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魂灵 [俄] 果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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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魂灵 [俄] 果戈理- 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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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的处境,我们都知道,都听说了!”他看到门关紧了以后说。“不要紧,不要紧!别害怕:一切都可补救。我们都要为您出力,都是您的仆人。给大家三万卢布就够了——多了一点儿用不着。”
  “当真?”奇奇科夫喊了一声。“我会被证明完全无罪。”
  “一点儿不错!您还会得到对损伤的赔偿。”
  “还有对酬劳?”
  “一共三万。全在这里面了——给我们的人、总督的人和秘书恰好。”
  “可是我该怎么办呢?
  我的全部东西……小红木箱……如今一切全被查封了……““一个小时以后,您会全收到。击掌为定好吗?”
  奇奇科夫伸出了手掌。他的心跳起来了,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回头见!我们的朋友委托我告诉您:关键是沉稳和冷静。”
  奇奇科夫心想:“嗯!我明白,那是法律顾问!”
  萨莫斯维斯托夫走了。奇奇科夫剩下一个人仍然不敢相信这些话:这次谈话没过一个小时,小红木箱送来了:文件、钱——全都完好无损。原来是萨莫斯维斯托夫装成管事人去把岗哨骂了一顿,说他们警惕性不高,要求再增派岗哨,他不仅把小红木箱而且把能使奇奇科夫声誉扫地的文件全收拾起来,包成一包儿,加了封印,连同奇奇科夫夜间要用的被褥,派一个哨兵立刻给奇奇科夫送去,因此奇奇科夫不仅得到了文件,而且得到了必要的被褥来遮盖他那软弱的身体。东西这么迅速送到,他有说不出的高兴。他极大地受到鼓舞。晚场剧呀,他所追逐的女舞蹈演员呀,一些诱人的场面又在他眼前出现了。农村的普通生活黯然失色,城市的热闹景象又显得灿烂辉煌了……啊,这才是生活呢!
  这时各级法院开始了一件规模宏大的工作。抄写员的笔在不停动着,足智多谋的头脑一边嗅着鼻烟,一边劳动起来,象些画家似地鉴赏着那些龙飞蛇舞的字体。法律顾问象一个隐身的魔法师在暗中控制整个机器;在人们明了过来之前,就已经把所有的人都搞得蒙头转向,水越搅越混。萨莫斯维斯托夫表现得空前的英勇和大胆。他探听到被捉住的那个女人看押在什么地方以后,便直奔那个地方,摇摇晃晃地闯了进去,使得卫兵站得笔直还向他敬了一个礼。“你在这儿站了好久了吗?”
  “从凌晨就站在这里了,长官。”
  “还要等很久才下岗吗?”
  “还有三个时辰,长官。”
  “我有点事要派你去做。我告诉队长叫人来替你。”
  “是,长官!”
  于是萨莫斯维斯托夫回到家来,为了不牵涉别人、不露马脚,便立即把自己扮成宪兵,粘上了络腮胡子——神仙下凡也认不出他来。他到奇奇科夫家里顺手抓了一个婆娘交给了两个颇“能干”的官吏,自己便带着胡子扛着枪朝卫兵而来:“去吧,队长派我来替你把这班岗站完。”把那个卫兵背下来,他自己就拿枪站起岗来。需要的正是这种效果。这时原先那个婆娘就被换成了另一个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明白的婆娘。原先那个婆娘被藏了起来,藏得那么隐秘,甚至事后也没人知道她究竟藏在什么地方。在萨莫斯维斯托夫化装成军人大显身手的时候,法律顾问也施展谋略创造了奇迹。他从侧面让省长知道了检察长在写对省长的密告;使宪兵队长知道了一个秘密官员在写对他的秘告;使秘密官员知道了有一个更加秘密的官员在写对他的密告。使所有的人都不得不向他请教。结果便乱成了一团:密告接连不断。暴露出了一些从未见过天日的事情,甚至也出现了一些无中生有的事情。谁是私生子,谁的家庭出身和称号是什么,谁有情妇,谁的老婆跟谁调情,这一切都发挥了应有的作用。丑闻秘史搅成了一团,都跟奇奇科夫事件,跟死农奴交错到了一起,结果使得人们无法搞清楚这两类事件中究竟哪是主要的:这些文件送到公爵手里以后,可怜的公爵什么也看不明白。有个绝顶聪慧能干的官吏奉命撰写提要,结果差一些弄出精神病来:他无论如何也理不出头绪来。公爵这时又被其他许多事情缠住了,这些事情一件比一件令人不愉快。本省一部分地区出现了饥荒。被派去赈灾的官员不知为什么竟举措失当。本省另一部分地区分离派教徒发生了暴乱。有人在他们中间离间说出现了敌基督,这个敌基督连死人也不让得到安宁,在到处收购什么死农奴。他们后悔后,就作起孽来,在捉拿敌基督的幌子下把不是敌基督的人也杀了。在另一个地方,发生了农夫反对地主和县警官的暴动。有一些流民在农夫中间散布流言蜚语,说有一天农夫要穿上燕尾服变成地主,地主要穿起农夫装变成农夫。这样一来地主和县警官就太多了,便什么捐税也不交了。所以便需要采取一些强制性的措施。可怜的公爵被弄得心情极糟。这时仆人禀报说包税人求见。“让他进来。”
  老人进来了。“瞧您的奇奇科夫!
  您曾经看护过他。如今他的事已败露,他干的事连最坏的贼也不肯干。““大人容禀,我对此案尚不大了解。”
  “伪造遗嘱,而且很卑劣!
  这种勾当应该罚以当众鞭笞!“
  “大人,我要说的话,可决不是替奇奇科夫求情。可此案还缺少证据啊。还没有侦查嘛。”
  “证据吗,我们已经捉住了那个假扮死者的女人。我特意要当您的面审询她。”公爵拽了一下铃,叫人把那个女人带上来。
  穆拉佐夫没有作声。“一桩最卑鄙的勾当!
  而且可耻的是本市的一些要员,甚至加省长也卷进去了。他不应当跟小偷和懒汉混到一起!“公爵忿怒地说。”省长不是继承人嘛,他有权提出要求啊;至于别人也从四面八方凑上来,大人,那也是人之常情啊。一个有钱的老太太死了,临死又没有做出聪明公正的安排,一些想发财的人从四面八方凑过来,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为什么要搞卑鄙的勾当呢?一群坏蛋!”公爵气愤地说。“我手下一个好官员也没有,全是坏蛋!”
  “大人,又有谁十全十美呢?
  本市的官员都是人嘛,他们有长处,许多人很通业务,人哪儿能没点儿过错呢。““阿法纳西。瓦西里耶维奇,请告诉我,——我认为只有您才是个正直人,可我不明白您为什么爱替效种坏蛋辩护呢?”
  “大人,”穆拉佐夫说,“不管您所称坏蛋的人是谁,可他毕竟是一个人哪。当您知道一个人做的坏事有一半是因为粗鲁无知造成的,您怎能不替他辩护呢?因为我也会做一些不公正的事,但这每时每刻都在成为别人不幸的原因啊。所以大人也做了一件极不公正的事啊。”
  “怎么!”公爵大吃一惊,喊道。他对这突如其来的指责感到十分诧异。穆拉佐夫停下来,沉默了一会儿,好象在考虑什么,终于说道:“德尔宾尼科夫案件就是这样。”
  “阿法纳西。瓦西里耶维奇!反对国家宪法跟叛国一样!
  “我不为这种罪行辩护。可是,假如一个青年人由于年少无知、受骗上当而被判得跟首犯一样,那能说判刑公正吗?
  德尔宾尼科夫得到的惩罚跟那个痞子沃罗内是一样的啊。可他们的罪是不同的嘛。“看在上帝面上”公爵带着十分激动的心情说,“关于此案,您知道什么情况吗?请说。我前不久就曾直接呈请彼得堡给他减刑来着。”
  “不,大人,我的意思不是说我知道些什么您不知道的情况。虽然确实有证据对他有利,可是他自己也愿提供,因为这会使另一个人受苦啊。我想的不过是您当时是否过于匆忙了。大人,请原谅,我是依据自己的浅薄见识判断的。您几次吩咐我说话要坦率嘛。当年我当长官时,手下有许多办事人员,各种人都有,有坏人,也有好人……因此也必须留心每个人的经历,因为要不冷静地分析全部情况,张嘴就喊,只能把人吓坏,决得不到真实的供词;可是假如象亲人那样关心询问呢,他就会把什么都说出来,甚至不会请求减刑,而且不会对我产生怨恨,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惩罚他的不是我,而是法律。”
  公爵沉思起来。这时进来一个年轻的官员,拿着公文包恭敬地站在旁边。在他那年轻的尚稚嫩的脸上浮现着思虑、操劳的神情。看得出来,指派他执行特殊任务是不无道理的。他是为数不多conamore办事的人中间的一个。他既不渴望升官发财,也不指派去仿效他人,他努力工作只是因为他深信这里需要他而不是别处,这就是他的生活目标。观察、分析每个局部情况,抓住最复杂问题的全部线索,使案情大白——这就是他的工作。要是案情在他面前终于清晰起来,隐秘的因果揭露出来,使他觉得可以用寥寥数语就能表述清楚,使任何人都能一目了然,那么,他通宵达旦费尽心机所得到的报偿就会是丰厚的。可以说,学生弄懂了一个最难的句子,发现了一个伟大作家思想的真谛,也不能象他弄清了一个最复杂的案件那么兴奋。可是……
  “……饥荒地区的粮食。对这些,我比官员们清楚;我要亲自去调查一下,看看谁需要什么。要是大人允许的话,我想也跟分离派教徒们谈谈。他们爱跟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交心。这样我说不定能帮助用和平手段解决他们的问题。您的钱,我不拿,因为,在人们纷纷饿死的时候考虑个人发财是无耻的。我有储备的粮食;我刚才还往西伯利亚发运过,明年夏季以前还会争来。”
  “对您的这种效力,只有上帝才能给您报答,阿法纳西。瓦西里耶维奇。我一句话也不跟您说了,由于——您自己也可以感觉到,我的感激之情任何言语都表达不出来。不过,请允许我就您那桩请求说一句。请您自己谈谈:我有权把这个案子不了了之吗?宽恕这些坏蛋,从我这方面来看,是公平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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