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两个对峙集团的夹缝中,开拓出了广阔的天地。
1955年的万隆会议,达到了他人生辉煌的顶点。他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总理周恩来一道,极力倡导并通过了“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他亦成为未经选举的不结盟运动的领袖,在国际事务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然而此刻,他的心境却如这阴雨的天气,晦暗,沉郁。
他在等候一位贵宾,一个老朋友。
这人就是五年前在万隆会议上,曾和他并肩站立,高举紧握的两手,向世界呼唤和平的周恩来。
尼赫鲁的心情是痛苦的,他感到左右为难。
两国间的边界纠纷,已经持续了l0年。他的神经也为此震颤了10年。
“每一个新生政权的最初的几乎是本能的反应,就是紧紧保住遗留给他的那份领土。凡是殖民国家曾经统治过的地方,新兴的国家就一定要统治。”
最初,他看到英国史学家贡纳尔·米达尔这段话时,曾经加以讥笑。没有想到,现在自己也品尝到了此中的苦辣滋味。五十年代初期,他曾想把边界争端暂时搁置起来,全身心地致力于同中国的友好,他为提高新中国的国际地位而奔走,为恢复中国在联合国的席位而呐喊。他认为同中国友好是印度外交政策的基石,只要印、中两国联手,就能控制整个亚州乃至影响世界。当然,他也期望在“友爱”的热流中中国能够在边界争端中给他一个面子,做一些让步。
然而,朗久、空喀山事件的枪声,以及遗留在喜马拉雅山麓的几十具中国和印度士兵的尸体,把他从一厢情愿的迷梦中惊醒了。他这才懂得:“边界竟是国家间最最敏感的问题”。它不仅直接影响到双方版图的消长、民众的情绪,而且触及到一个国家的要害——威信和尊严。
外交部一位官员匆匆走到尼赫鲁身边,轻轻地说:“总理先生,周恩来的专机准时从仰光起飞,再有十分钟即可到达。”
尼赫鲁微微颔首,目光依然凝注在玻璃窗士。那上面有十几条因细密雨点聚集而划出的水痕。
邀请中国总理,也许是对的。万隆会议前后,尼赫鲁曾四次会见过周恩采。他敏锐地感觉到,周是一位极其出色的外交家,具备一个伟大领袖应有的、全部的优秀品质和出众的才能。他温和、聪睿,极其宽容而又一丝不苟,伟人所独有的各种才智竟汇聚到他一个人身上,真是不可思议。尤其是他那迷人的风采和善解人意的谈吐,倾倒了几乎所有结识过他的人。尼赫鲁明白,自己在万隆会议上的成功,起码有一半得力于周恩来。
和他好好谈谈,也许他会理解自己的苦衷,缓和边界剑拔弩张的紧张局势,可是,他会命令军队后撤吗?
天空隐隐传来飞机的轰鸣声。三架波音客机从云层里露出银亮的机身。尼赫鲁做了个手势,当先步出贵宾厅的大门,走到停机坪侧早搭好的大帐篷里。
飞机划过溅着水花的跑道,最后停在停机坪的中心。
舱门拉开,第一个走出机舱的是周恩来。他顾盼了一下整个机场,仿佛没有注意到前来欢迎的仅百十余人,仍然徽笑着,扬着手臂走下舷梯。
尼赫鲁的心抽动了一下,他不知道这是好运气还是恶兆头。他回头望了一眼,跟在身后的,除了各国外交使团的人外,只有七、八个板着脸孔的自己的属下。顿时,他心头涌起了一阵窘迫。前三次来访问时,欢迎的人群如潮如海,,政府的所有官员几乎都挤到机场,期望目睹一下周恩来的风采。整个新德里万人空巷,市民都拥到车队必经的大道上载歌载舞,祈祷祝福。可如今呢?他不能不感到愧疚。多少年来,大度和好客曾经是他自诩的本性啊!
周恩来走过来了,脸庞比往昔清瘦了不少,鬓角也添了几根华发,只是握手还是那样有力,拥抱仍是那样真诚,这倒使尼赫鲁心头的窘困释然了不少。
“周总理,还认识我吗?”一个身穿西服裙,肩挎照相机的年青女记者双手紧握着周恩来的手,用流利的中国话问。
“《泰晤士报》的记者,大名鼎鼎的韦尔娜小姐,我怎么会忘呢,记得吆;咱们碰过杯,喝的是茅台酒,不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杯子里可掺了不少矿泉水噢!”
周围的外交使官都笑了起来,不懂华语的赶紧问翻译,“总理先生的话很可笑吗?”韦尔娜更是乐不可支,一对碧蓝色的眸子里溢出了泪水。
稍顷,韦尔娜问:“周总理,您的和平使命能完成吗?”
周恩来两手一张,做了个西方人惯用的无奈的手势说:“尽力而为吧,办这样的事情,一个诚意是不够的;需要两个……”
欢迎仪式进行了二十五分钟,便匆匆结束了。车队沿着空荡荡的大街,驶向中国代表团下榻的总统府。
一路上,尼赫鲁提心吊胆,生怕有哪个歹徒端着冲锋枪,从荒僻的巷道里杀出采。周来访前夕,各反对党大喊乱叫,要组织示威游行,举办“不投降周。”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并且保证不让出一寸土地,才把这股疯潮强压下去,可面对着被边界纠纷刺激起来的群情激愤的国民,谁又敢保证不出意外呢?
直到周恩采和陈毅乘坐的黑色道奇轿车平安驶进总统府时,尼赫鲁才长舒了一口大气,顿觉四肢酸软,靠在座背上,竟起不来了。
二
正当周恩来到达新德里进行国事访问的时候,中印边界东段克节朗山谷塞雄拉河畔的中印两个据点,也在进行着一场有趣的会晤。
会晤的起因是源于一箱空投物品。
早晨,固守塞雄拉河北岸哨所的中国边防部队二连六班长阳廷安,从睡梦中隐隐听到一阵聒噪刺耳的马达声,他赶紧披上衣服,从哨卡里跑出来。
克节朗山谷的晨雾很浓。朦胧中,只见一架大肚子运输机,在半空打了几个旋,然后往南飞走了。
“又是英国佬的大‘母鸡’。”
这几天,印军在河南岸修了一个据点,还构筑了不少掩体。飞机隔三差五的空投了不少物品,上级命令他们提高警惕,注意监视。
“,八箱了。’阳廷安正要往回走,忽听“嗵”地一声响,有重物落在地上的声音。阳廷安急转身,发现一个大绿箱子,挂着降落伞,就落在身后四、五十米远的地方。
他连忙跑过去,抓住降落伞摸了摸,嚯:这面料还挺滑手的,许是绸子的吧?这块料子不小,全班八个人,每人做个防雪衣,准够。
咦?箱子里装的啥?怪沉的。
他用刺刀把箱盖撬开,好家伙,全是吃的,有罐头、压缩饼干,还有烤鹅。
他急忙跑回哨卡。
“喂、喂,都快起来。”
“咳、咳、掀啥被子嘛,”战士徐瑞清不满地嘟囔。
阳廷安故意严肃地:“有情况。”
一听有情况,战士们一阵风般穿好衣服,摸起武器。
“班长,啥情况?”副班长曾祥智着急地问。
“瞧,运输大队长送来了啥?”
战士们争先恐后跑到空投箱前。
“乖乖,这么多好吃的,够咱们吃俩月的。”
“这铁皮盒子里装的啥玩意,尽洋码子,识不得。”
“快往回搬吧,还愣着干啥?”
“班长,这事我看得请示。”班副曾祥智说。
“对,你们谁也不准动,我去请示。”
不一会儿,阳廷安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怎么样?班长。”
“电话里指导员说了,东西不但不能留,还要给那边送过去。”
“送过去?没门。”’
“大不了一把火烧了。”
“送过去,也成,我这几天屙不出屎,手头有药,掺上点,让他们也屙屙稀。”新战士李世明是个精灵鬼,一肚子馊主意。
“行了,孙指导员说了,送东西也是外交攻势,要通过送东西,把政治课听的那些讲给他们听。”
“行啊,咱们也当当外交官,班长是大使;咱们就是二使、三使。”
阳廷安严肃地:“别耍嘴,徐瑞清,你通知他们,晚五点,在河北岸镇河石弯旁,三堆篝火为号,让他们来五个人,不准带武器。”
“我学的那几句印地语,半生不拉熟的,能行吗?”
“行,不是还有一整天嘛,要完成任务。其它同志换换衣服,做好准备,副班长,把你的胡子刮刮。”
“好吧!”徐瑞清硬着头皮往河边走去。“我去试试。”
“想着,不准携带武器。”阳廷安在后边喊。
1960年4月20日清晨,阴云已经消散,天空瓦蓝,中国代表团按照惯例到甘地火化处献了花圈。周恩来虔诚地默哀了三分钟后,又围着灵地转了一圈。从他那肃穆、忧凄的眼神里,任谁都会感受到涌塞他心中的那股莫大的悲哀。
此后,在6天的访问中,周恩来同尼赫鲁会谈了20个小时。
会谈的暇隙,周恩来和陈毅挨家访问了印度的各个部长。但是周恩来的苦口婆心没有奏效。
一个人,乃至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一旦被恶魔攥住了魂灵,便丧失了理智。
在古老的印度教中,天神有三个,一个叫大梵天,是创造之神,一个叫毗湿奴,是保护之神,还有一个叫“楼陀罗”;也称“大自在天”,这是个毁灭之神,他有三只眼睛,手执一柄三股叉,骑一头大白牛,头上有新月做装饰,颈上围着一条蛇。他长相威猛,性情可怕。现在,是哪一尊神在操纵驱使着婆罗多,他给印度带来的又将是什么呢?
四
由于四周都是海拔5000米以上的崇山峻岭,克节朗山谷天黑得特别早。
晚五点,镇河石旁亮起了三堆篝火,在一串串照明弹的指引下,印军五人由一个大胡子军官带着,越过河来。
副班长曾祥智带两个战士负责警戒,阳廷安带四个战士在河边迎接。
印军大胡子军官挂着上尉军衔,可能是个连长。阳廷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庄重地立正,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大胡子军官也认真地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