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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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第1期-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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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名,表达了他对更年轻一代的学子和小诗迷们所寄予的期望。 
  12月2日是父亲的生日,海内外有诗友早几天就给我们电话,要来家给他过九十一周岁生日,但在前一天,他忽然感到身体不适,立刻送医院急诊,血糖高达二十四点八,这是他爱喝雪碧的结果,同时肺部有感染。在急诊室他几次悄悄地问我:“再也不能喝雪碧了?”当然,只能得到“不行”的回答。当晚及第二天,父亲在加拿大结识的华侨诗友李怀国律师赶来探望他,特地买了蛋糕,为他拍生日照。当然,蛋糕是只能看不能吃的。在住院期间,他精神时好时差,以前总是不爱回信,喜欢以吴梅村的诗句“惯迟作答爱书来”作自我辩解,但得知臧克家先生病危,还叮嘱我写信给郑曼夫人;友人的贺卡也让我代他回复。不过,更多的时间还是嗜睡,还是默默无言,医生护士几乎没见过他的笑容,问他有什么不舒服,只是摇头。我在他耳边说:“您现在成了皱眉诗人、愁容骑士了!”他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在南京的杨苡老友,自己骨折躺在病床上还打电话来询问病情,也有的不顾年迈或工作繁忙,如李济生、赵长天、钟文诸友人,“忘年交”费滨海、韦泱、张烨、缪克构等文友诗人都来医院看望他,连同我的中学、大学同学,他都认得出,睁开眼,微点头,然后又疲乏地闭上眼睛。四十年代主演过《小城之春》的香港女演员韦伟也来到医院。这是几十年没见面的友人,她是我们阿姨徐文缃的中学同学,早年常来我家玩。她参加黄佐临先生的苦干剧团,韦伟这一艺名还是父亲给取的。那天他精神好些,见到韦伟满头银丝、容光焕发,调侃地说:“你还是那么漂亮!”韦伟乐得大笑。在国外和外地的儿孙也先后回到上海,去病房探望,给他很大的安慰。还有更多的亲友用不同的方式关心着他,人们都以为他会逐渐康复的。 
  确实,在12月中旬他曾有过几天的好转, 能起来坐上半小时,胃口也比在家好些,他几次 向医生提出要回家了。实际上病情不够稳定,还 需要在医院继续观察治疗才行。果然,2004年 元旦以后,反复高烧,痰多,加上吞咽困难,呛咳 不断,开始鼻饲。令人痛心的是,吸痰的措施迟 迟没有跟上,效祖只好用手帮他抠痰,每当抠出 一口口浓痰,他就点头,感觉好过一些,睡觉安 稳一些。1月7日晚八点多看着他安然入睡,我 们才回家。1月8日早上,电话铃骤响,心头掠 过不祥之感,果然是医院电话,说父亲情况不太 好,要我们俩去一个。但我们俩决定立即同去, 刚要出门,医院第二个电话追来,说情况不好。 待我们赶去,已在抢救,痰吸出来了,但肺部的 功能已丧失。父亲的眼睛微抬了一下,没有痛苦 的表情,至上午九点二十,呼吸逐渐衰竭,心跳 逐渐停止,惟有两年前装的起搏器还在跳动。父 亲走了,走得平稳安静,他遂了自己的心愿,追 随母亲而去。不少友人间我,他是否留下遗言? 儿天前我们也曾问过他有什么要嘱咐的?他没 有回答。也许,他的遗嘱早巳写在二十年前的 《一个人的墓志铭》里:“我什么也不带走,/我什 么也不希罕;/拿去,/哪怕是人间的珠宝!/留 下我全部的爱,/我只满怀着希望/去睡!也许, 他觉得他该做的都已做了,他看到旧体诗集《听 水吟集》、中英文对照《王辛笛短诗选》、他的传 记《智慧是用水写成的辛笛传》等经他过目 都一一问世,他参加了自己诗歌创作七十年研讨会,出席了老友巴金的图片展览,而在医院炳榻上他还拿到南京凤凰出版社出版的、由他最后亲自审定的散文集《梦馀随笔》,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低语道:“出来了!” 
  上海作家协会建议给他设计制作生平纪念卡,我在他的笔记本里查找可以用做手迹的诗歌,不是太长,就是内容不合适,翻到最后,冥冥中仿佛父亲在示意,又仿佛是天意,一张小纸片飘落出来,上面有他的字迹,一首未刊稿《听着小夜曲离去》,九行长短诗句,原来他的遗言悄悄留在了他的诗里,他已无须多说什么了! 
  听着小夜曲离去 
  走了,在我似乎并不可怕 
  卧在花丛里 
  静静地听着小夜曲睡去 
  但是,我对于生命还是 
  有过多的爱恋 
  一切于我都是那么可亲 
  可念 
  人间的哀乐都是那么可怀 
  为此,我就终于舍不开离去 
  1月17日为父亲送行仪式完全照着这首诗嘱办的,舒伯特的小夜曲在龙华大厅里盘旋,恍惚中竟一时分辨不清到底是艺术模仿了生活,还是生活模仿了艺术?父亲不要我们哭哭啼啼,而是希望我们在优美如诉的旋律中送他远行。他一生敏感于美,给人们带来诗的美,也在音乐美的感受中离去。送给吊唁者的最后纪念是父亲最新出版的散文集《梦馀随笔》和家里还存有的新诗集《印象·花束》,在这个浮躁喧哗的时代,父亲留下他对诗歌和文学永恒的爱恋和追求。 
  第二天,我们捧着父亲的骨灰去上海福寿 园,他与母亲终于在中国新年春节前夕团圆,欣 慰地看着我们姐兄妹也和他们一起团聚。本 打开的书形墓碑上刻着“父亲诗人王辛笛”和 “母亲教师徐文绮”及他们的作品。黑色大理石 底座上用魏碑体凿出父亲成名作《航》里的诗 句:“将生命的茫茫 脱卸与茫茫的烟水”。墓诸友人,“忘年交”费滨海、韦泱、张烨、缪克构等文友诗人都来医院看望他,连同我的中学、大学同学,他都认得出,睁开眼,微点头,然后又疲乏地闭上眼睛。四十年代主演过《小城之春》的香港女演员韦伟也来到医院。这是几十年没见面的友人,她是我们阿姨徐文缃的中学同学,早年常来我家玩。她参加黄佐临先生的苦干剧团,韦伟这一艺名还是父亲给取的。那天他精神好些,见到韦伟满头银丝、容光焕发,调侃地说:“你还是那么漂亮!”韦伟乐得大笑。在国外和外地的儿孙也先后回到上海,去病房探望,给他很大的安慰。还有更多的亲友用不同的方式关心着他,人们都以为他会逐渐康复的。 
  确实,在12月中旬他曾有过几天的好转, 能起来坐上半小时,胃口也比在家好些,他几次 向医生提出要回家了。实际上病情不够稳定,还 需要在医院继续观察治疗才行。果然,2004年 元旦以后,反复高烧,痰多,加上吞咽困难,呛咳 不断,开始鼻饲。令人痛心的是,吸痰的措施迟 迟没有跟上,效祖只好用手帮他抠痰,每当抠出 一口口浓痰,他就点头,感觉好过一些,睡觉安 稳一些。1月7日晚八点多看着他安然入睡,我 们才回家。1月8日早上,电话铃骤响,心头掠 过不祥之感,果然是医院电话,说父亲情况不太 好,要我们俩去一个。但我们俩决定立即同去, 刚要出门,医院第二个电话追来,说情况不好。 待我们赶去,已在抢救,痰吸出来了,但肺部的 功能已丧失。父亲的眼睛微抬了一下,没有痛苦 的表情,至上午九点二十,呼吸逐渐衰竭,心跳 逐渐停止,惟有两年前装的起搏器还在跳动。父 亲走了,走得平稳安静,他遂了自己的心愿,追 随母亲而去。不少友人间我,他是否留下遗言? 儿天前我们也曾问过他有什么要嘱咐的?他没 有回答。也许,他的遗嘱早巳写在二十年前的 《一个人的墓志铭》里:“我什么也不带走,/我什 么也不希罕;/拿去,/哪怕是人间的珠宝!/留 下我全部的爱,/我只满怀着希望/去睡!也许, 他觉得他该做的都已做了,他看到旧体诗集《听 水吟集》、中英文对照《王辛笛短诗选》、他的传 
记《智慧是用水写成的辛笛传》等经他过目 都一一问世,他参加了自己诗歌创作七十年研讨会,出席了老友巴金的图片展览,而在医院炳榻上他还拿到南京凤凰出版社出版的、由他最后亲自审定的散文集《梦馀随笔》,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低语道:“出来了!” 
  上海作家协会建议给他设计制作生平纪念卡,我在他的笔记本里查找可以用做手迹的诗歌,不是太长,就是内容不合适,翻到最后,冥冥中仿佛父亲在示意,又仿佛是天意,一张小纸片飘落出来,上面有他的字迹,一首未刊稿《听着小夜曲离去》,九行长短诗句,原来他的遗言悄悄留在了他的诗里,他已无须多说什么了! 
  听着小夜曲离去 
  走了,在我似乎并不可怕 
  卧在花丛里 
  静静地听着小夜曲睡去 
  但是,我对于生命还是 
  有过多的爱恋 
  一切于我都是那么可亲 
  可念 
  人间的哀乐都是那么可怀 
  为此,我就终于舍不开离去 
  1月17日为父亲送行仪式完全照着这首诗嘱办的,舒伯特的小夜曲在龙华大厅里盘旋,恍惚中竟一时分辨不清到底是艺术模仿了生活,还是生活模仿了艺术?父亲不要我们哭哭啼啼,而是希望我们在优美如诉的旋律中送他远行。他一生敏感于美,给人们带来诗的美,也在音乐美的感受中离去。送给吊唁者的最后纪念是父亲最新出版的散文集《梦馀随笔》和家里还存有的新诗集《印象·花束》,在这个浮躁喧哗的时代,父亲留下他对诗歌和文学永恒的爱恋和追求。 
  第二天,我们捧着父亲的骨灰去上海福寿 园,他与母亲终于在中国新年春节前夕团圆,欣 慰地看着我们姐兄妹也和他们一起团聚。本 打开的书形墓碑上刻着“父亲诗人王辛笛”和 “母亲教师徐文绮”及他们的作品。黑色大理石 底座上用魏碑体凿出父亲成名作《航》里的诗 句:“将生命的茫茫 脱卸与茫茫的烟水”。墓地是在父母生前就做好的,他们喜欢书碑的朴素和大方,他们一辈子爱书,愿永远与书为伴。天上飘着小雨,墓碑上的字格外洁净,青青的松柏格外夺目,父亲1936年在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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