又一次问自己,眼前这个小丫头到底是谁,我到底了解她多少呢?
老徐最近总有一种不安定的感觉。
具体是因为什么,老徐也说不清。而且,由于身上痒,老徐最近开始失眠。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老徐以前属于脑袋着地就呼呼大睡的那种。
老徐有心事。而且,种种迹象表明,老徐的心事很重。
晚上,俩人看完了光盘,小雅就去里屋了。剩下老徐一个人守在电视机前看体育节目,看了一会儿,觉得没劲儿,又调了一下台。另一个台正在播综艺节目,特臭的那种,老徐于是又跳台,什么音乐节目,什么烹饪节目,什么有奖彩票,最后老徐的胖拇指跳到了遥控器的开关键上。电视搜索从此结束。
老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老徐现在光着膀子,只穿一个大花裤衩子。老徐使劲抖着腰打哈欠时,身上的白肉像水波纹一样地抖着。老徐就像一个白色的大海象。
老徐伸完懒腰,一晃一晃地走到洗手间,开始撒尿。就在老徐伴随着美妙的撒尿声哼唱革命歌曲时,里屋传来了小雅的声音:“尿完了别忘了冲厕所。”
老徐没答话。小雅于是又说了一遍。
“知道了。”老徐说。
老徐撒完尿又去冲茶。老徐拿出了上好的龙井。老徐要再喝会儿茶。然后上网,玩游戏,也可以聊聊天。老徐记得在哪个老年报上好像看过,喝茶有助于防止电脑辐射。
小雅在外面跑了一天,感到很累了;和老徐闹了一会儿,觉得更累了。尽管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小雅也不在乎了。小雅不像刚开始认识老徐时那样,每回必须搞得老徐筋疲力尽,而且,一次不行,必须两次。现在的小雅对老徐也不抱这个希望了。而且,老徐同志毕竟是个老同志了。你总不能要求老同志扛着一杆大枪冲锋两个小时,而且弹无虚发吧。
所以,闹了一会儿,小雅就去睡了。小雅也发现,自己最近特别贪睡。
“你成了瞌睡虫了。”老徐说。
有一次,老徐要求和小雅亲热,小雅说,“我困了。”这令老徐非常失望。
小雅躺在床上半睡半醒的时侯,听见老徐在客厅里调台。听了一会儿,小雅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迷迷糊醒来的时候,第二次听到老徐在厕所撒尿。老徐从小养成了撒尿很大声,而且撒尿唱革命歌曲的习惯。尤其让小雅生气的是,老徐撒完尿不冲厕所。
“尿完了冲厕所。“小雅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
老徐没吭声。小雅在床上听了半天。终于小雅忍不住大声说:“听见了没有,尿完尿冲厕所,听见没有,你哑巴了?”
小雅终于听到了老徐不情愿的回答。
这样,小雅觉得所有该嘱咐的都嘱咐了,于是便心情舒畅地睡着了。
四周似乎静悄悄的,小雅从来没有睡得这么香。
你和小雅多久没上过床了
有一天,因为点鸡毛蒜皮的事儿,小雅和老徐又吵了一架。正当老徐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时,狗子的电话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