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步文随口答道:“姓王,三横一竖王。你是叫阿岩对吧?”
“是的是的!”阿岩频频点头问,“王老板,你看是不是可以起锚了?”
“可以。”王步文说着走向船头。
阿岩吊起船锚,抽回搭板,走到王步文身边问:“王老板,你是在外面观赏海景,还是在船舱休息?”
王步文在没有确定阿岩的身份前,懂得用什么方法才能保护自己,于是说:“我就在舵舱陪着你吧,咱们聊聊天,你看怎么样?”
“也好也好,这十几海里的路程呢,一个人是挺寂寞的!”边说边钻进了舵舱。
王步文也跟在阿岩身后跨进舵舱里,警觉地朝四处看了看。
阿岩点火起航,柴油机发动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待船驶出码头进入深水区后,随着速度的加快,发动机的声音才慢慢舒缓降低。
王步文试探着问:“这是去哪儿啊?”
“是去黑山岛呀!怎么?你不知道?”阿岩故作惊讶地瞪大眼睛,扭头看了王步文一眼。
“哦,我不知道,罗老板只是通知我乘坐你的货轮。”王步文掏出香烟,问阿岩:“可以吗?”
“当然可以。”阿岩瞅瞅王步文手里的中华烟,咂咂嘴。“你这一包中华就是我出海一趟的租金哩!”说话时,他的表情里带着明显的夸张成分。
这中华烟是严展飞送给王步文的,他抽出一支递给阿岩说:“你也来一支?”
阿岩十分感激地接过烟,连连点头说:“谢谢王老板,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抽这么好的烟呢!”
王步文边点火边观察着阿岩的表情和一举一动,阿岩的表演自然逃不过他锐利的眼睛。他悠悠地抽了几口烟,突然猝不及防地问:“你认识罗老板吗?”
阿岩显然没有心理准备,吞吞吐吐地说:“我、我不认识……”稍事镇定之后,他才回过神来,补上一句:“如果认识罗老板,我刚才还会把你当作他吗?你说是不是?”
“那倒也是。”王步文笑了笑,漫不经心地问,“你这船罗老板是通过什么途径租来的?”
王步文的问题又出乎阿岩的意料,他迟疑了好大一会,才勉强说:“这、这事可不能随便说,是商业秘密。”
“是吗?”王步文从阿岩惊慌的神情和吞吞吐吐的回话里已看出他绝不是一个单纯的船主。他要么是罗五七的同伙,要么是罗五七雇佣的类似于尹大力那样的黑道人物。王步文心里很清楚,现在去探究阿岩的真实身份已没有什么必要,过多地纠缠这个问题实在是意义不大,就算是摸清了阿岩的本来面目,也不起任何作用了。自己百倍提高警惕,见机行事才是关键。他撇开刚才的话题,随口问:“我们大概几点钟能到黑山岛?”
“估计在6点左右。”阿岩这次没再慌乱,回答得很流利。
“你能不能再加快些速度?”王步文说着又递给阿岩一支烟。
“好的,没问题!”阿岩把烟夹在耳朵上,加快了船速。他心里暗道:“好你个王步文,等死等不及了。黑山岛上早就为你掘好了坟墓,乌黑的枪口说不定现在已经对准了海滩,你就等着吃铁花生米吧!”
其实,一直从事缉私侦查工作的王步文对黑山岛并不陌生。几年前,他就和战友们一块在这个岛上伏击过走私的货轮。这是隶属港城市的最远的一个小岛,岛上除岩石、荆棘和低矮的灌木丛外,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在此处暗设机关谋害人命,的确是个绝妙的场所。
船速越来越快,已有些倦意的阿岩也想早一点到达黑山岛,交差完事,然后去领那百分之五的股份奖赏。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还没有闭过眼睛的王步文,在船的晃动摇摆下,也感到了困乏。于是倚靠在舱壁上,微微合上了双眼。
阿岩为了驱赶困倦,用鼻子哼着流行小曲。他是个嘴巴闭不住的话痨,王步文不和他搭话,他反而感到有些落寞难耐。
由于发动机开到了最大限度,船的颠簸和震动也大了起来。
狗嘴里是吐不出象牙的
前方已出现黑山岛模糊的轮廓,阿岩精神一振,忍不住扯扯王步文大声说:“王老板,你看,我们就要到了!”
王步文睁开眼睛,果然看到前面的岛屿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他身下的座席隔板在震动下滑开一道缝,他试图把挡板移正,于是弯下腰身去推座席。突然,他陡地睁大了双眼,透过缝隙,他看到座席下的工具箱里闪烁跳动着一排红色的电子数据。他顿时绷紧了神经,抬起上身,悄悄地移开座位上面的沙发垫,拉开挡板,一颗定时炸弹赫然出现在他眼前。他定睛细看时间,竟然只剩下五秒。他大喊一声:“快跳海,有炸弹!”然后纵身蹿向舵舱外,跃进波涛翻滚的大海。
阿岩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在他跳向大海的同时,炸弹也“轰”地把船炸了个粉碎。
王步文拼命游向阿岩,终于在阿岩下沉时抱住了他。阿岩此时已是伤痕累累,身上不停冒出的血染红了海水。王步文从阿岩嘴里吐出的气泡意识到他还活着,于是拖着他奋力游向已经离他们不远的小岛岸边。
王步文终于把昏迷不醒的阿岩救上了岸。这时,他才看清楚,阿岩一条胳膊和一条腿已经不翼而飞,胸口也在往外流着血,而脸更是惨不忍睹,已经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他试了试阿岩的鼻孔,还有一丝气息,赶紧大声呼叫:“阿岩!阿岩!快醒醒……”
阿岩终于在王步文声嘶力竭的呼叫中十分艰难地微微掀起了眼帘,呆滞的目光在王步文脸上游离着。
“阿岩,快告诉我,罗五七在哪儿?”王步文充满期待地大声问。
阿岩嘴唇嚅动着,好不容易才吐出“望夫崖”三个字。然后,他憋足最后一口气,仰天大叫一声:“狗娘养的——”嘴里喷出一口血来,终究没能叫出“廖凯”的名字,便头一歪,停止了呼吸。
王步文草草掩埋好阿岩,已是黄昏时分,暮色笼罩着小岛。他心里很明白,如果不寻找途径离开这儿,即使没被炸死,也一样会被渴死饿死。直到这时,他才不得不承认对手的狡诈狠毒,想出这么一条双保险的妙计高招。同时,他也非常清楚,在对手判定自己已无生还可能的情况下,蒋小庆也就更危险了,必须争分夺秒,抢在他们对蒋小庆动手之前赶到望夫崖。可眼前是苍茫无边的大海,身后是孤寂荒凉的小岛,他想不出任何离开小岛的办法。
暮色渐浓,危机也越来越重。随着光线的暗淡,希望也将更加渺茫。王步文情急之下,把阿岩遗下的浸满血渍的破衣烂衫堆在一起,点火燃烧,然后从近处搜集枯枝败叶不停地丢进火堆。
不知是爆炸声的吸引,还是火光起了作用,一艘货轮朝小岛这边缓缓驶来。王步文激动难捺,扬着上衣,在海边来回奔跑着,不停地大声呼叫着。货轮上的人显然发现了求救的王步文,加快船速,船离他越来越近……
4
望夫崖上的石库里寂静无声。灯光下,蒋小庆又被捆上了手脚,半卧半坐着倚靠在折叠床头冰冷光滑的石壁上。她双眼紧闭,如石雕般一动不动。
罗五七坐在离床不远的石桌旁,正悠然自得地喝着啤酒。其实他是很想弄点二锅头之类的烈性白酒的,只有那玩意才让他觉得过瘾。无奈廖凯怕他酒后乱性,又守着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女,所以没给他送白酒来,他也就只好将就着来几瓶啤酒解解馋了。他正在津津有味地喝着,手机响了。他一看来电显示是廖凯打来的,忙摁下接听键。
蒋小庆悄悄睁开双眼,凝神啼听,观察着罗五七的表情。
罗五七通完电话,脸上露出了洋洋自得的神情。廖凯在电话中告诉他,0048号货轮已准时在黑山岛爆炸,王步文和阿岩已经葬身海底。虽然他对阿岩的死有些伤感和遗憾,但他觉得用阿岩的命换王步文的命是值得的。有奋斗就会有牺牲,这是免不了的。他满面春风,踌躇满志,拿起啤酒瓶对着嘴巴,“咕嘟嘟”灌了一大气。
蒋小庆从罗五七的神态里看出有些不妙,疑惑不定地揣测着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罗五七抹了抹嘴,从石桌旁站起,一步三晃地走到床前,拍拍蒋小庆的腿。
蒋小庆警觉地瞪着罗五七,将腿弓起。
罗五七咧嘴大笑,一股酸臭的酒气喷向蒋小庆。然后又用手指敲敲蒋小庆的膝盖,喜难自禁地说:“我很想告诉你个好消息,让你也分享一下,不知你是否愿意听?”
蒋小庆狐疑地盯着罗五七说:“有屁就放,少装模作样!”她皱着眉抬起被绑住的手腕,遮住口鼻,满脸厌恶之色。
“你这么漂亮的小姐,说出如此不文明的语言,真太令人遗憾了!”罗五七凑近蒋小庆说,“告诉你吧,你亲爱的相好,我们尊敬的王处长已先你而行,在天堂里等你了!”
蒋小庆一惊,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手腕,冷冷地注视着罗五七说:“哼,我就知道,狗嘴里是吐不出象牙的!”
“怎么?你不相信?”罗五七站直身子,收了收腹,扬了扬脸说,“就在两个小时前,准确的时间是17点20分,港字0048号货轮在黑山岛附近爆炸,船上仅有的两人全部遇难,一位是自愿充当肉弹的阿岩,另一位就是海关缉私处处长王步文同志。这就是港城晚报刚刚发出的快讯。如果你想亲眼看看这则消息,我可以让人送来!”
人性本来就是丑恶的
蒋小庆对罗五七的话不由得有些相信了。她脸色苍白,嘴角抽动着喃喃自语:“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当然,你的希望是美好的,可现实是残酷的,这就是跟我们作对所应得的下场!”罗五七虽然斗大的字认不了几个,但跟黄河在一起,也鹦鹉学舌般地套了几句文词,总是不失时机地在人面前尤其是在漂亮的女人面前卖弄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