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手机声惊醒了广利。
他相信他的判断力。正是他盼望已久、焦急万分地望眼欲穿的周局长打来的电话。
周局长说还在北京,验尸报告出来了……
雨不紧不慢地下着。
文广利估摸着自己等了快有两个多时辰了。
他的脖子看酸了,眼瞪木了,两腿也发直发沉,酸疼过后几乎没了知觉,像两根木
棍在撑着他腰麻、背僵的躯体。
广利摇了摇脖子,使劲儿地眨了眨双眼,但他片刻都不肯把目光移开窗屏。他知道,
此时的孟淑敏正在风头浪尖上,心中是无比痛苦的,而且还冒着风险。自己虽说这一天
一夜没有休息,全身都散了架,但在这关键时刻还得坚持到底!决不能掉“链子”。
蓦然,两只野猫从广利身边蹿了过去,广利吓一跳。猫叫着,掐着架就进了楼道。
文广利的注意力被隐约的一声巨响惊回到窗帘上来。原来是两人厮打起来了,把暖
水瓶碰掉在地上。他顿觉不好!立即大跨步跑过雨中街道,比猫还敏捷,三蹿两蹿地就
跑上了楼。他一边跑就一边拔出了枪。说时迟那时快,文广利边跑上楼,边甩掉笨重的
雨衣,边张开枪机保险。
他蹿到门前,本想用脚踢开门。但他正听到孟淑敏喊出最后一声,被掐断了似的,
马上意识到这决不是夫妻打架了,这是汪桐在下毒手!不容半点迟疑,他举起枪,照门
锁就是“砰——”的一枪,抬脚踹开了房门。
文广利闯进门庭,双手举枪,瞄准了汪桐,双腿叉开立地有根,一副国际刑警的威
武姿势。
“别动!”他二目圆瞪,怒火中烧地吼道。
汪桐被飞锁击中,还以为自己肩上中了弹,他疼得半跪在地板上。让他动也不能动
啦!
广利右手拿着枪,扣着扳机,腾出来左手到腰带上摘下手铐,大吼:“站起来!不
老实我就打废了你……举起手来,别回身。”
汪桐这才注意到是文广利闯了进来。他再疼也得举起手,听话地不敢转身。
文广利改变了骑马蹲裆势,立刻过去给汪桐半举着的右手手腕铐上了铐子。他看见,
窗旁墙角有一根立着的暖气管道,他用脚一端江桐的屁股,说着:“老实点!”
汪桐被踹扑向墙边,还没等他扶墙站稳,铐子咋一声,铐在了水管上。
文广利这才放心地把枪掖回了枪套。整套动作,连惯迅捷无误。从进屋到铐好汪桐,
也就半分来钟。
等汪桐全都明白过来,他已经再没有了人身自由了。
文广利哪还顾他汪桐,回身就走到床边。
孟淑敏半躺在床边上,她双腿垂到床下,松软地倚着床帮。广利顾不了太多,右手
在淑敏的苍白脸颊上拨拉了两下。
孟淑敏毫无反应。
她已死了过去。
广利用二指按在了淑敏被掐过的长长脖颈的一侧,试了一下脉搏,急忙在正面俯下
了身,用手掰开淑敏的嘴。
还好,没有僵硬。他就往她嘴里一口一口地大口吹气。吹了几次,他又双手合并按
住她的胸部,用尽全身力气压了几下。然后,广利把淑敏的腿叉大,自己紧靠在床边,
双手抬起她的双臂来回活动,一边活动一边弯下头去,再往已微掰开的嘴中送气……
这一套办法,广利是经过正式训练过的。
那年夏天他在刚转正为派出所民警时,让他去当了一季的水上警察。他年轻,水性
也好。虽然多年没再继续干救护了,但总还有基础。好在淑敏还没完全死。如果再晚十
几秒,或是飞出的锁击中不了汪桐,怕是文广利再正规的抢救术,也回天无力啦!
这许是天意。
没一会儿孟淑敏,像吃噎着了东西,咳了两声,上身往上颤了两颤,缓过气来。
广利又继续给她作了几下人工呼吸,方放心地大出了一口气,直起腰来。他离开了
床边,手背抹着额头的汗,走到窗前推开了窗子,让空气流通一下,以尽快让淑敏多吸
氧,这房子烟草的呛人味及人体的异味儿,令不吸烟的人感到恶心、憋气。
这时孟淑敏开始呼吸了,虽慢些,还算平稳,惭惭恢复了正常。
广利走了回来,站在一侧边,观察着淑敏的脸色和呼吸……
淑敏慢慢地微微睁开了眼,泪水似开启的闸门随着眼缝就涌了出来。她张了张嘴,
呼救一样地大叫:“广利……”
广利弯下腰,伸手拍打了两下淑敏的脸颊,他随口安慰地说:“好了,没事啦……
淑敏,我在这儿……”
淑敏泪流不断,嘴角却挂上了笑意,伸着无力的藕臂,揽在了广利宽厚的双肩上,
像要让广利抱住,又像要起来。
“广利呀……”
广利把一只手轻轻地伸进她的脖后,把她搀扶坐了起来。
淑敏一阵眩晕,无力地扎进了广利的怀中……
文广利又轻轻地把她放躺下,拉过枕头给垫在颈下,让她好平稳地呼吸。然后他抽
出了手,搂抱起她耷在床边的腿,轻轻地移在床上,顺便拉过了毛巾被盖上。
淑敏又睁大了双眼,喃喃地说:“广利……多亏了你……我就知……你不会扔下
我……他好狠呀……要……要掐死我……”
文广利给她擦了擦涌流的泪,亲切地说:“全过去了……先别说话……好好恢复一
下吧。”
汪桐呆呆地望着广利抢救被他掐死过去的妻子。他乍然恐怖地颤栗起来。他知道自
己彻底地撕开了伪装,这后果实在不堪设想!可事已逼到这一步上,也只能挣个鱼死网
破……
文广利找到江桐的大短裤,扔给了他:“穿上。”再没喊,也不是生硬地下命令,
很平和地说着,跟刚才闯进来,双手握枪的气势,完全判若两人。
汪桐接过短裤,抬腿穿上。他表现出一副很不在乎的神色,很解嘲地说:“这真是,
螳螂扑蝉,黄雀在后呀……”
他边说边看着抬起的大腿,又说:“不过,出水才见两腿泥呢……”
孟淑敏基本恢复了正常,一听汪桐的话,一下子气冲牛斗像炸了肺,陡然坐起,冲
汪桐吼道:“流氓!赌棍!你到了这地步还不认输吗?连你自己都赔干啦!”
文广利进来铐住汪桐时,已顺手开了吸顶灯。见淑敏的样子,睑泛了红潮,忙欠身
从椅子上拿起淑敏的衣服,递给了她,自己往空椅上一坐说:“你让他说嘛……人只要
有口气总是要有希望的。死刑犯盼死缓,死缓盼无期,有期了盼减刑……”
汪桐哈哈大笑起来,用威胁的口吻说:“你们也别高兴得太早啦!文广利,你也知
道我是干什么的……”
广利不冷不热地说:“正因为知道你是谁,我为司法部门中出了你这种败类,心痛
还来不及呢,哪有高兴的意思!”
淑敏气愤不已地说:“我高兴!高兴的是终于暴露了你这政治流氓!为民,为我自
己除了大害!”
汪桐不示弱地说:“我可以反咬你们一口!说你们通奸,让我给堵在了房里。”
他示意了一下手铐,在管子上滑动几下说:“你们俩‘奸夫淫妇’合谋陷害我,到
时就去麻恒昌的法庭上辩护吧。”
淑敏张口唾了他,骂道:“无耻!你就不怕别人说你王八头啦?我现在就杀了你!”
真把淑敏给气疯了,回身就去拔广利身上的枪。
文广利用力按住了枪套。
汪桐就是要激怒她俩的,见广利还是那么平稳,又说:“好哇,你敢杀吗?别看我
敢杀你,借你们几个胆子也不敢杀我!杀了我,你们就更说不清了。”
广利怕淑敏真被激怒上当,急忙拉着她手背说:“别上他的当嘛。吃葱吃蒜,咱们
不吃姜(将)。让他想说什么说什么吧,也让我们看看他的心态。”
汪桐被识破阴谋,就泄了气。
他对广利说:“站起来坐到床上去。把椅子给我坐坐。”
广利冷笑了说:“对不起,我已经在雨中站了半宿啦,你这才站了多一会儿呀。”
孟淑敏说:“你老实点儿!就将就站着吧,不让你给我跪着,就算宽大了你……”
文广利口干舌燥地问淑敏:“你家的水瓶都打了,从不做水喝呀?”
淑敏说:“你渴啦?这有饮料。”
说着,就去冰箱拿来两听易拉罐,打开一个递给广利说:“都不在家,哪像过日子
的!干脆砸了的好。”
广利喝着说:“先不着急。我奇怪,你怎么会……让他下毒手呢?话不投机还不快
躲开?再说一看不好,就砸碎窗子……我一直在楼对面……多悬呀,再晚半分钟怕我也
无能为力了。”
孟淑敏自己也打开一听喝着说:“我比你还奇怪……像是他什么全知道似的……这
佟培培会不会……”
广利明白了她的意思,忙摇头说:“不会!这你放心好啦……”
汪桐也口渴难熬了,见别人在喝水更是馋得直舔干唇。他出的力气也不小,当然也
急需补充水。但他知道,连椅子都不让他坐,还会给他喝饮料?
孟淑敏斜眼瞄了下汪桐,想问他怎么就知道得这么清楚,尤其是她与广利的情感谈
话,绝不可能只凭男人的嫉妒而猜测出来,难道在餐厅里的雅间,他早装了窃听设备?
这个谜也只有汪桐能解释啦。可她一看汪桐就气不打一处来!她也知道,他不会好好地
交待的。淑敏灵机一动,走到正舔干唇的汪桐面前,把“可乐”在他眼前一幌,笑笑着
说:“想喝吗?”
汪桐火了,他知道是在戏耍他,不会给他喝的,就吼道:“你……你不能这样对待
我!”
“可你能这样对待我吗?”
“虐待犯人也是犯法!何况……你们也没权定我的罪!”
“我可有权起诉你!你杀人灭口,又谋害妻子……再加上嫖娼护妓、敲诈勒索……
你已够上十恶不赦啦!还敢强横?”淑敏说完有意当着他面喝了口“可乐”。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