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卡列宁娜(中)〔俄〕列夫.托尔斯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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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卡列宁娜(中)〔俄〕列夫.托尔斯泰-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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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的困难之一是农事正在进行,要让一切停顿下来,再从头开始,是不可能的,而只得在运转中调整机器。在他到家的当天晚上,当他把他的主意告诉管家的时候,管家带着明显的高兴神情赞同他那一部分话,就是承认以前所做的一切全是愚笨而不中用的。管家说他早就这样说过,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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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不听他的话。 但是对于列文的建议——就是主张他和农民同样以股东资格参加农业经营——对于这个,管家只显出一种大为失望的神色,没有表示任何肯定的意见,却马上开始谈起明天急需运走剩下的黑麦捆和派人去锄第二遍地那些事情来,所以列文感到现在还不是讨论他的计划的时候。在开始同农民谈起这事,提议按新的条件把土地租让给他们的时候,他遭遇了同样的巨大困难;他们是这样忙碌地干每天的工作,他们没有时间对他提出的计划患得患失。那心地单纯的牧牛人伊万对于列文的提议——就是让他和他一家分享牧场的利益——好像十分理解,而且彻底同情这个计划。 但是当列文向他提到将来的利益的时候,伊万的脸上就表露出惊奇和歉意,仿佛表示不能听完他要说的一切,就急急地替自己找出一件什么刻不容缓的工作,他或是拿起叉子去把干草从牲口棚里丢出来,或是跑去打水,或是去扫除牛粪。另一个困难是农民绝对不相信地主除了想要尽量榨取他们之外还会有别的想法。 他们坚信,他的真正目的(无论他对他们说些什么)总是秘而不宣的。 而他们自己,在发表意见的时候,说了许多话,但也从来没有说出他们真正的意思。此外(列文感觉得那位爱动怒的地主说得非常对)

    ,农民们在制订任何契约的时候,总是把不要强迫他们采用任何新式耕种法,或是使用任何新式农具当作首要的坚定不移的条件。他们承认新式步犁耕得比较好,快速犁也耕得比较快,可他们可以举出无数的理由,说明他们不想用其中任何一种。 尽管他已经确信不疑这样做他就得降低农业水平,可是抛弃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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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有利的改良方法,他又觉得可惜。 但是虽然困难重重,他还是一意孤行,到秋天这个计划就开始实行,或者起码在他看来的确如此。起初列文想把整个农场依照新的合作条件按照现状租给农民、雇工和管家,但是他马上看出这是不行的,因此就决定分散经营。 畜牧场、菜园、果园、草场和分成几块的耕地,分别加以处理。 心地单纯的牧牛人伊万,在列文看来,比谁都更清楚这个计划,他成立了一个主要由他一家人组成的劳动组,承担了畜牧场的管理工作。 休耕了八年的一块遥远的贫瘠的土地,凭着聪明的木匠费奥多尔。 列祖诺夫的帮助,在新的合作条件以下,由六家农民承受下来;农民舒拉耶夫以同样的条件租种了这儿的菜园。其他的土地还照老样耕种,但是这三个组是新组织的基础,占据了列文的所有精力。这是事实:畜牧场的情形并没有比以前有起色,伊万激烈反对把母牛安顿到温暖的牛棚里,反对用新鲜乳酪做奶油,判断说要是母牛放在冷处,饲料可以吃得少一点,而用酸乳酪做奶油更加有利,并且他要求像过去一样付给他工资,对于他领到的钱不是工资,而是预付的一份赢利这一点,丝毫不感兴趣。这是事实:费奥多尔。 列祖诺夫那一组借口时间过于仓促,没有按照契约在播种以前把土地翻耕两次。这是事实:这一组的农民,尽管同意在新的条件之下耕种土地,并没有把土地看成大家的共有物,却当做是为了把收获平分而租借来的,而且农民们和列祖诺夫本人就不只一次地对列文说过:“如果您收地租的话,您可以省掉麻烦,而我们也比较自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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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而且这些农民还借着种种的口实,把契约上规定了的在农场上建筑家畜场和仓库的事尽延迟下去,一直拖延到冬天。这是事实:舒拉耶夫只想把他租下的菜园分成小块让农民租种。 他显然彻底误解了,而且很明显是故意误解了将土地租借给他的条件。这也是事实:在他和农民们谈话,向他们说明计划的一切利益的时候,列文常常感到农民们只听了他说话的声音,而且下定决心,不管他说什么,决不相信他。 当他和农民中最聪明的那个列祖诺夫谈话的时候,他特别痛切地感到了这点;他在列祖诺夫的眼睛里觉察出一种光辉,那光辉那么明显地显示出嘲笑列文的神情,表示出这样一种坚定的信心,好像是说,虽然有人上当受骗,但绝不是他列祖诺夫。尽管这样,列文仍然觉得这个办法行得通,而且由于严格核算和坚持己见,他将来总会向他们证明这种办法的益处,那时,这办法就会自然而然地流行起来。这些事情,加上农场上未完的事务,还有他在书斋内的著述工作,在整个夏天这样地占据了列文的心,让他很少出去打猎。 在八月末,他从那个送回女用马鞍的仆人口里打听到奥布隆斯基一家人都到莫斯科去了。 他感到由于没有回达里娅。 亚历山德罗夫娜的信,由于这种他现在一想起来就要羞得脸红的无礼举动,他已经破釜沉舟,再也不会去探望她们了。 他对于斯维亚日斯基家也是同样无礼:不辞而别。 可他也再不会去看望他们了。 现在这些他都无所谓了。 他的农业改造问题彻底占据了他的心,他一生中再也没有比这更令他感兴趣的事情了。他又读了一遍斯维亚日斯基借给他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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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录下他手头没有的材料,他又读了一遍有关这个题目的政治经济学跟社会主义的书籍,但是,像他预料到的那样,找不到同他所着手的计划有关的东西。在政治经济学著作里,例如在米勒的著作里,他最早曾经以极大的热情考虑过的,时时刻刻希望从中得到盘据在他心头的许多问题的解答,他找到了从欧洲的农业状况得来的规律;但是他不知道这些不适用于俄国的规律为什么一定会具有普遍性。 他在社会主义的书里也看到同样的情形:无论是在学生时代曾迷惑过他的那种美妙的但不合实际的空想,或者是改良和补救欧洲经济状况的措施,都同俄国农业毫无共同之处。 政治经济学告诉他欧洲的财富过去和现在发展的规律,是普遍的、不变的。 社会主义却告诉他,沿着这种路线发展只会引向灭亡。 他,列文和全部的俄国农民和地主,怎样处理他们的千百万人手和千百万亩土地,让他们提高生产来增加公共福利,对于这个问题,两种书籍都没有答案,甚至连一点暗示也没有。既已开始研究这个问题,他就细心地阅读了所有与此有关的书籍,而且打算秋天出国实地考察一番,为的是避免在这问题上碰到像他在研究其他问题时常遇到的烦麻。常常,当他开始理解对方心里的思想,而且开始说明他自己的思想的时候,对方会突然地向他说:“但是考夫曼和琼斯、久布阿、米歇尔是如何说的?您没有读过他们的著作吗?其实你该读读;他们已把那个问题研究透了。”

    他现在看得十分清楚,考夫曼和米歇尔没有什么可以告诉他的。他知道他需要的东西。他知道俄国有肥沃的土地,健壮的劳动者,在某些场合,就像去斯维亚日斯基家半道上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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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农家,劳动者和土地能生产出丰富的产品;但在大多数场合,当资本是以欧洲的方式使用的时候,产量就十分少,而这完全是因为:只有用他们自己特有的方法,才能真心实意地劳动,并且才劳动得好,这种敌对并不是偶尔的,而是永久的,是人民本性中根深蒂固的现象。 他想,俄国人民负有占据和开垦广漠的、渺无人烟的土地的使命,他们有意识地坚持袭用合乎需要的方法,直到全部的土地开垦完了为止,而他们的这个方法也并不像一般人所想像的那样坏。 他要以他的著作从理论上,以他的农事从实际上来说明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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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九月末尾,为了在租给农民集体使用的土地上建造家畜场,运来了大批木材,黄油也卖掉了,利润也分了。 实际上,农场上的一切事情都进行得非常顺利,或者至少在列文看来是如此。 要从理论上说明问题,完成他的著作——按他所希望的那样,那著作不但要在政治经济学上卷起一场革命,而且要根本消灭那门科学,奠定农民与土地的关系的新的科学基础——那就只有出国走一趟,实地考察在这方面的所做所为,搜集确凿的证据,证明那儿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必要的。列文只等小麦出售,能够拿到一笔钱,就到外国去。 但是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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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始下雨了,影响了残留在田里的谷物和马铃薯的收割,使一切工作,连出售小麦的事在内,都停下来了。 路上泥泞难行;两架风车被大水冲走了,天气越来越恶劣。九月三十日,太阳在早晨露了面,列文希望天气会放晴,开始急着做动身的准备。 他吩咐动手装运小麦,并且让管家到商人那里去取卖出小麦的钱,自己骑了马到各处去,在动身以前对农场上的事务作最后一次布置。列文办完了一切事务,全身被沿着皮外套流进他的脖颈同长统靴里的雨水浸透,但却怀着最紧张兴奋的心情,在傍晚回家去。 傍晚,天气更糟了;雹子这样无情地打着那湿透的母马,让它侧着身子走着,抖动着头和两耳。 但是列文戴着风帽,因此觉得很舒适,他只顾愉快地向周围眺望,时而望着沿着车辙流过的脏水,时而望着从树叶落尽的细枝上垂下的水滴,时而望着桥板上没有融化的雹子的斑斑白点,时而望着在赤裸裸的榆树四周厚厚地堆积起的还是汁液饱满的、肥厚的落叶。 尽管四周的景物很阴暗,他依然感到异常的有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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