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转瞬间草原变成了黄色,风也一天比一天地凉了。仍处在浩劫里的人们,虽然过了一个收获的季节,日子还是那样的苦。各家除了低标准的口粮以外,要想用自留地里打的粮食换点钱花,还得跑百十里路,把粮食卖给国家的粮库。
张贵富的粮食尽管不多,但他是最想拿粮食换点钱的人。因为娶巧兰花完了弟弟给他汇的那笔款。自打把巧兰娶进门以后,为了防狼,他一直把巧兰锁在家里,巧兰对他有意见,他也从良心上非常过意不去,他想他惟一能做的,就是对她好,不让她干活,不叫她操劳,再就是,能有点钱,给她买些布,叫她做两身新衣服穿。他认为这样,能化解巧兰的不快,换得巧兰对他的理解。所以打完场之后,他很快就做好了卖粮的准备。
这天早晨,天还没有亮,贵富就开了门,把几口袋莜麦装到了架子车上。他反复叮咛巧兰不必起来,不要送他,但巧兰还是起来了,帮着他装好了车,送他到大门外。巧兰对他说:走吧。路上小心。
张贵富催她说:你,你快进去吧。
巧兰没有意识到贵富催她的用意,仍催着他说:别管我,你快走吧。
张贵富不走,还是催他说:不,你先进去,我,我还要,还要锁门。
巧兰这才醒过了腔,看看贵富,一扭头进了门。
张贵富很不自然地跟在后边。在巧兰进了房门以后,他欲跟进去,但又止住了步,在那里呆站一会才将门锁上。
狼子在贵富还没有出院门的时候,就从炕洞里钻过来了。他偷看着贵富走出院子以后,对巧兰说:贵富哥起得真早,他不管什么时候,都忘不了锁门的呀。
巧兰说:他真叫人哭笑不得。不过,他把门都锁了也好。
狼子笑着点头说:是啊,这样我们说什么,谁都听不见。
巧兰说:今天你可以在这里呆一天,我们好好说说话。他最早晚上才能回来。
狼子说:如果卖得不顺利,晚上怕也回不来。
巧兰说:所以我们不用担心,也不用着急。
狼子说:我总算能够和大姐呆一整天了。大姐,我有好多好多话要对您说,有好多好多故事要对您讲。
巧兰说:那好,你今天就说个够,讲个够,让大姐好好开开心。大姐这一回等你真等得心要碎了。对了,你先等等,我去给你烧点水,一边喝水一边说。对,还有,中午就在这里吃,我给你搓莜面窝窝。
狼子说:我那面已经煮好了肉,还有酒呢。
巧兰说:好,今天咱姐弟俩好好吃喝它一顿。你歇着,我先烧水去。
狼子说:大姐,我来吧,你歇着。狼子一边说一边跟了过去。
巧兰说:不用不用,我来,你快去歇着。快去!
狼子说:大姐,那有叫姐姐干让弟弟呆着的道理呢?
巧兰说:怎么没有,这是在家里,在外面你干得还少吗?这些日子我知道你最累。我一看见贵富累得那个样子,就知道你跟他一样,比他还要累得厉害。
狼子说:我不累,我没有事,因为我的身体好。大姐您看,我哪里累?我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他说着做出一个满身是劲的样子。
巧兰看着他高兴地笑了:你真不像他,看不出一点乏了的样子。你真是个奇人。不过,听大姐的话,坐到那边歇着去。
狼子听话地说:好,坚决听大姐的话。他说完回到了那边屋里。
巧兰很高兴地说:这就对了,不像他那样婆婆妈妈的。
狼子亲切地看着巧兰烧水。
巧兰拉着风箱烧着火。红红的火焰映得她满脸灿烂。
狼子迎着巧兰跑上去,接住她端过来的水。
巧兰说:快喝口润润嗓子,给我讲。
狼子喝了一口说:大姐,先讲什么好呢?
巧兰说:先讲什么都行,你就讲吧。
狼子说:我先说说兔崽和大娘那边的事好吗?
巧兰说:好,你说吧。
狼子和巧兰俩个人便无拘无束地畅谈了起来。
张贵富拉着粮食进了县城,到了粮食收购站。尽管他起了个大早,但赶在他前边的人还是很多,已经有许多卖粮的农民在那粮食收购站的院里院外排成了长龙。贵富只好排在很远的地方,焦急地等候着。
第七章烈酒溶化了灵与肉(4)
时间到了中午,贵富的粮还没有卖上,狼子和巧兰在家里的吃喝却已经开始了好大一会儿了。俩个人都已喝得有点儿醉了,还在相互敬着,喝着。
狼子端起一碗酒来说:大,大姐,小弟再,再敬您一碗。
巧兰摆摆手说:我,我不行了。你,你喝吧。
狼子说:不,我要跟大,大姐一起喝。大姐不是说忒,忒高兴吗?为,为什么不喝了?我要大姐喝。我,我要大姐特,特别的高兴。大姐,您,您到底高兴不高兴啊?
巧兰昏昏迷迷地说:我,高兴!我从来没有这,这样高兴过。
狼子瞪着醉眼说:既然高,高兴,就喝。这是我敬大,大姐的,您一定要,要喝。
巧兰冲他笑一下说:好,喝就喝,来,干!俩个人一碰碗,干了下去。
狼子又把酒倒满:大姐,我再,再敬您一,一碗。
巧兰看看狼子,觉得狼子变了样,笑着问:你,你敬了我几。几碗了?
狼子看看巧兰,觉得巧兰也变了样,笑回道:不,不知道。反,反正不少了。只要大,大姐高兴,管,管它多少碗。来,再干!
巧兰接过碗说:好,再干就,就再干。她晃晃悠悠地又一碰碗干了下去。但她随即倒在了炕上。
狼子又倒满了酒。来,再,再干!他端起酒,也看不清对方已经倒了,虚碰一下又干了下去。干完后,他也倒在了炕上。
外面起风了,秋风卷着尘埃和枯枝败叶在村子里冲撞着,发出一阵阵嘶叫声。
狼子被风叫声吵醒了。他慢慢从炕上爬了起来。还没有醒酒的他,用蒙胧的眼睛朝躺在旁边的巧兰看去,见她潮红潮红的脸庞,乌黑乌黑的秀发,纤巧的身子绵软地静静地躺卧在那里,是那样美,那样灿烂,那样诱人。狼子看着,欲火顿燃,他情不自禁地扑到巧兰跟前,一下子将她抱在怀里,疯狂地亲吻了起来。巧兰这时睁开蒙胧的眼睛,她笑了笑,随即将他也抱紧了。
第八章情妇心生死念(1)
她显得是那样从容不迫,就像要出门上路以前,坐下来蓄蓄精神,想想还有什么是否忘记。她首先想到的是狼子,默默地为他做了祈祷,乞求老天保佑他打猎安全,早日得到人们的理解,卸下精神上的沉重袍袱,找个好媳妇,成个好家。
到后半晌的时候,贵富才卖完了粮。他拿到钱以后,急急忙忙跑到百货商店里,买了两块布就往家里返。
这时,狼子和巧兰赤身交合在炕上。俩个人如痴如疯,忘却了其它的一切。狼子说:我好啊!我真要好死了!巧兰说:我也是,真要好死了!你是真正的男人,过去我是白活了。
张贵富看看就要天黑了,他拉着架子车大步地跑了起来。
巧兰好像一下子清醒了,突然将狼子推开了。她随即坐起来,十分惊讶十分悔恨,又像是痛斥狼子又像是痛斥自己地说:这是干什么?啊!这是干什么!?
狼子先是发愣,随即也好像清醒了,一下子蔫头耷脑,什么话也不敢说了。
巧兰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我,我们这是造孽呀!我们怎么能……唉!我真是该死呀!她说着流下了眼泪。
狼子抬起头,想说什么,但又把头低下了。
巧兰穿好了衣服,看看狼子,气愤地说:你还不把衣服穿上!
狼子这才恍然大悟一样,赶快穿衣服。
巧兰悔恨难忍地说:我们过去说什么来着?难道都忘了吗?这让我以后怎么面对贵富,怎么做人呀?她痛心疾首,眼泪横流。
狼子跪下说:大姐,都怨我。我喝多了酒,把什么都忘了。大姐原谅我这一回吧。大姐,您给我的这一回,就是让我现在死了,我也心甘了。我今天太开心了。三十多年了,我头一回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大姐,只要您说句话,我愿意现在就为您去死!
张贵富回来了,他看看自家的大门和墙院,一切如常,方松了一口气。
巧兰和狼子听到开门声,慌忙收拾。巧兰催道:快走,你快走!
狼子说:大姐,大姐你一定要……
巧兰打断他:快!你快走呀!
张贵富这时已经进了大门。
狼子赶紧钻进了炕洞。巧兰把吃剩的肉菜放进炕洞后,赶紧到了东屋。
张贵富开了屋门走进来。他见屋很黑,问说:怎么还不点灯呢?
巧兰乘机捋码捋码头发在东屋里回道:你不回来我点灯干什么,等着你回来才点呢。她随即摸到了火柴,把灯点着了。
张贵富注意看她。她转过身子躲开他,同时说:不知你多会回来,还没有给你做饭呢。你快歇歇我给你做饭去。贵富说他不饿,要她快歇着。他是想把买的布拿给她看。
巧兰还是坚持着做饭,说:怎么不饿,就带了几个山药蛋出门,你一定舍不得花钱买吃的,整整折腾一天多了,还有不饿的。你快歇着,我一会就做好了。她一边说一边生火,并顺手把可能引起贵富起疑的地方整理掉。
狼子回到自己屋里,坐立不安。他贴墙听听,后来又跳到坑里,注意听着贵富家里的动静。
张贵富见巧兰执意给他做饭,便没有再拦。他想做就做吧,反正自己确实很饿了,等吃完了饭,再给她看买的布也不迟。此时他闻到了屋里的酒气,这使他很惊疑,又下意识地嗅了嗅,最后确定地说:怎么一股酒气呢?
正在埋头搓莜面窝窝的巧兰,听了贵富这话,不由一惊。她想这样大的酒味,连她都能闻得着,骗贵富是没法骗了,只好硬着头皮说:我一个人呆得太闷,我喝酒了。
张贵富疑惑地说:你,你真喝酒了?他很快又想起地接上问:你哪里来的酒?
巧兰只好硬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