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培松并没有惊讶,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微笑着问:“怎么,要做逃兵?”
王步文却是一副苦巴巴的脸,言不由衷地说:“我水平不够,无法和领导保持一致,还是去搞我的学术研究比较合适。”
“躲进小楼成一统,这是逃避现实最好的办法。”曾培松不无奚落的意味。“恐怕不是水平的问题吧?和领导之间发生意见分歧很正常,难道只有回避这一种选择?”他敲敲脑袋。“我看是你这里面有问题!”
王步文有些着急,连忙申辩说:“曾头,你不了解情况,这事……”
曾培松摆摆手说:“你不用解释,我很了解情况。展飞同志已经给我打了电话。”
王步文一听说严展飞已经跟曾培松通了气,就不再啰嗦了,低下头哑口无言。
“如果你执意要离开缉私处,我不会阻拦你!”曾增松面孔严肃起来。“问题是你能否甘心前功尽弃,半途而废?能否问心无愧坦然地面对蒋庆林和李燕等人的亡灵?能否心安理得地肩负着国徽关徽?”
王步文抬起头说:“你说的这些我并是没有考虑,可我这浑身的劲使不出来,占着茅坑拉不出屎,你说我还呆在缉私处有什么意义?”
“没有坎坷和困难,海关还要你我干什么?我们本身干的就是极具风险、艰苦曲折、到处都布满陷阱和荆棘的活儿!”曾培松显得有些激动。“也许你会说我净讲一些解决不了问题的大道理,可我们不正是为了这些大道理在忍辱负重,拚搏流血吗?我们为什么让你去当这个缉私处处长,而不是别人,就是认为你能百折不回,把港城的走私犯罪彻底铲除。现在刚刚开始,你就打起了退堂鼓,看来我真是太高看你了,让人遗憾哪!”
王步文被曾培松一席话说得面红耳赤,如坐针毡。他不安地挪动着屁股,低声嗫嚅着说:“严头的态度很坚决,已经下了最后通牒,你让我能怎么办?”
“至于怎么办,那是你的问题。”曾培松注视着王步文说,“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在这个问题上我爱莫能助,无法给你满意的答复。展飞同志是副关长,主管处缉私,对缉私负有全责,有主管缉私处内部事务的权力,我是不宜也不能插手的。咱们海关的体制和权限范围你应该清楚。如果你提出辞职,展飞同志批准,我也只能同意。而且我还要提醒你,即便展飞同志对你的工作进行调整,也是属于正常的内部安排,我无法干涉。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你现在并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毕竟你还是缉私处处长。一旦你离开缉私处,那才是望洋兴叹呢!”
王步文不能不承认曾培松的话句句在理儿,心里不由得更加空荡荡地感到无奈,随口说:“与其免职或调职还不如现在辞职……”
做一个大无畏的勇者
曾培松有些生气地打断王步文的话说:“这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犯起了糊涂?如果你有了一定的证据或确凿无疑的重大发现,任何人都没有理由也不敢擅自撤换你!海关和缉私处不是哪一个人的天下,再说上面还有总署和缉私总局!而你只要能坚守住阵地,就还有希望,任谁都不能剥夺你办案的权力!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怎么连如此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呢?”
王步文似有所动,试探着问:“你的意思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曾培松眼一瞪说:“胡说八道,我可没有让你这么去做!”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我的意思是你要用实际行动去说服展飞同志,让他转变态度,改正看法!”他接着又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补上一句:“只要能达到目的,手段是不必太计较的!”
王步文对曾培松的话既心领神会又颇感困惑。在被捆住手脚的情况下,他如何去搜集证据,发现线索?又能施展出什么行之有效的手段?失去了严展飞的支持,他就寸步难行,只能一筹莫展。他一口接一口地抽烟,眉头越皱越紧,眼里充满迷茫。
曾培松站起身说:“我只能说这些了,主意要你自己去拿,办法要你自己去想。弄潮儿敢向潮头立,你王步文是龙还是虫,我们拭目以待!”
王步文明白不可能从曾培松这儿得到什么了,所有的问题只能是自己扛。他与曾培松握手告别,不无怅然地离开关长室。
曾培松送走王步文,心情异常沉重。身为关长,他却无能为力,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年轻的缉私处处长身上,这让他苦恼而又无奈。从案子发展的情况看,似乎比他想象的复杂得多,印证了他最初的判断,港城的的确确存在着一个庞大的走私集团,从而使他对天华的怀疑进一步加深。严展飞的态度一直是他最为关切的,从他开始下决心揭开港城走私内幕提议王步文担任缉私处处长起,他就很密切地观察着严展飞,因为他很了解严展飞和天华的特殊关系。严展飞欣然同意王步文出任缉私醋处长并在后来的侦查工作上全力支持王步文,让他放下心来,认为严展飞和廖凯的关系仅限在私人友谊上,并没有利益上的往来。可是随着案件侦查的步步深入,严展飞的态度却发生了让他感到意外的转变,这让他大为不安。尤其是现在逼着王步文辞职,就更令他忧心忡忡了。如果严展飞是在认识上有误区,是侦查工作看法上的分歧,倒还没有什么根本上的危害,可假如是有意而为之,那问题就严重了。自己苦心经营了几年的计划就会有流产的可能,王步文的前程也将凶吉难卜。眼下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王步文的进退将决定着胜和负,他不知道王步文能否体会到他刚才言谈之中隐含着的告诫和良苦用心,能否经受得住巨大的压力。
曾培松慢慢走到窗前,望着对面不远处的缉私处大楼,心中默默地祷告,暗暗地祈求,希望王步文能像他期待的那样逆流而上,经受住考验,做一个大无畏的勇者。
第四部分 终将会是一种什么结果
王步文处于极度的矛盾之中。他犹豫徬徨,不知到底该怎么办。曾培松的态度十分明确,不同意他临阵退却,希望他能经受得住挫折,继续把案子办下去,可又无法向他提供切切实实的帮助。他理解曾培松的难处,身为关长,的确不便插手案件的具体侦办事宜,尤其是在他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更不好公开支持他了。何况关长和负责缉私工作的副关长之间的职务关系也是很微妙的,并非像人们想象的那样仅仅是单纯的上下级或主官与助手的关系,缉私处在执法活动中是有很强的独立性的,并不受关长的支配。正因为如此,他才顾虑重重,无法预料最终将会是一种什么结果。严展飞的态度也很明确,而且向他下了最后通牒,已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他无法想象在没有严展飞的支持关心反而是排斥和反对的状况下还能把案子办下去,这简直是异想天开,根本是不可能的。办案不是找情人,可以在偷偷摸摸之中完成,而是一项很周密、很繁杂、很系统的工作。不仅需要投入全部的精力,而且需要方方面面的配合,比如技术,比如预审等等。曾培松要他自己想办法,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苦思冥想了整整一个下午,香烟把嘴唇部熏裂了,也没琢磨出什么好法子来。下班后,他独自回到宿舍,关了手机从食堂要了两样小菜,一瓶高度的二锅头,在郁闷中自斟自饮,借酒浇愁。几杯酒下肚,不仅愁绪难减,心里反而愈加添堵。于是他就不停地喝,不一会,一瓶酒就去了一半。酒精终于发挥了作用,他的大脑进入半混沌状态。
蒋小庆推门走进来‘,脸色有些阴郁。
迷迷糊糊的王步文一见蒋小庆来了,顿时有了一种莫名的激动,那些烦心事和不愉快早就被酒精驱赶到了九霄云外。他连忙转动发硬的舌头,招呼蒋小庆坐下,陪他喝两杯。
蒋小庆皱了皱眉,很勉强地在王步文对面坐下,不无讥讽地说:“王大处长,你竟然还有心情喝酒?”
王步文把一个酒杯放在蒋小庆面前,边倒酒边硬着舌头说:“谁、谁解我忧,惟、惟有杜康!小、小庆妹妹,我、我刚才还在满脑壳里想着你哩!你看,这、这就来了!酒、酒真是好东西……”
蒋小庆脸腾地红了。她没想到,平日里拘谨木讷、一副正人君子相的王步文竟然能说出如此直白露骨的调情话来。她心里不觉有了反感,正想揶揄他几句,但又想他是酒后胡言乱语,便压住了不满情绪,耐着性子说:“我来是向你汇报关于刘红梅的事。她本来已经答应见面,可是不知为什么……”
“不、不说什么刘红梅!”王步文用力地一摆左胳膊,然后右手端起酒杯,举向蒋小庆。“别、别让这些破事扫了咱们的酒兴!来、来,喝酒……”〖JP〗
蒋小庆没有动酒杯,冷冷地瞪着王步文说:“看来罗五七真是你要放的了?”
“你、你看你,又提什么罗五七罗五八的!”王步文眼睛发红。“咱、咱别扯这些狗屁事行不行?”
蒋小庆真的恼了,急促地喘着粗气,胸脯剧烈地起伏,眉梢高高地挑起,双眼圆睁着质问:“你为什么要放罗五七?”
王步文显然对蒋小庆老是纠缠让他不太感冒的事头痛,有些不耐烦地说:“李、李红认不出来,当、当然要放人,你、你让我能怎么办?你、你怎么老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烦不烦呀……”
“看样子你是不想再查这个案子了对不对?”蒋小庆的忍耐已到了极限。
王步文醉态毕现,提高嗓门说:“对对!我、我才不管什么案子不案子,就、就想喝酒!”
蒋小庆恼羞成怒,端起酒杯劈脸浇了过去,斥道:“怪我瞎了眼,看错了人!让你喝,喝个够!”说罢,忽地站起,噙着泪水跑了出去。
王步文抹了把脸,似乎并没意识到蒋小庆的恼怒和斥责,把手里的酒杯扬起,对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