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号?……最高统帅有点不太相信的样子问道。“这案件与涅曼河有关系吗?
“没有。”上将过了一会儿答道,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想起,有一次,曾在斯托尔布兹地区测定过敌台的方位,那是在涅曼河上游一带,显然,案名由此而来。然而,他没有说出这个为时已晚的想法,改口是不行的,因为最高统帅对下属不能准确地知道和记住与本职工作有直接关系的事情这一点,是从来不原谅的。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随随便便地给案件起名字吗?”斯大林似乎表示惊奇地严肃问道,也许在上将的回答中,在他的面部表情上,直觉地看出了多少有点迟疑不决的样子。
“这只是个代号,”反特局局长很自信地说道,“对案件和搜查工作没有什么意义。叫‘涅曼’也好,叫‘顿河’或者叫‘维斯拉’也行。”
“马其里达是什么,是个女人吗?”过了一会儿最高统帅问道。
“马其里达?……这是特务的代号。”
“为进行工作而使用的名字。”最高统帅表示理解地说了一句,好象他已经明白了,把视线移向别处,不慌不忙地转过身,静静的向左边走去。“没说的,这些德国人干得不错!”
几秒钟之后,他又走到办公室的另一头,三位被召见的人也都目不转睛地瞅着他那身材不高的匀称的身体,说准确些,是看着他那宽宽的后背和灰白头发。他一直走到墙壁跟前才转过身来,又一言不发地走到办公室当中,轻声地继续说道:“你们意识到没有,这件事关系到极其重要的战略性军事行动的命运,与波罗的海的近五十万德国集团军群的命运有关呢?”
“是的,我意识到了。”反特局局长回答道。
斯大林走近了他,严厉而又聚精会神地凝视着他的眼睛。
“您知道不知道,在准备和进行战略性军事行动的时候,任何可能泄漏机密情报的渠道,敌人的任何侦察渠道都应该立即予以切断?”
“是的,我知道。”
斯大林从他身旁走过,走了几步又突然转过身来说道:“他们一共有几个人?”他指着放在长桌角上那份“涅曼”案件的报告问道。
“敌特小组的全体人数还难以确定,”反特局局长看着他的脸说道,“小组骨干估计是三、四个人。”
在这一瞬间,斯大林又想起了自己那个具有历史意义的英明预见:只要几个特务的破坏活动就足以使最大的战役惨遭失败。
他努力抑制住心中的怒火,转回身去,走到办公室当中,站在总参谋长坐着的那张长桌对面。他看了看代总参谋长,似乎自言自语地沉思着说道:
“我们有多少反特机关,却连三个敌特分子也抓是到。原因在哪儿?”
这句“原因在哪儿?”对站在门边的三个人来说是凶多吉少的。其中有两个人在这句问话中起码听到了这样的意思:“你们是抓不到还是不想抓呢?”
正坐在那里研究地图的代总参谋长抬起头来,表示理解地对最高统帅瞧了一眼。显然,他的眼神应该表示的意思是:“您,斯大林同志,永远是正确的。我们正在迫使几百万德军后撤,而他们却连三个特务也抓不到。我完全理解您的不满和困惑的心情。但这不是我的本行,很遗憾,我在这方面对您帮不了什么忙,所以,请原谅,我最好还是干自己的本职工作吧。”
于是,最高统帅似乎在代总参谋长的眼神中看到了他理应表示的意思,接着他又在办公室里踱起方步来了。
那扇沉重的门无声地被推开了,斯大林的私人秘书小声而又冷静地说了一声:“罗柯索夫斯基元帅……”
最高统帅没有转过身来,对秘书的报告毫无反应。看来,秘书以为沉默表示同意,便象进来时一样静静地从办公室走出去了。
“最危险的敌人近一个月来在你们的鼻子底下进行活动。”最高统帅从站在门边的人们身旁走开,继续说道。“人们自然要问:我们的反特机关是在进行工作还是什么也不干呢?!这是个什么问题……是由于考虑不周而行动迟缓呢,还是一种罪恶的玩忽职守?……不管是属于什么情况……都是不负责任!……”
最高统帅提出的这些指责,实质上是不公平的:军事反特机关一开始就做了应该做的一切。但是,不可以为自己辩解,尤其是不可以提出相反的意见,所以在办公室的另一头,站在斯大林背后的三个人都噤若寒蝉。
斯大林气得面色苍白,他一转身,看见了放在自己写字台旁的高频电话机,于是,华沙起义和波兰问题(这也许是最复杂的一个问题)便立即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走近桌子,拿起听筒,一下子就听见从敏感的膜片里传来的第一白俄罗斯方面军司令罗柯索夫斯基的声音,他是从波兰打来的电话。斯大林觉得,此时此刻,他不可能,简直毫无办法同对方心平气和地谈话,不发脾气,不说出心中的不满是不可能的。而罗柯索夫斯基呢,他在白俄罗斯战役中表现突出;不久以前,战役还正在进行的时候,也就是在不到一个月之前,根据斯大林本人的提议,他获得了元帅和苏联英雄的称号。现在,这样一个人怎么可以受到这种对待!于是,最高统帅把听筒拿在手中,犹豫了几秒钟之后,便又把听筒放回原处。
“地方反特机关参加搜查工作没有?”他走近站在门边的人们,把视线从反特局局长身上移到两位部长身上,然后又瞅着局长问了一句。
内务部和国家安全委员会各机关只是协助工作,并未全力以赴地参加搜查工作,而且,在“涅曼”敌特小组进行活动的各个方面军的作战后方,他们进行工作的能力远不如军事反特局。但是,最高统帅从来都不允许人们回答问题时罗罗唆唆,在这种情况下,更不可能听人们详细解释,而反特局局长又绝不会出卖自己这两位很有权势的同事。
“是……他们参加了工作。”局长这样说了一句,尽管这种回答无疑将会使他本来就很不妙的处境更加困难。
“你们需要部队的支援吗?”
“总参谋部已经给各部队下达了指令。”反特局局长移开视线,看了大将一眼;在他说出“总参谋部”这个词的时候,总参谋长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来。
“斯大林同志,对不起,”他在最高统帅的背后说道,斯大林为了表示他对这个人的尊重和好感,立即向他转过脸来,“如果说的是第一波罗的海和第三白俄罗斯方面军,那么昨天夜里就给他们的司令员提出要求,命令他们为反间谍机关提供一切人力和物力上的支援。”
斯大林把手放在背后,又在办公室中踱起步来。斯大林还没走到总参谋长的那张长桌前,似乎自己问自己似的,不满意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参加了工作,都提供了支援,好象大家都在忙于破案,但这些最危险的特务却平安无事地在方面军后方大摇大摆地逛了一个月之久!……这是失职!”他突然生气地喊了一声。“我们不能容忍这种情况!”
本来不应该为自己辩解,但反特局局长却忍不住了:“斯大林同志,请您相信,我们正在做一切可能做的事情。”
“我不相信!”最高统帅脚步并未停地迅速转过身来,不过,他没抬起那瞅着长方形地毯的目光。“请问,一切可能做的事情是什么意思?……我们对搜查过程本身不感兴趣,我们需要的是结果!……我还要告诉你们:我们不限制你们采取任何措施……你们还是去做一切难以做到的事情吧!……”
过了几秒钟后,他很不高兴地看着站在门边的三个人严厉地说:“你们需要多少时间才能解决这几名特务?”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向办公室的另一边走去。
一片紧张地沉默。反特局局长看了看自己的两位同事,那两个人则望着他。
“我问,你们需要多少时间解决他们?”最高统帅在办公室对面的墙边转过身来,大声地、急躁地问道:“最少要多少时间!……必须在坦克和机械化部队在方面军后方集中之前把他们清除掉,现在坦克和机械化部队已经开始在那个地区集中了!”
“最少需要多少时间吗?……一昼夜,斯大林同志,”内务部部长停了一会儿说道。
在这三位被召见的人当中,他在最高统帅面前是最受到信任的一个,而且对“涅曼”案件并不负有直接责任。他知道,把时间说得再短些,比如说几小时,那会使斯大林更满意。然而“几小时”可能是一种不现实的时限,而最高统帅是不喜欢任何不现实的东西的。
部长认为“一昼夜”是很得体的回答,但他说出这句话之后,还是紧张地、不安地等待着最高统帅的反应,因为他知道,这类反应就象斯大林的变化无常的想法一样,往往出人意料。这一次发生的正是这样的情况。
“都快一个月了,你们没能抓到他们,现在,却想在一昼夜之内就抓到……”斯大林用挖苦的语气嘲笑道,似乎他确实感到吃惊。“哎呀,喏……”
尽管在这方面他比不上被召见的这三个人,他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他明白,提出的这个时限是多么不现实,因为完全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性:在几昼夜之内有可能抓到敌人,也可能几星期之久也抓不到敌人。然而,这个不太现实的“一昼夜”还是使最高统帅很满意;这个时限符合工作上的需要,符合顺利准备这次重大战役的需要,因而其它考虑就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斯大林从办公室的另一头走了过来,站在军事反特局局长面前;他严厉地、用锐利地使人感到可怕的目光看着局长,这种目光甚至可以使那些久经沙场、不怕流血牺牲的元帅们和将军们全身冒冷汗,甚至连话也不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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